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情亂,夜如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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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提子的身形往後隱沒:“賈施主多保重,三元驕子的爭奪不比往常,不如自去,不如自去……哦,可以多留一夜,今夜的小長安很不平靜啊。”

    寶玉看著菩提子消失,把剩下的一葉扁舟收起來,抬頭,看月光皎潔。

    是啊,今夜的小長安,卷了人心的波瀾……

    …

    夜色更濃,形成了夜的汪洋,濃濃的夜色在淹沒著一切。

    空蕩、零落的辛家府邸,隻有燈火兩盞,一盞在東廂的房,一盞在西廂的院……

    “長街長,有煙花亂眼,把燈回看;

    短亭短,紅塵碾,且橫笛再歎;

    這月色煙波何故尋愁理短,不如舒了心懷……”

    辛棄疾靠在床前,突兀的有清脆的樂聲響起,夾著南寧國的小詞曲兒,讓他低垂了眉眼……

    “寶玉兄,你還念得棄疾?”

    辛棄疾低聲說了一句。

    聲音剛落,寶玉就從簾幕後走了出來,一邊要吹奏葉笛,一邊用才氣發音唱曲,辛苦得有點腦門冒汗。

    他搖頭道:“故人教給的葉笛,平日裏很少吹,倒是讓你見笑了。”

    見笑?會嗎?當然不會!

    辛棄疾覺得寶玉對他仁至義盡了,想斟茶,想倒酒,四處翻了,自己的屋裏,卻是什麽都沒有。

    他訕訕的,想去後院的廚房取來,突然看向窗外。

    寶玉也跟著看了過去,順手,拍了拍辛棄疾的肩膀……

    “不怪你。”

    寶玉想這樣說,卻是沒能說出口。

    他看見辛飛瀾的腦袋光禿禿的,換了一身粗布的衣裳,踩著草鞋,在往辛家的大門那邊去。

    這等的情景他沒法安慰,不管怎麽說都是錯,不如再拍一次肩膀……

    …

    “寶玉兄,”

    辛棄疾死死盯著自家大哥的背影,臉色扭曲的道:“大哥穿的是三弟苦修時的粗布衣裳,踩的是三弟苦修時的破爛草鞋,三弟的歲數不大的那個時候,真的很好。”

    “造化弄人罷了。”

    “是啊,造化弄人,也怪我太寵溺三弟,他的錯,我總是給他收拾首尾,從不肯指責他半句。”

    辛棄疾哀哀的吟哦了:“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裏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

    最喜小兒亡賴,溪頭臥剝蓮蓬……”

    聲音開始的時候喜悅,中間的時候哀婉,到了最後,隻剩下一片低沉。辛棄疾的眼睛不斷亮了,突的抬起頭,血腥味的沫子從喉嚨眼裏嘶吼出來……

    “辛家從此剩下棄疾一人,從此,辛某隻認對錯,願光耀辛家,願為國賞善罰惡!

    入朝堂,征沙場,從此辛某,要以筆做刀!”

    嘎嘣!

    隻聽一聲脆響,辛棄疾的佩劍從中折斷,掛在腰間的,卻是一杆黑鐵狼毫。

    他轉過身,麵對寶玉,又低頭拱手:“辛某明日就要去邊境從軍,此次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辛某在此,祝寶玉兄得中三元!”

    這就是離別的祝福了,寶玉卻沒在意這些,而是把眼神放在了辛棄疾腰間的黑鐵狼毫上。

    古惑仔文人啊,就在此時,就在此地,辛棄疾蛻變成了他記憶裏的古惑仔文人。

    以筆為刀,世上不善者都要口誅筆伐,辛棄疾,到底還是辛棄疾……

    …

    水波般的夜色中,有人倘佯街道,比如寶玉,也有人飲酒‘作樂’,比如邋遢好男風的某個家夥,硬是占了一母同胞的南寧國的第一美人。

    小長安最大的酒樓裏,其中最為昂貴的雅廳,寬敞的房間裏隻有三人,李修緣蹲在杌凳上,風卷殘雲的吃了個痛快,胡亂抹掉嘴上的油,又大咧咧的喝酒。

    忘憂和無夢放下筷子,同時笑道:“奴家提前恭喜修緣兄,這三元驕子,已經是兄長的囊中之物。”

    “三元驕子?”

    哪知道李修緣愣了一次,前仰後合的大笑起來:“哈哈好一個三元驕子,你們是要借李某的一葉金舟,你們對那個該死的和尚,還是不死心?”

    聞言,忘憂和無夢的笑臉僵硬,忘憂不自覺的撫摸平坦的小腹,低低的呢喃了:“怎麽死心呢?”

    她們還想說話,突然的,一個古樸的鈴鐺摔了過來。

    李修緣丟給了她們傳音母鈴,這東八郡驕子的象征,也是參加三元大比的敲門磚,世人搶破頭的寶物,就這樣被他隨手丟了出去。

    麵對兩位神女詫異的臉,李修緣又開始吃飯,像個餓死鬼……

    “參加東八郡大比,隻是告訴世人我在這裏罷了,京城太遠,我懶得去。”

    李修緣低低的說著,手裏的筷子突然折斷,他呆了半晌,走到窗口,看外麵漆黑的夜……

    “什麽東八郡驕子?什麽三元驕子?我李修緣連老父老母都不能奉養,我算個什麽東西?

    你們啊,該爭就爭,該搶就搶,我就在這裏等著,找著,守著,如此罷了(liao)……”

    他的背影無比蕭索,那破衣,那破鞋,此時都顯得死一般的寂靜和零落。此時的李修緣,哪裏還有‘無我,誰敢出手’的蓋世氣魄?

