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冤家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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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玉從沒想過,有哪一天,自己會對某件事如此神往。

    他以為文人寫字,端得瀟灑風流,但也隻是瀟灑風流而已,卻沒想到會是如此的……

    波瀾壯闊!

    隻見賈政,這個留著三縷長髯的中年人一臉肅整,他攤開紙張,墨條輕研,直到這裏還是正常的,有文人寫字的工整,可恍然間,賈政五指執筆……擫、押、鉤、格、抵,掌心自然空虛,通力配合,執筆穩健。隻見流光一閃,筆鋒帶起一溜濃墨,同時帶起的,還有一股浩蕩風聲。

    西風呼嘯,長空雁鳴。

    賈政通身亮起才氣光芒,似火光,焰火熊熊,無數堂皇的正氣浩然自天際湧下,給這雪白的才氣火焰鍍上一層更加熾白的正氣鴻光。都說好文人內掃一屋,外安天下,這正氣波光一閃,周圍百丈明淨無塵,好像被人一絲絲、一寸寸擦拭了好幾遍,亮得可以照見人影。

    【這就是舉人的實力嗎?才氣燃燒,正氣滌塵,浩蕩正氣不隻能夠幹淨屋舍,似乎把內心都給洗滌了。不,不僅如此!其中還有無邊威能,在這威能之下,我就是一個螻蟻!】

    寶玉不由瞪大眼睛,漆黑的瞳孔中,一座高有百丈的文山時隱時現。文山上蜿蜒七十二把文火,好像被夜風呼嘯,文火閃閃,撲朔迷離——他隻是個生員,看到舉人燃燒才氣,就要被壓製了。

    賈代儒把他拉到自己身後,回頭要對他說話時,看見寶玉瞳孔隱現的百丈文山。“咦?”他歎了一聲,頭頂浮顯一座通體赤紅的山峰出來。他的文山看起來隻有十幾丈,通體赤紅,好像被岩漿覆蓋了一般。

    一股才氣流淌而出,把賈政無意識流露的才氣威壓擋住,低聲對寶玉說話。

    好一個寶二爺!你開百丈文山,就不怕將來名篇不夠,練不成文膽,做不成舉人?小老兒年輕時心比天高,卻也隻敢開山五十丈,就算如此,到如今也隻是個秀才,難以煉就文膽了。”

    寶玉暗笑:賈代儒對他真是極好,期望也高,別說把百丈文山練成拳頭般大小的文膽,單是點燃九九八十一把文火,隨後點山,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一般人隻開十丈文山,與百丈文山相比差了十倍,文火之間的距離也小了十倍。也就是說,他點燃每一把文火的難度是別人的十倍,點山的難度是別人的十倍,煉就文膽的難度,也是別人的十倍!

    賈代儒問他舉人的事情,那是顯而易見,認為舉人以下,十倍的難度難不倒他。這等期望、信任,讓他對這個素未謀麵的老者,產生了一定好感。

    他收斂起眸中隱現的文山,笑道:“別說秀才、舉人,就算進士學士,乃至於大學士……時光紝遠,您老姑且看著。”

    也好,隻是別把這件事說出去,老爺那也不要說。”

    賈代儒搖搖頭,轉身對著賈政。他們說了少許的話,賈政那邊,也要孕育好了情緒。

    隻見賈政凝神閉目,驀然睜眼,一雙眼睛通體雪白,才氣高湧。他著墨下紙,筆走龍蛇,刹那間書寫成功。

    西風烈,

    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血’字落下,天地一片蒼茫。

    夢坡齋是極為雅致的,古色書香。正對大門是三丈大書桌,兩邊、屏背椅後都是書架,擺放一冊冊印刷精美,乃至絕版的那種典籍。各類家具都刷褐木桐油,瓷器也是青花小瓷,淡然儒雅。

    這是賈政親手設計,甚至親手製作的,以為天底下再沒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可此時才氣四溢,正氣如龍,夢坡齋的書桌、屏背椅、書架,乃至於四周的牆壁都變幻了,彷如一座孤聳山崖,他們站在其上。

    西風呼嘯,長空雁叫。

    他們的衣袍被正氣組成的西風吹得颯颯作響,往下看去,鐵騎轟隆,要踏碎了蒼茫大地;遠處山峰連綿,起伏的雄關夾著一輪夕暮的殘陽,赤紅如血。

    此等景色,看得三人心潮澎湃,隻覺得心胸開闊,世上再無難事。賈代儒不由看了麵如冠玉的少年一眼,心想怪不得敢開百丈文山——有此等心胸,作出此等詩詞,世上又有什麽艱難險阻,能讓這等人不敢攀登了?

    寶玉此人,大不一樣!

