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老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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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都監興衝衝調派了一員不親近卻得用的大將反複叮囑了注意事項後,令他帶著五百全副武裝的官兵押款。

    時局混亂,官府管控無力,人心就野了,往日的懦弱老實溫順守法社會就弱了,膽突然爆大的人到處多得是,都在瞪眼尋摸機會想進一步發更大的國難財,隻要紅票夠厚,就有的是人敢賭命來冒險搶一把。

    但這麽多官兵護送,帶隊軍官生怕出一點紕漏,很負責任,泰安這又沒什麽勢大的山賊強人,這筆巨款很順利送到了。

    交接地點原來是處快出了泰安境的由移民狂潮而剛荒廢下來的小村落。

    趙嶽一行近三十人就等在這。

    那交款將領見趙老二人雖少卻一個個神情悠然絲毫無懼意,他心裏不是沒起過行凶念頭,三十萬呐,但到底沒敢。

    錢交接得也極順利。

    趙老二的人根本不細點,隻大略察看了一下銀子成色就完事了。

    將領見趙老二似乎還滿意認可了結清,他緊張的心一鬆。

    知州的任務總算漂亮完成了,可以安心回去交差,報喜了。

    他怕壓製不住自己和部下蠢蠢欲動的貪婪凶心,又怕趙老二這個瘟神一樣的魔頭太強悍難對付或突起別的麻煩,不敢多待,立即拜謝一聲,帶兵匆匆走了。

    趙老二收了錢,泰安之旅可以徹底結束了,卻沒立即離開小村子上路。

    等了好一會,送錢的官兵都走得不知蹤影了,人車馬才慢慢出現在村外,大搖大擺東向而去。

    但,剛離村不遠,突然,從不太遠的一片這一帶常見的溝壑小樹林野草叢中鑽出一群人來,約摸有二百左右,皆百姓打扮,人人蒙麵,個個刀箭齊備,在為首幾個騎馬的蒙麵壯漢帶領下無聲無息殺出,凶猛急撲過來。

    這夥突兀出現的強盜自然是泰安官方假扮的。

    為首的並帶頭縱馬衝鋒的正是雷都監和泰安總捕頭,以及他們手下的親信幹將。

    這夥人比押款官兵出發更早,沒有沉重的錢財累贅趕路也快,提前摸到這,做好了偵察,早早潛伏下來。

    參加的人手皆是軍中和捕快中的心腹精銳,人數不算多,但戰鬥力強,個個凶悍能打敢殺,殺光趙老二這點人有把握。

    雷都監精心布置,信心滿懷。

    一想到三十萬甚至更多巨款過會就屬於自己了,他不禁亢奮得想引頸高歌一曲。

    總捕頭自然也是這心思和狀態。

    他們打的就是趙老二太囂張自信在泰安太順利而麻痹大意這一點,突襲的就是趙老二人手太少。

    參戰的捕快絕大多數不會射箭,隻能憑手中戰刀廝殺,但人手隻十幾個。而參戰官兵皆帶刀手持弓箭,也擅長弓箭,等進入射擊範圍就開弓猛射,不給趙老二的人絲毫近戰的機會,上來就以遠攻把沒有盾牌工具的對手盡可能全殺傷。

    成功是一定的,而且就在眼前。

    越衝越近。

    提大刀奮勇在最前鋒領隊的雷都監突然勒馬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等等後麵步行跟不上馬速的官兵和捕快們。

    緊隨相伴的總捕頭也跟著停下來。

    二人都感覺到了有點不對勁。

    趙老二這夥看到了強盜出現,居然沒有慌張,也沒有一聲驚叫叫喊,仍然是出村時那樣的不緊不慢不慌不忙。

    雖然距離隔得還有點遠,二人看不大清最顯眼的白馬上的趙老二的臉,但他們感覺到趙老二似乎正嘲弄地等著他們殺來。

    不對頭。

    正常情況下,趙老二一夥再驍勇再自大,看到這麽多持弓箭的強盜殺來也不應該反應得這麽鎮定從容自信。

    雷都監和總捕頭,一個憑軍人的軍事素養,一個憑警察的辦案經驗幾乎同時得出一個可怕結論。

    有陷阱。

    趙老二早有防備。

    二人不約而同地把警惕的目光盯向荒蕪的靜悄悄的這個小村子。

    這村裏怕是有伏兵,有滄趙家族或梁山來接應趙老二的武裝,而且實力不弱,至少對付二百來個有弓箭的強盜不是問題。

    村莊中死寂一片,沒動靜。但不意味著存在的危險性小。

    可,事情到了這一步了,這場仗怎麽也得打一打試試。

    不能就這麽疑神疑鬼自己嚇自己輕易嚇退了。

    說不定就是趙老二一夥在耍詐,就是趙莊的梁山人膽大心理素質好機靈唱起空城計呢?