    忘憂和無夢收好傳音母鈴,驕傲如她們的南寧美人,竟然旖旖的跪地拜下……

    “如此,奴家姐妹,謝過哥哥。”

    …

    夜色逐漸明了,街道也熱鬧了起來。

    不管東八郡的驕子爭奪有多麽慘烈,也不管昨夜到底有誰肝腸寸斷,百姓總要吃飯,該過活的還是要過活……

    寶玉摸了摸空癟的肚子,隨便找了個早點攤子坐下,還算不錯,有油篷布遮陽。

    “小二,有什麽好吃的,上一份,不,兩份。”

    李秋水進了棚子吃飯,看見寶玉,笑容古怪的說著好巧。

    寶玉也不管是真巧了還是有別的說道,拿起筷子開吃……

    隻是一碗油蔥麵,不是什麽精致的吃食,不過,有蔥花,這點倒是讓寶玉驚奇了。

    他在大周沒見過蔥花,正吃得噴香,突然有人扯了扯他的黑狐大氅,轉頭看,見是個抱著不足歲的孩子的婦女……

    “好心的大老爺,能不能給幾個大錢,我和孩子好久沒吃飯了。”

    婦女把孩子往前送給寶玉看,滿臉淒苦的惹人可憐。

    李秋水看了過來,露出很是古怪的笑,寶玉也低低的笑了聲,這人找上他,真的是找錯了對象……

    “餓了?簡單。”

    寶玉招呼了一聲,喚道:“店家,來一碗油蔥麵,份量要足,少不了你的銀子。”

    “好嘞,立馬到。”

    店家是個實誠人,要份量足,這份量也真夠足的,滿滿的麵潑滿了油,堆得老高,香氣四溢。

    這早晨剛開了攤,麵就在大鍋裏煮,直接就送了上來……

    寶玉把大粗瓷碗往婦女的麵前一推,似笑非笑的道:“吃吧,既然很餓,應該能吃完才對。”

    李秋水的手指往桌上一點,噗的點出個深深的洞:“我家二爺樂善好施,這份好心,可不能被哪個給辜負了。”

    苦啊,婦女差點轉頭就跑,看見李秋水在桌子上點出的洞,嚇得背上孩子,蹲地上就吃。

    她是吃飽飯出來的,這一大碗麵,真個是吃最拗口的毒藥一樣,到後麵的每一口,都得拿筷子硬塞……

    “真有意思,一身的血氣不帶衰減的,臉上弄點土就出來騙銀錢了?這南寧國的乞丐,有點不敬業呢。”

    李秋水很是古怪的笑著,以他和寶玉的實力,想看清人的氣色,真的不要太簡單。

    他拿起筷子要吃,這時,身後,竟然也有人扯了他?

    “官人,兩位官人,可憐老頭子一次吧!老頭子不要錢,給碗麵,讓老頭子的老伴吃口熱乎的,求求您了官人!”

    說話的是個小老頭,一臉皺紋,滿身泥土,看手上的老繭,應該是個苦哈哈了一輩子的莊稼漢。可是這老人說話文縐縐的,不是稱呼大老爺,而是喊的官人,似乎,有點強撐麵子的味道?

    寶玉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發現一個癱牆角的老嫗,同樣的,也是衣衫襤褸……

    “二爺?”

    李秋水怔了一下。

    寶玉搖了搖頭,喚道:“店家,有肉嗎?”

    “有嘞,這位老爺,今個早市,小人恰好割了二兩肉,您要是想吃,給您換上一碗?”

    “新上兩碗吧,有什麽好東西都加進去,少不了你的銀錢。”

    店家飛快的弄好吃食,寶玉也伸手接了,卻是把老頭扶上了座,李秋水也去了老嫗那邊,攙扶著,送過來坐穩。

    “使不得,這位官人,真的使不得。”

    老頭特別害怕,那老嫗卻是黃著臉,似乎連害怕的力氣都沒有了。寶玉沒多說話,隻是讓兩個老人坐好,自己和李秋水換了桌子,靜靜的吃自己的麵……

    “二爺,咱們大周有句俗話,遇見要錢的給飯,遇見要飯的給錢,可是這樣的,還真沒遇見過。”

    “是啊,隻能給飯了,就算給錢,他們也沒的花用。”

    寶玉吃了兩口,突然沒了心思,轉過頭,看那一對蒼老的夫妻。

    隻見老頭顧不得自己,衝他感激的笑了好幾次,就小心翼翼的伺候老嫗吃麵……

    “多吃點,吃塊肉,老婆子,咱們會好的,這輩子苦了你,咱們會找到小石頭的。”

    “來,再吃一口,暖了身子,咱們有力氣走路。”

    老頭絮絮叨叨的,把一碗麵伺候老嫗吃完,又端了自己的,也送給老嫗吃。

    老嫗死也不吃了,老頭子就自己吃,吃一口麵,還要把不多的肉夾給老嫗,推來讓去的,看得寶玉和李秋水眼睛發酸……

    “店家,多上些,今個我包了你的攤子,去那邊買點更好的……”

    寶玉的話沒說完,身後就傳來憊懶的笑聲。

    李修緣還是那身邋遢的打扮過來,要和寶玉說話。

    隻是,突然!

    李修緣的臉色死白,眼神越過寶玉和李秋水,看向那一對蒼老的夫妻……  正在手打中,請稍等片刻,內容更新後,需要重新刷新頁麵,才能獲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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