    賈政貪婪的看著蒼茫滿山,良久,忽然高嘯一聲,變成一隻通體宛如細膩青玉的大狐。他搖擺尾巴,衝著群山中如血的夕陽長嘯,稍後變回人形模樣,捋著胡須,寬慰淡笑。

    好好好!我以為夢坡齋有文風,好雅致,讓人進去就想讀書,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了,可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景光,讓人心潮彭拜,讓人不能自已!隻覺得人世間諸多艱難險阻,全都不是個事情了。

    寶玉!好冤家!浪子回頭金不換,你經曆一次生死,妥妥的開了竅去,《憶秦娥》主心胸,於戰鬥無用,但在熬煉心性上,足可讓為父汗顏。”

    這個賈府的老爺,第一次有了為人父的樣子,可惜寶玉沉浸在這般美景中,沒聽到他的話。

    景色消散,夢坡齋一片儒雅。

    他們把目光定在桌案上,能有如此顯化的詞曲,初次落紙,又是何等景象?

    隻見紙張之上是一片狂草,結構簡省,筆畫連綿,漆黑的墨跡之中,一點赤紅光芒時隱時現。賈政挽了個筆花,得意笑道:“看見這赤光了嗎?正是火烏赤毫的自帶威能。可惜《憶秦娥》不是戰鬥用的,不然火光加持下,又能增添幾分威力。”

    賈代儒還是看著紙張,火烏赤毫好歸好,趕不上《憶秦娥》對他的吸引。寶玉倒是挺感興趣,他還沒個合用的筆呢。

    他有一堆毛筆,有狼毫、狐毫,最好的是一杆銀絲狐毫妙筆,價值百兩銀,是百銀筆中的製式筆。

    一般來講,價格高於100兩銀子的都是百銀筆,可文章發展以來,百銀筆又分了百銀、千金、萬兩三個級別。他的銀絲狐毫妙筆是百銀筆中的最下等,隻能書寫名動一時的詩詞,也是最下等。

    而這火烏赤毫通體火紅,寫出的字體隱含火紅絲線,怕是個自帶威能的。

    【起碼是千金筆裏厲害的。】寶玉暗自想道。

    這些時日,他都沒有作詩寫詞。作出來也沒用,不能書寫。銀絲狐毫妙筆能書寫名動一時詩詞裏的下等品級,以他生員的才氣來講,也夠用了,可惜的是,他好運氣。

    不開文山,不出房門,不成好字,不在外下筆。說起來好大氣,讓人眼前一亮,讓人刮目相看。

    他還撅了一杆毛筆,用以明表心誌,那一下,當真是個劈啪清脆,聽起來極為舒坦,也當真是個運氣爆棚,他的書桌筆架上擺放七八杆毛筆,隨手一拿,正是個好的。

    【賈政扯破50兩銀子的十扣紙,我撅斷的是多少來著?100兩……嘁,一門子敗家子!】

    …

    …

    賈政把玩火烏赤毫,眉眼得意。

    他身為舉人,作詩作詞不知道有多少首了,煊赫級別的沒有,名動的也有三四首,對才氣的消耗、詩詞的級別,有一套自己的見解。

    名動一時的詩詞消費才氣半成左右,要是達到一成,穩穩的頂尖名動,將來傳揚出去,或可煊赫。他內觀文膽,發現文膽黯淡兩成有餘,就是消耗了兩成才氣。

    《憶秦娥》絕對超越名動,在煊赫一方的詩詞裏,也應屬於中流。

    【原創金光肯定會有,這點不用考慮,倒是那才氣靈泉,不知道能達到幾尺?】賈政紅光滿麵。這是他第一首煊赫詩詞。

    詩詞首次落紙,必然才氣化泉,靈泉湧現,要是才高三尺,就是名動一時的文章,才高六尺就是煊赫,要是能才高九尺,立馬要十城共舉。

    十座城池的尚寶卿要聯名上奏,把文章呈送到帝王麵前,當場閱讀,當場批注,當場獎賞,甚至當場加官進爵!除了作者落筆所在的那座城池外,剩餘的九個,會讓整個大周搶破頭。

    【尚寶卿啊,那可是正五品的實職。】賈政不由羨慕起來。要以級別論,他是工部員外郎,是正四品,高兩級,可六部之一的工部,隻是掌管各項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政令,員外郎又是虛銜,沒有實權。

    尚寶卿就不一樣了,作為天子外臣,尚寶卿每個城池隻有一個,掌管寶璽、符牌、印章、筆墨紙硯,以及各型各色的天才地寶,非進士不可取。其身份之重要,位高之權重,實力之強悍,讓他這個榮國府的當家,見了都要禮讓三分。

    【或許寶玉……將來……】賈政隨手挽個筆花,笑了。不過是首煊赫一方的詞作,撐天了就是才高六尺九寸,想要接觸尚寶卿那等人物已經很難,更別提做了。

    他對寶玉微微頷首,不管如何,這冤家算是開了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