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節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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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對不意味著就會被接受。

    攔路的二十幾個村漢認可宿家兄弟說的這個理,但絕大多數可不願意掏錢糧幫趙嶽家度難關,卻又想趙嶽幫忙,被問住了,一時不知該怎麽回應。

    氣氛有些僵了。

    秀才老漢有文化,更有急智,連忙圓上前麵說的漏洞。

    “咳。”

    “那什麽。趙公子,不是俺們村沒良心不知感恩。百姓是最淳樸老實講情義的對吧?鄉親們不敢應聲,實在是這官府硬壓下來的費太重,俺們負擔不起,此事不去,俺們也得餓死難死,無力回報哇。”

    趙二,隻要你把這個雷替俺們頂了,為俺們省下了大筆錢糧。俺們自然會多少掏點錢糧給你。

    請人做事還得花錢呐。給你點好處就當是酬金了。

    你若違背你家的慈悲名望無情無義不肯幫忙。那你家的災難和俺們也沒關係,休想從俺們這得到半點好處,還得臭名聲。沒用的東西,你家餓死了也活該。

    宿良笑了。

    “可這事,俺們少爺也無力幫忙啊。”

    “俺們大公子雖是大官,卻是邊關的官員。滄北離這可比從這到滄州更遠多了。俺們大公子想管這也力有不逮啊。”

    被以相似的理由嘲弄回應,秀才老漢終於臉皮微微一紅。

    但隨即盯著趙嶽道:“趙公子,天下人誰都知道你是咱們大宋最出色的少年英雄,最體恤小民。令兄文成侯更是擔當天下的豪傑大官,是愛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爺,天下誰不敬仰?他是滄北的官,但也是朝廷有數的要員重臣,對官家說話好使的,總能製止這的亂攤派害民,隨便發句話也救了俺們這些貧苦百姓了。這可是積德行善萬家生佛的美事。”

    其他幾個老漢和村漢也跟著嚷嚷:是啊,你救了俺們。俺們念你一輩子好,給你家立生祠,四時八節香火不絕。”

    求不行,這就轉捧著硬架趙嶽出頭。

    趙嶽聽著這些人習慣又熟練地這麽百姓式感恩來糊弄他,嘴角不禁又微抽了抽,恨也不是,怒也不得。

    這就錢糧都不提。不肯給半點,轉單純念個好就算回報了?

    還立生祠,香火不絕?

    我若愣衝衝幫你們,你們是沒事了,我卻麻煩大了。

    那時怕是你們一邊慶幸自己脫難了,有福,一邊笑話我是二傻子太好利用了,轉頭就當我不存在了。這位秀才老漢會為用智慧心計成功利用了我而自得,倍有麵子,在村裏威望自然更高了,對我因此事而遭難,對村民隨便來一句“咱們是草民小老百姓,感激恩公,可有心無力救不了趙二公子啊”,給自己和村民找到良心安慰的最有力借口,然後理直氣壯地為生活忙碌,心安理得輕鬆愉快和村民該幹嘛幹嘛了,豈管我陷入危險去死。

    我若因此死了,村民有點良心的也無非是感歎幾句好人不長命,惋惜一下,燒點草紙,暗暗咒罵貪官汙吏幾句,情緒一過就完事了。

    古往今來,百姓對恩公英雄的這種理所當然實為冷漠麻木的回報方式太多了。太讓英雄寒心了。

    我若就是不幫你們,你們是不是就會虔誠地惡毒詛咒我家不慈悲滿門不得好死,倒黴是活該?

    並且滿世界嚷嚷滄趙家族實際不是個東西,很快演義出無數個我無良的段子,怨恨不對害你們的人發,卻最恨上我?

    麻木自私懦弱的人總會是這種行為模式。

    不敢對惹不起的害自己的惡勢力怎樣,卻有膽子詛咒痛恨不肯幫自己的毫不相幹的好人強者。

    宿義看到趙嶽原本淡漠的目光微微變冷,立即對秀才老漢道:“唉?你這麽說可就大錯特錯了。”

    秀才老漢終於忍不住火氣,瞪眼怒問宿義:“老夫怎麽就說錯了?”

    宿義又唉地歎氣一聲:“你這老兒衝我發什麽火啊?”

    指指官差那邊,

    “是他們刁難你們,你有膽量火氣不衝他們撒,對我們這完全不相幹對你們隻有恩沒有欠的過路的倒有脾氣了?“

    ”怎麽著?“

    ”覺得我家主上慈悲就好欺負?滄趙慈悲反是虧欠,是罪過,就應該義務為你們的利益出頭?”

