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所謂謀算

字數:8043   加入書籤

A+A-




    而在池子的周圍,飛舞著無數拇指般大小的小人,地上跑著的,卻是很多穿著紅色肚兜的童子。

    這些小人和童子都在用芬芳的泉水、花蜜,給一直蜷著身子的老龍洗澡。

    “老泥鰍,我反對給賈寶玉君子劍!”

    老夫子還沒過去,就扯著嗓子叫了起來。

    老龍抬起頭,牙齒不再鋒利,鱗片也黯淡無光,那一雙曾經捭闔天地的眼眸,此時也蒙上了陰霾的灰白。

    “哦,你反對,那就作罷好了,你是老夫子,是世間文人的眼睛、耳朵,是他們身體裏的那條脊椎骨。既然你不讓給,那麽賈寶玉,自然不會是個君子。”

    老龍隻是抬了一下頭,又無力的摔了下去,發出砰的一聲大響,飛舞的小人和紅肚兜的童子們連忙散開,等煙塵散去了,咿咿呀呀的去關心老龍。

    老龍咳嗽了兩聲,虛弱笑道:“不過要是我的記性沒差的話,我記得你對賈寶玉推崇有加,怎麽如今,反而要駁了紅袖仙子的麵子?”

    “他心善,我自然要誇,可是說起來君子之名,他擔當不起。”

    老夫子怒甩袍袖,道:“何為君子?陳長弓那樣的才是君子!

    要說對白狐娘娘的感情,陳長弓比那些阿諛奉承的要深了一萬倍,可是為了陳家香火、天地孝道,陳長生娶了妻,生了子,又說對不起妻室,這些年身負荊棘,去中都城請了多少次罪?又自認了多少次各類的處罰?

    白狐娘娘對他的懇求、命令,他咬牙頂了,硬是不對付妖族和王道儒家,又是承受了多少次的折磨?

    他得到萬兩的君子劍是應該的,可是賈寶玉,絕對不會如此。”

    “咦?你拿賈寶玉跟陳長弓比較?陳長弓手裏的可是萬兩的君子劍,是天地至寶。”

    “千兩級別的也不行,要是換成賈寶玉,他是寧可殺盡天下人,也不讓身邊的折損分毫!”

    “那麽,賈寶玉就是小人了?”

    “也不是,”

    老夫子矛盾許久,一拍大腿哎了一聲,“總之我不答應給他千兩級別的,且看著吧,說不得有一天,我會親手給他萬兩級別的君子劍。”

    “你還是對他的期待挺高,畢竟給了千兩劍,萬兩的,就不可能再給他了。”

    老龍哈哈大笑,道:“我倒是對這個賈寶玉感興趣了,能讓老夫子矛盾成這樣的,哈哈,有趣,十分有趣……”

    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老龍一邊打著瞌睡,一邊努力揚起了尾巴。

    隻見鱗片黯淡的龍尾摔進火熱的岩漿裏,頓時一道赤紅的絲線順著龍尾飆射到了龍首正中,老龍的鱗片,也好像多了一絲光華。

    而那赤紅的岩漿,飛快的變成了漆黑堅硬的鐵石,再沒有半絲的熱乎氣兒。

    “且等,且看,要是再不出個有能耐的人物,這浩瀚大周,還能支持多久?”

    老龍沉沉的睡去了,雖然十分虛弱,但是它的每一次呼吸,仿佛都是大地的脈搏。

    …

    寶玉猛然擎出劍鋒,三千斤的巨力攜著利劍的鋒銳,一劍斬斷了三丈高的堅硬山石。

    可是此時,隻聽哢嚓一聲脆響,手中的利劍也隻剩下了個劍柄。

    “劍是文人用的,果然是個奢侈物,要說那方天畫戟、丈八蛇矛,就算放在軍陣中也能用上七八個月,可是這破劍…….”