    能讓人瘋狂的巨款怎麽也值得冒險一把。

    真有埋伏也無非死幾個人,損失點人手。有弓箭之利,即使鬥不過太多對手也總能邊打邊撤走。

    趙老二一夥留不住自己。值得賭拚一把。

    兩紅眼官和手下幹將駐馬,一邊等著步兵跟上來又衝過去,一邊仔細觀瞧村莊。

    眼看衝到二百米內了,巨額財富似乎觸手可得,“強盜”群猛然暴發出亢奮的呐喊恐嚇:“殺呀,殺光肥羊……”

    就在這時,寂靜的小村莊果然有了動靜。

    一夥人也突兀鑽了出來,約有百人,也是尋常百姓打扮,也背刀持弓箭,但不是蒙麵,不做強盜打扮。

    警惕緩馬跟進的雷都監一眼看到這夥人所持的弓箭,頓時駭然變色,脫口驚呼:“神臂弩?”

    聲未落,一隻箭快如閃電呼嘯飛來,已把奮勇衝在最前麵的一個漢子穿體而過,鑽出一逢鮮血,餘威不減又紮透後麵一位亢奮漢子,直到深深紮入第三人身體,撞得那人仰天栽倒,強大的弩箭動能才完全釋放盡。

    慘叫響起。

    中箭卻沒一下致命的三人倒地手捂傷口,痛得驚駭得的叫聲大得滲人。

    果然是神臂弩!

    這殺傷力也特媽的太可怕了。

    己方是內地軍常備的尋常弓箭,在這麽遠的距離根本射不到對手,即使以雷都監雷獲力大弓硬比較擅射,卻打了雞血甚至小宇宙暴發也射不二百米遠。可對方的弩箭射到這邊卻跟玩似的容易,更可怕的是有上百架,而且弩比箭準頭大。

    剛才那一擊三殺就清晰證明了對方弩箭的強大威力。

    軍中多弓箭而少弩,隻是因為弩上弦太費力,在守城或野戰時不如弓箭射擊得快而省力所造成的阻擊力強殺傷力大。

    武器上有巨大差距。

    連對手一根毛也碰不著,隻有挨射等死的份,怕是等衝過這二百米死亡線,人也死個差不多了。

    對手有埋伏,人又不少,人手上也削掉了官兵的勢眾優勢。

    另外,隻看對手這氣勢也能大體判斷怕是個個都是驍勇能打的。

    無論是趙莊人或是梁山好漢,那可都是以善戰出名的。

    況且負責來接應趙老二的人怎麽可能是濫竽充數隻能嚇唬人的尋常之輩。

    用腳丫子想也知道能來這參戰的必是凶悍最能打的。

    什麽優勢也沒有了,那還打個屁呀。

    總捕頭在看到那驚人的一箭之威後,臉色大變,在第一時間撥馬就逃。

    他的十幾個親信捕快不用思索,不用老大下令招呼,也立即抹頭就跑,而且是撒開腳丫子全力奔逃,能跑多快跑多快。

    他們這些人平日裏總和危險的罪犯打交道,在日常追捕捉拿歹徒的工作中常常遇到危險,練得可是比整天無所事事恃眾搞事混日子的官兵機警多了,判斷危險最是機敏,遇險,本能一樣反應很快,稍有不妙感應,他們就會習慣地首先做出回避。

