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奴家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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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則剛;

    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強;

    將欲西,而示之以東……”

    西門雪閉目吟哦,睜開眼瞼的時候,已經是一片冷漠。

    他在身上多掛了一些華而不實的飾品,比如玉闋,比如金絲盤繞,以及極為華麗的香囊。

    回首看向斟酌客棧的時候,眼底也沒了半點憤懣……

    “有趣,”

    他輕聲說道:“藥王孫思邈竟然遊蕩到了此地,恰好給了我示敵以弱的機會,可是麵對賈寶玉,如此示之以弱,值得嗎?”

    西門雪傲氣凜然,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劍,目光如電,冷眼看向寶玉的詩號: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這兩行詩號,讓得西門雪的眼眸不斷閃過文字。

    深刻,再次深刻,不知道多少次的消化了詩號的蘊意……

    他輕聲說道:“昨日之日不可留,且看這一句,賈寶玉還算有點本事,可是今日之日多煩憂,就未免落了下乘……

    兩句結合起來,賈寶玉想要追求的道理應該是傷人心魄,殺人於無形。

    所謂攻兵為下,攻心為上,在寒門中也算是上乘的道理。然而……”

    他一甩袍袖,冷笑道:“弱了,太弱了!賈府果然在儒家修行上沒有底蘊,雖說是攻心的道理,在攻心中卻屬於人情小道。本公子示之以弱,真個是白費了大好心思!”

    說罷,西門雪又看向樂陽申的詩號。

    這一看,登時讓他仰天大笑,暢快離去。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好氣魄,好氣魄呐!賈寶玉,怕是你要後院失火,這樂陽申,你根本壓他不住……

    詩才過人賈寶玉,你,不配做本公子的對手!”

    …

    冬去春來,洛水沁出好大一片茵綠。

    西門雪走後半刻鍾,春光中想起長長的一聲嗬欠,緊接著,就有吟哦聲慵懶傳來。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隨著吟哦聲,不遠處的草廬緩緩消失,露出求不得因為打嗬欠而扭曲的一張臉。

    他慢慢的往鐵碑這邊走,一邊走,一邊不滿的嘟囔道:“對賈寶玉就示之以弱,對本財迷就示之以強。西門雪這混蛋是有多看不起老子啊?故意在老子的門前把那層軟皮剝了,非得嚇唬老子?”

    “不開心?簡單,你可以跟他鬥上一鬥。”

    妙玉在鐵碑前顯化身形,饒有興致的看著求不得。

    她溫聲說道:“你不想在斟酌客棧裏花錢,大不了住進洛水去,幹嘛在這裏叨擾?”

    “別介!”

    求不得撲過去要抱妙玉的大腿,哭喊道:“那些白癡都不敢在洛水裏住,我要是住進去了,他們都得針對我。再說了,住進去的話,我就沒地方賣消息掙錢啦……妙玉大仙姑啊,求您大發慈悲,饒了小子一回吧!”

    “你要是敢碰奴家一下,這輩子都別想進一線天。”

    妙玉不閃不避,但是她清冷的聲音一出口,求不得的才氣一炸,竟然不用出口成章,定格在了半空。

    他很誇張的撲騰手腳,慢慢的落下來,去看鐵碑上的詩號……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啊。能通過一線天出去的很多,但是每十年,能登上一線天天外之天的就隻有一個!

    要是老子上去了,身價翻倍再翻倍,翻個十萬八千倍……”

    求不得留著口水,先把西門雪的詩號看了,再看樂陽申的,最後,才是看得賈寶玉的詩號……

    看了西門雪的詩號,他哼唧了一陣,鄙夷道:“有錢人,真是有錢人!妙玉大仙姑您看看,這西門雪的詩號隻有四個字,是‘上兵伐謀’。

    老子敢說這絕不是他自己的體會,肯定是先賢兵法大能的策論總綱。

    等他成了進士,這道理一用出來,那是能讓人腦子抽筋,變成白癡二傻子隨便他坑的!”

    “這是《孫子兵法》中的謀攻篇,而且他剛才開口的‘用兵之道’,出自漢高祖劉邦之孫,淮南厲王劉長之子,先賢劉安的《淮南子.兵略訓》。”

    妙玉似笑非笑的道:“西門雪身兼法道八大家之西門、雪兩家底蘊,所讀藏書甚多。這兩本古籍都是兵法至寶,世上鮮有流傳,跟他鬥,你未免還差了些。”

    “不管,誰阻著老子發財,老子就讓他丟大臉!”

    求不得吊兒郎當的搖晃胳膊肘兒。

    妙玉冷眼看過去,輕哼道:“你連真正的詩號都不敢留下,也有臉說和西門雪爭個高低?

    是你小瞧了他?還是高看了你自己?”

    聞言,求不得瞪大眼睛,仔仔細細的打量妙玉。

    “你看什麽?”

    妙玉清冷開口。

    求不得怪笑兩聲,指著寶玉的詩號,再指指樂陽申的詩號,笑得前仰後合,趴在草地上磨蹭。

    “妙玉大仙姑啊,你還真是大仙姑,在這單純的地方待久了腦子缺根筋呐。你以為老子的詩號是假的,怎麽不想想賈寶玉和樂陽申的詩號?