    寶玉隨手把劍柄扔進溪水,驚得七八個法道秀才連忙退避。

    襲人上前用帕子給寶玉插了手臉,笑道:“爺,您現在可是厲害了,幾百兩銀子的寶劍,也擔不得您的身份。”

    “唉,談什麽身份,不就是力氣大了,普通的寶劍壓根沒用。”

    寶玉樂嗬嗬的,感覺身體內的力量狂湧,也是極為歡喜。

    這陣子他都是練習劍舞,以及閉門讀書,沒什麽樂嗬的事情,可是前幾天晚上,真的是喜從天降。

    他送給錢謀國的那篇《無題》,本以為一首談情說愛的詩詞,頂天也就是個煊赫篇章。

    可是,萬萬沒想到,有一夜午夜夢回,突然一道精純的才氣射進文山,那種十分美妙的感覺,甚至超過了《臨江仙》的才氣靈泉。

    【應該是《無題》……】

    寶玉眯起了眼睛,再次感受了一下文山內的情況,輕輕的笑了起來。

    他隻是一介秀才,《無題》要是由他書寫出來,頂多也就是個煊赫篇章,可是由陳長弓書寫,那就大有不同。

    【看樣子陳長弓的名聲,在情的方麵那是被世人絕對追捧的,他又是個封號進士,文名遠播,才能讓《無題》成為十城共舉的篇章……我倒是占了好大的一個便宜。】

    寶玉心裏樂嗬,想起來陳長弓此時的樣子,更是開心得很。

    雖然他占了便宜,但是在陳長弓的心裏,怕是也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吧?

    寶玉順著溪水行走,看見百多個秀才都在水裏浸泡,一個沒少,眉頭就皺了起來。

    “一個屈服的都沒有?”

    襲人聽見他的問話,招呼了趙貴寧來,就見趙貴寧也是眉頭緊鎖,臉上溢著苦色。

    “寶二爺,他們怎麽說也是能進青廬山文院的,都是大周文人裏的天之驕子,信念堅定。這些個醃臢東西,全都想著……”

    趙貴寧吧唧吧唧嘴巴,停了下來。

    “他們想著什麽?”

    寶玉眯著眼睛,又問了一次。

    雖然趙貴寧沒有說下去,但是寶玉此時,心裏有了些根底。

    隻見趙貴寧猶豫了半晌,苦笑道:“還能想什麽呢,都是想在舉人大考上正式加入法道儒家的人,肯定是想著……殺盡大周境內妖族,隨後掃滅天狗、地狼以及贏魚三方妖族,讓大周開疆擴土。

    爺,他們的信念很堅定,不是幾天工夫就能消磨幹淨的。”

    寶玉點點頭,釋然道:“我明白了。”

    趙貴寧說的沒錯,要是沒有堅定的心性,不夠倔強,這些個秀才,也不可能登上文山,點燃文山之火。

    【是那個蝸足讓我小覷了秀才們的心性,可是,真個奇怪了,那個蝸足的心性如此不堪,別說成就進士文位,就算秀才都當不成呢。】

    【可是人家……偏偏就是進士。】

    寶玉搖了搖頭,從樂陽申手裏接過來鞭子,猛然抽出一鞭,狠狠的打在了慕容馳的身上。

    “慕容馳,或者該叫你水馳,當朝陛下沒有女兒,你不會姓水,你到底姓什麽?”

    “呸!”

    水馳惡狠狠的啐了口唾沫,一個看起來嬌柔的女兒家,倒是挺硬挺。

    寶玉嗬嗬一笑,把鞭子塞進傷勢好得差不多的賈環手裏,笑道:“交給你了。”

    隨後,寶玉麵對溪水中浸泡著的百多個秀才,頷首微笑:“至於你們,從今天開始我來親自處理。信念堅定?你們的信念,在我眼裏都是狗/屁!

    殺盡妖族?笑話!咱們大周開國就是儒家和妖族共治天下,你們以為高尚的東西,其實不過是權力之爭,是朋黨!

    而朋黨,自古以來就是禍國殃民!”

    寶玉把一道大雷夯在百多個秀才的腦袋上,隨後盤膝坐下,閉目吟哦。

    吟哦聲十分清淡,隻是把朋黨之爭的害處,以及內亂造成的淒慘景象娓娓道來。

    哪怕秀才們嘶吼、大罵,寶玉都沒有一點停頓。

    聲音也沒有起伏,慢慢的,漸入佳境。

    如此,就這樣過了三天。

    三天裏,寶玉每天都要給秀才們‘講課’,可是這天清早,寶玉突然睜開眼睛,反手砸出一拳,把環哥兒砸得滿嘴噴血。

    “寶哥兒,你來沒由的,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賈環立馬爬起來,捂著肚子叫罵。

    寶玉笑著搖了搖頭,走到被綁在大石上的水馳身邊,在水馳的傷口上狠狠抹了一下。

    水馳痛得大罵,立馬被樂陽申反手來了一個大嘴巴,而寶玉撚著手指,撚出來一些油膩的,泛著清香的膏狀物品出來。

    “環哥兒,我讓襲人給你送藥,可不是讓你把咱們府上的上好療傷藥,給這個潑辣女子用的。”

    寶玉淡淡轉身,對左右吩咐道:“把環哥兒綁起來,先抽他五十鞭子,要是他還是不對付水馳,就每天,每個人,都要抽五百鞭。”

    五百鞭?

