第128章 相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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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本地人,怎麽?你很好奇?”李子木淡淡的說道,將蘸好墨汁的諸葛筆在硯台邊緣順了順,輕輕的提起來,思索了幾秒鍾之後,便開始下筆了。

    李子木很喜歡用諸葛筆,因為其鋒豪尖銳,外形圓潤,鋪下不軟,提起不散。這筆頭是用鼠須製成,筆長半寸,藏一寸於管中,硬軟適人手,百管不差一,深得李子木喜歡,而製筆之人諸葛高,則是唐朝時期的著名筆工。

    “年紀輕輕就一個人來閩海讀書,你也算是有些勇氣,既然是老蕭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了,在這閩海一畝三分地上,我沈光文還是說得上話的”沈光文笑了笑說道,不知道這李子木能不能聽出來這裏頭的意思?

    逆鋒入筆,李子木的手臂保持在一個水平線上,鋒尖往右邊一拉一收,行中留,留中行,鋒尖往左提上來收筆。他不喜歡將筆鋒露出來,更喜歡將它藏在筆畫中。每寫一個筆畫,都有入筆行筆收筆的過程,除了連貫性比較強的行書和草書之外。

    “謝謝你的好意了,我一個尋常普通人,就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勞費心”李子木笑了笑說道,沒有絲毫停頓的開始了下一個筆畫。

    他會聽不出這小崽子想說啥?年紀輕輕?說出來我怕嚇著你……沈光文不過是想說他在這閩海還是有些勢力的,想要震懾一番李子木而已,至於朋友,傻子才會當真。

    “不知道你父母是幹什麽的?要是在做生意的話,說不定還能互相幫襯著,大家都這麽熟了,我也不空口說大話,沈氏集團不說在其他地方,就閩海這一塊兒,也能算是一家獨大了”

    沈光文靠著椅子的靠背翹著二郎腿說道,眼前這李子木沒有這個年齡段的焦躁和功利,倒是讓他刮目相看了起來,一個年輕人能達到這種境界已經很不錯了,沈光文看著桌子後麵的李子木心裏想道。

    一橫一豎一撇一捺,字形結構裏麵用的最多的四個筆畫,會寫的人很多,但是想要寫好,卻是極難,至於這其中的判定標準,倒是沒有細分,不過好與不好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沈氏集團,很大麽?”李子木輕輕的笑了笑說道,確實,要是放在閩海這塊土地上來看的話,沈氏集團確實是個龐然大物了,但是要放在國內來比的話,撐死了也就算個有點兒成績,然而這要放在國際上的話,連看都不夠看的。

    他李子木雖然說是孤家寡人一個,但是手中的產業,隨便拿出來一個放到明麵上來,足已將沈氏集團踩在下麵,說句不好聽的,在他沈光文眼裏是個寶貝,在他李子木眼裏,他沒有絲毫興趣。

    “年輕人眼光高心高氣傲可以理解,隻是太過了就不是好事了,怎麽說我也算是和你爸爸一輩的人,對待長輩還是要謙卑一點”沈光文冷笑了一聲說道。

    他心裏早就已經有些怒氣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裏,每句話都在和他爭鋒相對,對於這種人,沈光文也不會太過客氣,李子木一個外地人而已,強龍都不壓地頭蛇呢,他是真不怕還是不明白?

    輕輕一勾,第一個字就這麽輕鬆的收筆了,李子木看著紙上的這個相字,滿意的點了點頭,有些時間沒有動筆了,再提筆卻也沒有生澀的感覺,不錯。

    “明人不說暗話,你今天來想幹什麽,還是直接說了吧,這麽一直聊下去,我看也沒意思”李子木將筆蘸了蘸墨汁抬頭笑道,這沈光文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他李子木一清二楚。

    長輩?謙卑?李子木心裏有些忍俊不禁,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老的人了麽?至於長輩,要真按輩分來,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得叫他一聲祖宗……至於謙卑,祖宗還要對這些小屁孩兒謙卑?

    “我兒子,是你殺的吧?”沈光文陰冷的看著李子木說道,連聲音都低沉了許多,既然李子木想要直接開門見山,那他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想看看這年輕人到底有幾把刷子。

    他現在已經有八成的把握是李子木幹的了,因為上次他兒子派的八個保鏢,已經確定了李子木就是那晚他兒子想要找麻煩的那個人,而從李子木一開始到現在的表現來看,他或許已經找到殺他兒子的真正凶手了。

    第二個字就比前麵一個字要寫得快得多了,因為剛才李子木隻不過是在熱身而已,所以每一筆每一劃都在慢悠悠的寫著找感覺,現在感覺找到了自然速度就加快了。

    “是不是我殺的,你心裏不知道?”李子木笑了笑說道,並沒有因為他突然變得凶狠起來就抬頭看他一眼,對於他來說,沈金和沈光文,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

    他沈光文不就是來問他兒子是不是他殺的麽?李子木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已經後者上門是幹什麽的了,先前那般對話不過是一些廢話而已,兩人都心知肚明。

    “嗬嗬,年輕人,有句話說得好,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拿了什麽東西,那就得拿什麽還才行”沈光文冷笑了一聲說道,沒想到李子木竟然直言不諱的就變相承認了他兒子的死就是和他有關。

    “那別人白送給我的,當然不用還了”李子木淡淡的說道,他兒子之所以沒了命,還不是因為他自個兒不想活了,李子木隻不過做了個順水人情而已。

    “哼,你一個人在外麵讀書也不容易,這閩海亂得很,出門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說不定哪天就再也回不去了”沈光文冷哼了一聲說道。

    李子木的狂妄自大已經激怒了他,就算他背後有個強大的家族,沈光文也沒有太過於忌憚,畢竟這閩海就是他的地盤兒,他李子木才來這裏幾天?

    “你,這是在威脅我?”李子木寫完最後一個字,抬頭看著對麵的沈光文笑道,語氣卻和先前大不一樣,倒更像是在聊天了……

    “嗬嗬,我可什麽都沒有說”沈光文站起身來看著李子木說道,現在事情已經弄明白了,那再呆著也沒有意義了,這是在李子木的地方,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唉……”李子木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將宣紙從硯台下拿出來,輕輕的放到了一邊。

    隻見那上麵隻寫了短短一行字: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