    秀才老漢自負是有才學卻不得誌的,被個區區下賤武夫一再質疑,對付得差點兒理屈詞窮,越發羞惱,但有求於人也隻能強忍怒火。

    宿良掃視著眼閃不滿的村民道:“你們也怨恨俺們主人不幫忙?”

    “東京侯府事件都聽說了吧?”

    “這位秀才,東京的宰相公子和數位頂級權貴家的衙內公然強搶侯府,區區下賤富商都敢起哄踐踏侯府,俺們大公子官是似乎不小,但你說說他在朝廷說話還有分量嗎?朝中誰會在乎俺們侯爺對你們這的官員的指責?”

    宿義道:“朝廷怕是不但不會認為俺們侯爺是在為國為國著想,隻會不屑甚至痛恨是強出頭攬名望不自量力。”

    有個顯得凶野粗壯似乎有血性勇氣的村民見秀才老漢被問得一時沒詞了,忍不住插嘴道:“可官差怕趙公子。”

    其他村漢跟著符合:“對對,山東官員,哪個不怕梁山好漢?哪個敢無懼滄梁小霸王?”

    宿良哂笑一聲,搖頭道:“這話又錯了。”

    “泰山設擂的事,這離泰安不算遠,你們早聽說了吧?”

    宿義道:“泰山設擂滿世界招呼‘腳踏滄梁小霸王’,怕是想公開借擂台比武要俺們少爺的命啊。哪來的無懼?”

    這話憋得村漢們一陣臉紅脖子粗。

    那挑頭的凶漢又說:“隻要公子救了俺們。俺願跟著去泰安,為眾位好漢打擂喝彩助威,一齊對付敢汙辱公子的家夥。”

    哦——

    宿家兄弟和眾侍衛都意味深長地再長長來了一聲。

    喝彩助威呀?

    擂台下必定人山人海,差你一個瞧熱鬧喝彩的?

    說來說去還是隻要我們白白為你們頂雷,你們隻負責縮後邊輕輕鬆鬆瞧熱鬧,心安理得享受好處。

    那村漢聽著味不對,心中憤恨:滄趙慈悲,你們是好人,有勢力的好人,怎麽可以不替我們百姓出頭呢?你還是慈悲嗎?

    宿良看到秀才老漢眼珠子轉動張嘴想辯解什麽顯然有了新說辭,立即主動道:“問題是俺們公子怎麽才能幫你們。”

    那邊的官差遠遠站那不走,一直在留意這邊的動向,

    若發現小霸王要過來收拾自己,那就立馬逃走。

    這會聽到宿良這麽問,以為弄來弄去,梁山人還是要為村民出頭,官差們不禁都臉色一變,個個緊張起來。

    他們很清楚梁山好漢的厲害,

    曉得自己動武幹不過梁山人,敢背靠當地官府逞強,怕是非死既殘。

    那小霸王可是敢用鞭子活活抽死南方一府的總捕頭那級別官員的可怕二愣子。要收拾自己這樣的,能有什麽顧慮?

    秀才老漢和這些村漢則露出喜悅。

    卻沒等他們趁機架秧子硬拽趙嶽摻和進來,宿義接話道:“你們不會是想要俺們去毆打官差趕走他們吧?”

    宿良緊跟著歎道:“可惜,俺們少爺和你們一樣也是平頭百姓啊,無官無爵,一直是白丁一個。”

    指指趙嶽一身白衣,

    “什麽官職爵祿也沒有的,俺們少爺從來沒從朝廷得到半個銅板半點榮譽的恩賜,要不然也不能穿一身素白出行啊。”

    宿義道:“俺們少爺若是打走了官差,犯了王法,同樣是要問罪的,俺們同樣是要被官兵捉拿下大牢的。”

    宿良道:“從泰山擂台一事就能看出,山東官府沒什麽不敢對俺們下手的。從侯府事件可知,京城那些權貴對俺們大公子也沒什麽不敢做的。”

    宿義道:“你們還堵著不讓走?莫非是想讓俺們替你們犯法坐牢殺頭?”

    侍衛們立即哦,又長長一聲。

    &esp;都到了這地步了,秀才老漢卻帶著村漢仍然不肯讓路。

    他們隻是感覺亂了,全亂了,一切怎麽和預想的全不一樣呢?

    趙二這個囂張紈絝應該聽風是雨,一聽此地不平事就正義感暴棚地衝過去暴打官差才對,根本無需要費話激將蠱惑。

    他怎麽就木頭一樣,冷靜到毫無反應?

    這還是那個聞名天下的二傻子嗎?

    莫非是被家中接連的災難嚇怕了?被家中困難壓倒了?不敢再任性充英雄了?