    捕快潰逃引起官兵中反應快的也跟著逃走。

    但絕大多數沒逃,停下了衝殺卻還在等待長官的指令。

    畢竟軍法森嚴。軍隊不同於捕快這行當。官兵更習慣聽指揮行事。

    &esp;但,雷獲沒惱怒逃走的部下,緊跟著也圈馬果斷大喝撤退。

    泰安軍中沒有神臂弩。

    內地軍太多人根本不認識大宋這種鎮國武器。但雷獲很熟悉。

    不止是他是地方軍隊首腦高級將領,比尋常軍人接觸的層次高有見識,他還是在邊關長大的,也算是將門子弟吧。

    他父親是北邊關的軍官,嶽父也是。

    他父親和嶽父還是結拜兄弟,在北軍服役多年,和遼軍以及入境搶掠的遼寇打過不少仗,雖然沒當上大官卻幸運保住了命。

    雷獲很小的時候就接觸到邊關或京城宋軍才有的武器,一眼認出對手的弩箭來曆而且更看出和宋軍弩不太一樣。

    這種弩怕是不止威力更大,上弦也極可能省勁而快捷,減小了神臂弩的最大弱點。

    他也看到了出手的那瘦長漢子射完後,從背後抽出又一隻箭搭上,弩弦似乎不太費勁地迅速再次上好了,並且對準了他。

    隻這麽點人手迎著上百神臂弩的密集攢射,那等於是找死。

    想破神臂弩,隻能靠軍中最堅固的盾牌和不計死傷的大軍集團衝鋒。

    具體到個人。

    就算武藝高能防禦好自身,可戰馬是完全無法照顧到的。

    戰馬一倒,人在弩箭下想從對方的催馬追殺下逃走,純是做夢。

    將領們一逃,官兵嘩啦啦也趕緊拚命逃走。中槍的兔子一樣,一個賽一個跑得快。

    巨額錢財太可愛,太舍不得,可那得有命拿有活花。

    生死關頭,錢就真成了身外之物。命才重要。

    雷獲一邊伏馬急逃一邊憤恨失落地嘀咕:“你們怎麽可以配備神臂弩呢?那是違法的。趙公廉居然敢調這殺器保護弟弟……”

    碎碎念中,他轉念又想到了,這弩還真未必是趙公廉從清州軍私下調用的。

    要知道,滄趙家族是以格物技術最早出名的。

    想想滄趙十幾年前就推廣到全國的那些精妙好使的農業機械。財大氣粗的趙莊人自己製造出類似的強弩真不是事。

    到了這時候,雷獲才意識到自己確實魯莽自大到幼稚甚至太愚蠢了;溫知州是個壞蛋士大夫,但確實比他有腦子。

    但他並沒有後悔。

    趙老二的伏兵也沒恃強追殺掉這夥突然冒出來的強人,隻是喊叫嚇唬著稍追趕了一下就停了。

    趙嶽不用猜也知道隻能是泰安官兵,也不想這時候殺掉這些尚且有些戰鬥力的軍人。

    留著日後金軍入侵什麽的折騰才好。

    一箭射死三強人的瘦長漢子正是趙雕龍,驅退了強盜就和繡虎笑嗬嗬地帶隊護著馬車,隨趙老二繼續轉移向運河。

    但,宿良、宿義兄弟卻帶著趙嶽的侍衛縱馬追殺下去,途中不理驚恐的官兵或捕快,隻盯著騎馬的這幾個頭目。

    雷獲看到追擊,眼見對方的戰馬一水的比自己的好很快追上來,來者十幾人也個個身手矯健驍勇,這才有些心驚。

    他回手射了一箭,在飛奔的戰馬上什麽也沒射著,隻是以此阻擊遏製一下對手的追殺優勢。

    誰知對手轉瞬就報複上來。

    宿義擅射,平常沒事整天練的就是耍戟騎馬射箭,一看,小樣的,逃命還敢用弓箭逞能,他自然得顯顯身手。

    也沒射著雷獲,但箭擦著腦袋飛過,把太久沒廝殺過的雷獲嚇得不輕。

    更可怕的是,追兵其他人也紛紛亮弓射擊,而且在奔馬上也有一定準頭。

    這就可怕了。

    嗖嗖嗖……

    一不小心就得中箭。

    戰馬若是中箭,那也不是好玩的。沒馬,逃不了,下場九成九是個死。

    雷獲悲哀一聲,顧不得再還擊,也斷了招呼同伴回頭迎戰鬥一下殺了追兵的雄心,伏馬上和其他人一樣專心打馬猛竄。

    步行的官兵和捕快輕易成功逃走了,騎馬的反而越跑越危險。

    雷獲瞅著逃得早,已經遠去不少的總捕頭,罵了聲:“狗娘養的倒是機警奸滑。”

    他手下幾個親信將領則麵麵相覷後苦笑。

    這真叫偷雞不成,反失把米。

    不,失的可不是米,鬧不好極可能是珍貴的小命。

    之前光想著搶劫得手發大財了,自負裝備和武力,確實輕敵趙老二這紈絝了。

    這會怎一個狼狽不堪形容。

    唉!

    歎惜聲中,禍事來了。

    前邊一低矮山丘後突然轉出九匹馬。

    馬上九條漢子俱都蒙麵,個個氣勢凶悍,都手持柄長一米的樸刀,正擋住去路並催馬奔來,顯然是來截殺的。

    雷獲等大吃一驚,扭頭看總捕頭逃走的另一個方向,不禁又罵了聲:”這狡猾走運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