    這是要打死人!

    立馬有人給賈環求情,可是寶玉全然不肯搭理,把打人的差事,直接交給了樂陽兩兄弟。

    這下子,所有人的心裏都涼了。

    樂陽兩兄弟可不知道什麽叫留手,隻知道寶二爺吩咐了,那就往死裏執行。

    襲人也跟著勸說起來,畢竟要是打死了環哥兒,寶玉對賈政也不好交代。

    可是寶玉這一次,竟然要一意孤行,連襲人的勸解都不聽了。

    “環哥兒,你就打我吧,別讓你這個狠心的哥哥得了手!”

    水馳大聲喊道。

    賈環滿臉糾結,他沒見過血,更沒打過女人。

    “環哥兒,想想我是怎麽對你的,打我一個,總比一起被賈寶玉害死的好,環哥兒,先前的事情是我水馳對不起你,你就打吧!”

    任憑水馳怎麽嘶喊,賈環就是猶豫不決,於是按照寶玉的吩咐,賈環先受了樂陽申的五十鞭子。

    而在五十記抽碎衣袍,讓賈環滿身血痕的鞭打過後,寶玉已經回了屋舍,把窗戶打開了一條很細的縫,悄悄的朝外觀看。

    隻見賈環和水馳貼著耳朵說了好大一陣,賈環終於拿起鞭子,輕輕的抽了下去……

    這一鞭很輕,但是仿佛,打在了兩個人的心坎上。

    一個是賈環,滿臉糾結;

    而另一個,此時正在寶玉的屋舍內。

    “寶哥兒,您就饒了小師妹吧。”

    錢謀國心疼得直哆嗦。

    “我連環哥兒都打了,這還不夠誠意?”

    寶玉睥著眼睛,坐桌子邊上靜靜的喝茶,抿一口,嗯,真香。

    他招呼著錢謀國坐下,笑著道:“我知道您是心疼,可是任由水馳這般下去,非要有一天,逼我殺她?”

    錢謀國是個七膽舉人,更是在沙場磨練多年,寶玉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好像一柄尖刀,狠狠的紮在了他的心上。

    沒錯呢,以水馳的性子,早晚要和賈寶玉拚個你死我活。

    到時候不是賈寶玉死,就是水馳亡,四大家族和陳長弓之間,肯定也要有一場拚殺。

    所有大事都是由小事情演化而來的,文人窺一角可看天下,錢謀國仿佛看見了血流漂櫓,萬民哭嚎。

    “可是……”

    “沒什麽可是,隻是現在受點小罪罷了。”

    寶玉給錢謀國倒了杯茶,輕聲道:“我的目標是成聖,不管將來如何,都不會留在賈府。”

    錢謀國被‘成聖’的‘大話’驚了一次,略微品味,卻是瞪大了眼睛。

    麵對錢謀國疑惑的眼神,寶玉肯定點頭,笑道:“您想的沒錯,我是想讓環哥兒接掌賈府。細數我們府上玉字輩的,賈璉雖然心善,但是貪色無度,不是良人,剩下的隻有環哥兒。”

    “可是還有賈蘭。”

    “蘭哥兒太過軟弱,適合做個清淨文人。”

    寶玉對錢謀國高舉茶盞,音線悠遠的道:“如此,就讓我做這個惡人,成全了環哥兒和陳水馳可好?”

    錢謀國的神色劇變,沉吟良久,還是舉起了茶盞。

    兩人以茶代酒,輕輕碰杯,

    隨後,一飲而盡!

    還有一句話,寶玉沒說,但是錢謀國何等人物,自然心裏明白。

    寶玉要設計環哥兒和水馳的姻緣,自然有全盤的計較,要把環哥兒和水馳都算計了,綁上他賈寶玉的戰車。

    乃至於,把陳長弓也綁了上去。

    但是,以現在的身份地位比較起來,何嚐不是寶玉投靠北天軍?

    【寶玉此人這是好事,恩師,不要怪罪謀國。”】

    錢謀國閉目沉思了許久,突然睜開眼睛,深深的注視寶玉。

    注視這個,

    以秀才之身,已然放眼天下的小小文人。請百度一下“扔書網” 感謝親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