    沒利用成趙嶽,沒達到目的,錢糧還得交,村漢們很不甘心。

    他們自覺是升鬥小民,於他們自身利益無關的事,草民關心不著,與他們統統無關,隻關心自家那點利益。

    隻要能得大把錢糧,在不少人心裏下跪叫某外人爹沒什麽,就怕叫爹,人家還不願意。若能攀上這關係怕是還以此為榮。也就是懦弱沒膽子殺人放火當強盜,貪圖安穩小日子,否則也早幹了。眼下昧著良心,不要臉了,這算什麽大不了的事。隻要能拉入趙嶽頂災,再不要臉也行。

    秀才老漢更不甘心。

    是他想出的妙法拉著村民過來借勢的,如果今天這事搞不成,心痛的可不止是錢糧損失,在本村的威望權威也沒了

    無論如何今天也要拽趙嶽下水。

    絕不能放這個唯一可利用的傻子大頭沒事人一樣輕鬆走掉。

    趙嶽這個正主一直沒說話,說明還有戲。

    說不定這位囂張魯莽慣了的趙二早想出手了,隻是被這兩有約束權的家將武夫阻攔著才不能出頭。

    那,無視這兩討厭的粗鄙武夫,再想法忽悠刺激一下趙二,就極有可能得手羅。

    秀才老漢有了這念頭,終於拿出大殺器——下跪哭求。

    “二公子啊,請你可憐可憐俺們這些窮苦漢吧。

    這世上能救俺們村的隻有你英雄無敵趙公子了。

    你若不救,俺村幾百口子人命就沒了,不交錢糧是個死,交了也得餓死。

    滄趙慈悲和本領天下第一。公子你不能眼看著俺們小民就這麽走上絕路啊……”

    其他村漢跟著要下跪。

    趙嶽一皺眉。

    求不行,捧著硬架不行,就幹脆改堵著路硬賴了?

    他終於開口了。

    “都別跪。”

    秀才老漢和村漢們聞聲一喜。

    總算磨得你開了金口要出頭了。

    這更得跪了。

    再加把力感動你,催逼你一下趕緊動手吧。

    但,事不是他們想的那樣美妙,挪騰著空子正要紛紛下跪,卻緊接著聽到趙嶽淡漠地說:“跪也沒用。”

    秀才老漢從地上愕然抬頭。

    其他村漢也愣了,也不跪了,都盯著趙嶽。

    趙嶽皺眉道:“我家的困難,我還沒法解決呢,哪有餘力幹涉此地官府的事?”

    “我隻是個家族落勢的白丁,有什麽資格管官民矛盾?“

    “朝廷的事,你們應該去找官府理論,找禦使申訴,找我算怎麽回事?你們覺著我難得還沒絕望咋的硬拽我下水?””

    秀才老漢急了,張嘴來個:“可是,不是……”

    “可是什麽?不是什麽?”

    趙嶽不耐煩道:“天下有無緣無故的愛麽?”

    “我家的災難,我家隻能強吞苦水自己咬牙硬抗。你們的事不自己抗,老想拽別人替你抗。這是什麽道理?”

    “這就是所謂的百姓的淳樸老實有情有義?”

    “你們當我二傻子呐。你們也代表不了百姓。”

    長長的馬鞭子一指,“趕緊讓路。我有要命的大事急著北上,沒工夫在這耗著。”

    “看你們是百姓,我才一直強忍著你們持棍拿棒地強橫堵路。再要硬賴著拽我下水,休怪我手下無情。”

    說著,趙嶽催馬就走,顯然誰再敢硬堵路就會直接馬踏上去。

    跪那的秀才老漢還想著耍賴,可眼看高大神駿的白馬過來了,那麽大的蹄子踏動大地太可怕了,踩一下還不得……

    他隻得倉皇起身退開。

    後麵的村漢有的跟著退。

    有的卻還站那不動,怨恨地盯著趙嶽,想賭把重名聲的慈悲滄趙家公子不敢真把他們百姓怎麽地。

    那位代秀才老漢接話的形象凶野的粗漢嘴唇蠕動,看神情顯然是在想詞要咒罵什麽。

    趙嶽眼神一厲,冷冷盯著那粗漢道:“管住你的臭嘴。”

    “你若欺我家慈悲罵我,我可以大度地放過你。可你若是敢辱及我家人尤其是長輩,你會懂得什麽叫生不如死。”

    凶漢嚇得一縮頭,不敢了,硬把噴到嘴邊的髒話吞回了肚子,隨著馬隊逼進,也倉皇退開了。

    &esp;其他人更熊包,沒了這凶漢帶頭,也趕緊讓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