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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殘月在西邊掛著,王莊一間瓦房裏,一個被夢魘住的小小少年口中不住地喚著不要,不要,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中流出。驀地,眼睛大睜,沒有了一絲睡意。這名少年名叫王狗兒,他坐起身,回想著夢中的情景,一切都曆曆在目不似做夢。
“怎麽可能呢?大伯待我如親子,怎麽會將我賣到宮裏去做太監?”他似乎不信地喃喃道。
然而夢境實在過於真實,他的心底總是有些信的,大伯母沒準會做這事,他心中暗自思忖。
不,或許隻是因為好久沒收到父親消息的緣故,他使勁搖搖頭想要揮去夢境帶來的痛苦。他母親早亡,父親在外跑商掙下了這份家業,但也因此無法照顧親子,將他托給大伯撫養。這些年,大伯待他極好,王狗兒的父親王柱根索性讓大哥一家帶著兒子住進了新蓋的大瓦房裏。
王狗兒今年9歲,正是準備啟蒙的年齡,他父親已經說了,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在鎮上開個雜貨鋪帶他去鎮裏上學。
哪裏知道王柱根這一去就沒了消息,王狗兒心裏一直惴惴不安。
這日,他和往常一樣將《三字經》背了一遍又一遍,門口傳來一陣淩亂地腳步聲,他的心中一痛,這情景仿似夢中一般。接著,和父親一道去的李萬年一臉沉痛地讓他們節哀順變。
王狗兒如遭雷擊,呆在現場。
這和夢裏一幕一樣的情景讓他的心髒驟停,咚地一聲倒在地上。
半夜,王狗兒幽幽轉醒,他的心中微微發寒,夢的一部分已經成為了現實,他的大伯會將他賣掉嗎?他躺在床上,窗外傳來一陣陣貓頭鷹的叫聲,十分不詳。
果然,沒過多久,他的大伯王梁興過來叫醒了他,“今天帶你去縣上鬆散鬆散,人死不能複生,你是你爹希望,可不能消沉下去。”
王狗兒心涼如水,他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乖乖地起身穿上衣服,跟著王柱根出了門。
半道上碰到了挑著菜的王俊來,他隨口問了句去哪裏?
王梁興支支吾吾混了過去,王俊來不以為意,挑著兩框子菜快步走了。
這幾幕和夢中一樣的事件讓王狗兒確認了夢的真實性,他看了看天,覺得不能再拖了,使勁的憋出了個臭屁,捂著肚子對王梁興說,“大伯,我肚子疼,要解手。”
王梁興扇了扇臭氣,見王狗兒不似作偽,揮了揮手讓他快去,自己在路邊等著。
王狗兒見狀連忙鑽進了山林中,幸而他極為頑皮,對山中地形十分熟悉,找了個隱秘地樹洞鑽了進去。王梁興久久不見侄子回來方才覺得不對頭,叫了兩聲,也鑽進了山林中搜尋。恰巧一片黑雲壓住了那彎冷月,山林中頓時伸手不見五指,王梁興本就心中有鬼,山林中各種動物發出的聲音如鬼如魅,嚇得他屁滾尿流,王狗兒趁機跑出樹洞轉身朝山中跑去。
日頭一點點的探出頭,很快又讓雲給遮住了,山下隱隱能夠聽見有人在喚他名字,王狗兒不敢回頭,瘋狂地向前跑。
跑、跑,翻過山頭他就安全了。
耳邊是呼呼地風聲,長時間的劇烈奔跑讓他的肺部疼得幾乎喘不過氣,肚子不爭氣的軲轆軲轆的叫喚著,但他不敢停,直到再也聽不到那些叫喚聲,他停下了腳步,扶住一棵樹大口大口的喘息。
終於,喘勻了氣,順著樹幹坐了下來,他實在太累了,不知不覺睡著了。
他的夢在繼續像他展開,他被送到了宮裏,吃了不少的苦,在一次被杖刑時被一名不受寵的小皇孫要走,他死裏逃生,終於有了大名——王承恩。
這名小皇孫命極苦,5歲時他的母親就因為太子父親一次暴怒而身亡,他被交由西李康妃撫養,不被父親喜歡的孩子豈能讓康妃用心照料,不過是個麵子情,後來康妃懷孕,他又被移交給了東禮莊妃。
在夢裏,王承恩一直跟著這個叫朱由檢的小皇孫,小皇孫十分依賴他,有時甚至將他當成哥哥一般,二人情分非同一般。
“嘰嘰!”王狗兒感覺鼻子被啄了一下,醒來一看一隻火紅色的鳥撲閃著翅膀在啄他的鼻子。
小鳥嫩嫩的短喙上叼著一隻小蟲,顯然是從他的鼻子上啄下來的,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瞪著看了看王狗兒,撲閃著翅膀飛走了。
“謝啦!”摸了摸鼻子,衝著小鳥飛走的方向說道。
一覺醒來,王狗兒有了名字,他在口中咀嚼了幾下他的名字——王承恩,嘴中泛出了一股苦澀,明明隻是夢而已,這個夢如此的真實讓他懷疑這就是他的人生。
“不知道小皇孫如何了?”口中喃喃道,“這個時候,他的母親也快死了。”想到這,他有些傷心,在夢裏,他感受到唯一的溫暖就是小皇孫了,他們兩人心裏都是傷痕累累,如同小獸一樣躲在角落裏相互舔舐傷口。現在,他已經不會去當太監了,小皇孫傷心時誰能夠為他開解呢?