    哈哈賈寶玉為了樂陽吟的親哥滅了穆府,剮了穆元成,樂陽申會是一覽眾山小,把賈寶玉也給覽了去?

    等等!我怎麽沒想到樂陽申的心性?也可能樂陽申是個白眼狼!

    唔,這個得考慮一下……”

    求不得陷入沉思,眼眸不斷有文字閃過,要把一切的人情道理都考慮清楚。

    妙玉見他如此,罵了句鑽營小人,也就在原地消失。

    可她沒注意到,就在她消失的那一刻,求不得眸中的文字一下斷絕……

    “鑽營小人?嗬嗬,我求不得出身卑微,乃至無名無姓,不鑽營,怎麽成就滔天大業?”

    他再次注視鐵碑上的詩號,突然陰陰的笑了起來……

    “妙玉大仙姑啊,這賈寶玉和樂陽申的詩號,老子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老子的詩號,那可是比真金還真……

    真亦假時假亦真,無為有處有還無。爾等完全想不到我這個詩號代表著什麽。

    嗚呼哀哉,我求不得,真是太他麽聰明了!”

    求不得對著大日白雲‘驕傲’了一回,向著洛水境內,吊兒郎當的走去。

    “半哭半笑半瘋癲,紅塵萬丈我為尖;

    他自狠來他自強,我就比他高一點~~”

    浩瀚碧空,響起憊懶的悠揚小調。

    音調的尾巴拉得很長,也是格外逍遙……

    …

    “藥王呐,你要自由?”

    “藥王呐,你膽大心小?”

    “藥王呐,你的膽子真的挺大……”

    水英光說一句,就抽一鞭子。

    抽一鞭子,就從寶玉留下的銀票裏拿回來一張。

    他把銀票拿完了,氣也出個差不多,對孫思邈冷笑道:“立刻給朕回京,朕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都得照顧好身體,覺得無聊的話,你給永昌侯的府邸也看上一輪,他的妻妾更多。還是無聊的話,賈府也有好些人……”

    “不幹!”

    孫思邈寧死不屈。

    “那朕立刻發出聖喻,殺藥王孫思邈者,賞萬戶侯,官升二品。”

    “陛下,臣願為中都城上至達官貴人,下至黎民百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水英光看著孫思邈化光離去,磨牙怪笑了兩聲,還不忘記補充一句。

    “靜安呐,不是朕綁著神醫,是這個神醫不懂事。”

    “陛下聖明,是孫思邈得承聖恩。”甄公公一身正氣的回道。

    他們笑了一陣,水英光就看向洛水那邊的方向,笑容更加古怪離奇。

    “靜安呐,”

    他十萬分期待的問道:“看看時辰,寶哥兒應該已經進了洛水,不知道他是風流快活呢?還是風流到死?”

    “老奴不清楚,不過一線天的事情,寶哥兒暫時怕是……嗬嗬……”

    …

    如同水英光預料,寶玉和樂陽申確實進了洛水境內。

    寶玉以為洛水是一座城池,等見了百姓,看了小橋流水,突然發現——

    這裏,根本就沒有城池!

    他站在一座小山坡上,放眼看去,遠處是白霧縹緲。

    在白霧縹緲中,翠綠的梯田層層疊疊,間或有黃色小花,如同仙境優雅。

    近處是小橋流水,橋邊有精致典雅的木屋,一個農家女子,正在石階上浣洗紗衣……

    【如此精致典雅的小屋,怎麽會是農家女居住?】

    寶玉覺得怪異,喊著樂陽申,過去一起觀看。

    他們走下山坡,踏著幹淨整潔的鵝卵小道,逐漸靠近了那間小屋。

    十丈,二十丈……小屋逐漸近了,也讓他看得更加清楚。

    隻見小屋是用整齊的木板榫接而成,木板上極為精細的雕刻了無數畫卷……

    寶玉看見了木屋的東、南兩側的浮雕,是雕繪的女子遊園、賞景、深庭幽怨的整個故事。

    他也看清了故事的結尾,是亂兵圍城,女子跳井身亡的淒苦結局……

    “奇怪了,農家都是辛苦過活,哪有功夫做這細膩的活計,再說了,他們也沒這種見識。”

    寶玉疑惑了一句,樂陽申就接了話把,低聲道:“二爺,這雕繪也太精細了些,一整間屋子的精細雕繪,放在中都城得要數千兩白銀的價錢,委實奇怪。”

    “罷了,過去問問。”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道路就越發寬闊,也是越發平坦。

    而且他們發現——

    腳下的鵝卵石,竟然也開始有了很細膩的雕繪……

    浣紗女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捋起垂下的秀發,烏黑的秀發間,四縷粉紅色的發絲格外嫵媚。

    她轉過頭,俏臉的百種溫柔,更是讓寶玉和樂陽申的呼吸一窒……

    美,很美!

    動人,動人到了心坎深處!

    隻是洛水最邊緣的一個浣紗女,竟然嫵媚柔美到了極致,比鍾靈兒還要美了幾分……

    浣紗女看見兩人,打量了一番,就把視線落在了寶玉的身上。

    她見寶玉氣度不凡,樣貌也是俊朗,當下美眸一亮。

    笑問道:“敢問公子,奴家美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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