“咕嚕!”胃裏發出一陣悠長的叫聲,王承恩揉了揉肚子,將些許傷感暫時拋到腦後。
四下打量著,他靠著的那棵大樹上長著一些木耳,真實天賜美食,心中想著,動作極快地摘了許多兜在衣擺上,正要往嘴裏塞,那隻小鳥又回來了,她的短喙上叼著一隻白白胖胖的野蠶。
“嘰嘰!”它輕快地掠過,將那隻野蠶丟到他的口中。
“嘎吱嘎吱。”慣性的吞下了蠶,王承恩發現眼前景色一變,出現一棵古老的海棠樹,海棠書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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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樹的另一頭熙熙攘攘,兩排粉刷著白灰的店鋪,中間的地麵由一整塊大石板鋪就而成,一個個菜攤在石板上排成了兩排,十分嘈雜,店鋪中間的上空十分闊氣地搭著藍色鐵皮覆蓋住了底下的那兩排菜攤。
這是……
王承恩愣住了,哪怕在他的夢裏也沒見過鐵屋頂。
市場中有個賣饅頭的攤子,巨大的鐵質蒸籠上擺著許多熱氣騰騰地精白麵饅頭,王承恩的口水嘩啦流了下來,不由自主的走到饅頭攤前。
賣饅頭的是個光頭男人,看見一個留著長發、穿著漢風衣服的男孩在他攤位前直流口水不由得樂了,“來一個?”
王承恩搖搖頭,頗為羞澀,“我沒錢。”
光頭指了指他衣擺上兜著的木耳,“不要錢,就拿木耳換。”
王承恩立刻就同意了,將所有的木耳給光頭。
這光頭倒也爽快,索性拿出一個大背包,塞了滿滿一兜的饅頭給他,“得,這可是你自願的哈!”說著就將木耳寶貝似的收了起來,眼睛不住地打量王承恩,“這木耳真新鮮,我老貓也不占你便宜,再送你一罐老幹媽,這東西在美國老值錢了。”說著,又將一罐老幹媽塞進了包的側兜裏。
“這……”王承恩發現老幹媽是玻璃瓶的,想退回去,那知道老貓嫌棄的擺擺手,“快走吧!別打擾我做生意。”
王承恩隻得又回到了海棠樹邊,牌子上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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級別:初級(現代)
市場規模:鄉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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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抿了抿嘴,帶著東西走回了山裏,那隻鳥歪著頭看著他,忽而化成一團火焰鑽進了他的眉心。
“呀!你的大腦好空啊!我選錯人啦!”一進入王承恩的腦中,這隻鳥就嘰嘰喳喳的叫喚了起來。
“你……是什麽?”王承恩的接受能力頗強,畢竟夢境成真這種事他都碰到了。
小鳥不高興地蹦達起來,“放肆!本座乃是堂堂朱雀……的……後代。”
王承恩根本就不怕這隻朱雀,放緩口氣說,“好,好,朱雀大人,您為何選擇我呢?”
小朱雀沉吟片刻,說,“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氣運,對,你能夠拯救華夏文明的人。”說著,它又搖頭晃腦地背了一段話,“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執衡而治夏;其神為熒惑,其獸為朱鳥,其音徴,其日丙丁。”
王承恩隻學過三字經,哪裏聽得懂這些,朱雀念完,他就隻記得其佐朱明四個字了。
肚子餓的咕嚕咕嚕,他從包中掏出一個饅頭啃了起來。
“那裏是哪裏?”王承恩問朱雀。
朱雀咋呼了兩聲,氣呼呼道,“那是你帶的氣運,我都進不去怎麽會知道?”說完,它也覺得有些委屈,不理王承恩了。
小朱雀的出現讓王承恩緊張的神經有所緩解,他略做休息繼續翻著大山。
一路上,山中竟然沒有出現一隻猛獸,王承恩有些詫異,小朱雀不屑地說,“我可是朱雀,它們不敢惹你。”
王承恩遂放開了膽子,在山中又采集了一些野菜野果之類的跑到交易市場去賣,還別說,極受追捧。
這回王承恩沒有傻嗬嗬的換一大堆饅頭,而是換成了他們叫毛爺爺的紅票子寶鈔,這東西輕便不說,據說適於存儲購物。
現在,他一身的打扮已經慘不忍睹了,市場買來的地攤貨——廉價紅花秋褲、秋衣,外麵罩著明朝版的豆綠色袍子,頭發用膠皮筋綁成了個丸子,在王承恩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在市場已經以審美詭異聞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