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雪早就停了，楚留夢穿著小馬靴，閑庭漫步似的逛街。有的人認出她了，也會打招呼和合影。

    昨晚新聞就出爐了，楚留夢掛在頭條上正熱乎著呢。

    甩開一些跟蹤者，楚留夢越走越偏僻，最終來到了一個荒丘邊。

    這裏沒有人跡，小山丘也破敗已久了。

    不過這樣也方便楚留夢，腳尖一點，飛快的躍到了山丘之頂，雪地裏隻留下幾個腳印而已。

    人們常說霜前冷，雪後寒。北風並不猛烈，但是寒冷刺骨。

    楚留夢拿出雪玉葫蘆，往嘴裏灌了一口酒。那是楚家一種極烈的酒，喝下去之後全身都火辣辣的。

    楚留夢找了一塊石頭，隨手一揮，上麵的積雪就被掃飛了，然後坐在石頭上，繼續小口的喝酒，臉上浮起紅暈。

    “有大人先生，以天地為一朝，萬期為須臾，日月為扃牖，八荒為庭衢。行無轍跡，居無室廬，暮天席地，縱意所如……俯觀萬物，擾擾焉如江漢之載浮萍；二豪侍側焉，如蜾蠃之與螟蛉。”楚留夢輕聲吟道。

    這是他昨天寫的《酒德頌》的開頭和結尾。《酒德頌》原是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劉伯倫的著作，也是他唯一傳下來的文章。

    這兩段的大意是說，有一個大人先生，他把天地開辟以來的漫長時間看做是一天，把一萬年當做一眨眼的工夫，他把天上的日月當做是自己屋子的門窗，他把遼闊的天下當做是自己的庭院。他放曠不羈，以天為帳幕，以大地為臥席，自由自在。

    他俯下身子看世間萬事萬物，見它們像江漢上的浮萍一般渺小和雜亂。公子處士在他身邊，就像蜾蠃和螟蛉這兩種小蟲子一樣。

    楚留夢輕聲吟著，自然沒有人回應。但是吟完之後，他又突然道：“您說，若是世間真有這樣的人，他得有多大的神通啊！”

    “不知道，或許傳說中的伏羲，可以做到吧……不過說起來，在下並不是很喜歡這篇文章，感覺一般人寫不出來這樣的傲，我可真的不想相信白蓮仙子和楚家其他人一樣都是酒鬼。”

    這時，走出來一個中年模樣的人，他麵色蒼白，瞳孔漆黑，毫無光澤。

    楚留夢喝著酒，手指微微顫抖：“哦……難不成您還是我的粉絲嗎？”

    “昨天你寫的詩詞文章，在下覺得那首詩最好。”那中年人沒有回答，隻是笑了笑，“可是我還是更喜歡那闕詞。”

    “是麽？”

    中年人輕聲吟著：“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楚小姐真不愧是古往今來第一才女。”

    “這位前輩，真是謬讚了。”楚留夢微笑著道。

    “不不不，在下是真心的……在下也活了幾百年了，見過的才子不計其數，可是能和楚小姐相提並論的，還是寥寥無幾。”

    “前輩這段時間一直在跟蹤我，不知道是有何指教嗎？”

    “我很好奇，你是怎麽察覺到的。”

    楚留夢淡淡地道：“我猜的。”

    中年人眼中有些波動，但是依然保持著微笑：“你猜的？那也應該猜到在下此行的目的了，不知道楚小姐能否將東西拿出來，給在下一觀？”

    “真是抱歉，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我怎麽拿出來呢？”楚留夢微笑道。

    中年人想要的東西，就是最近這段時間，在網上傳的熱火朝天的某個被楚家私吞了的法寶。據說居然有魔借此褪去了魔氣，變回了天道者。

    中年人沉默了下來：“……楚小姐是在說笑嗎？”

    楚留夢誠實地道：“當然不是，我像是一個喜歡說笑的人嗎？其實，放出那個消息，隻是想勾引像前輩這樣的人出來而已。”

    中年人臉色一變，看來楚留夢的確知道了他的身份。

    其實仔細想想，這個法器也出現的太過巧合和突然了。簡直就是在告訴他們“這是個陷阱，趕緊往裏跳”一樣。

    傻逼都不會信！

    但是他還是姑且信了。

    因為這太假了，正是因為傻逼都不會信，所以反而有可能是真的。

    更何況，如果路上有一千萬，就算有人告訴你這其中可能有詐，一般人還是會忍不住嚐試著取走。

    但是現在聽楚留夢的口氣，這還真是個陷阱。

    “前輩別多心，和您知道的一樣，我楚家的長輩，都不在這。這裏的確就你我二人。”楚留夢淡然的聲音再次響起。

    中年人這兩天一直在跟蹤楚留夢，也早就確定過了，對方身後並沒有人尾隨保護，所以才放心的出來。

    可是他想不通了，楚家花了這麽大精力把自己騙出來，又沒有安排人埋伏他，是要做什麽？

    “所以，是楚小姐邀我了？”中年人挑了挑眉，雖然封鎖了這一片的空間，任何法力波動都傳不出去，但是心裏卻絲毫沒有放鬆，因為這個劇本太詭異了。

    雖然眼前隻有楚留夢一個六重天，但中年人還是感到了一絲不安。

    “沒錯，也可以這麽說吧……”楚留夢淡淡地道，“我隻是想問前輩，你們那詭異的可以隱藏蹤跡的法術，以及你們之間聯絡的方式，可不可以告訴我？”

    嗯？嗯嗯？一瞬間，中年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是什麽邏輯？川普跟普京說“把你們的俄羅斯核按鈕通通交出來”？

    普京會以為對方精神錯亂了吧！

    楚留夢歎了一口氣：“你要是不說，今天恐怕就不能離開了。”

    中年人哈哈一笑：“那正好，不如現在就殺了你……不知道楚家會不會心疼呢？”

    “你在怕什麽呢？你要是真有膽量，早就動手了。可是這裏真的就隻有我有一個人啊，來吧。”楚留夢收起了白玉葫蘆。

    “你這是想找死？”中年人麵色一寒，他本來忌憚楚家的瘋狂追殺所以沒打算和楚留夢動手，可是現在反被她咄咄相逼？

    可笑！他停駐八重天巔峰都一百多年，距離那修為的最高境界也隻有那一層生死玄關，難不成真的怕了她區區六重天？

    “活著這麽好，為什麽要死呢？”楚留夢微微一笑，殺機彌漫，“我引你出來，就是為了活著獲得我想要的東西，今天你不交出來，別想活著離開。”

    “我捏死你，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中年人緩緩地攥緊拳頭，已經徹底起了殺意。他本就是魔，對於殺人毫無心理負擔。

    “恐怕，未必吧。”楚留夢微微一笑，手一拂，一張古琴浮現。他手指輕輕一撥，一道強橫無比的衝擊竟然將中年人震翻在地。

    “這是什麽法器？”中年人一個鯉魚打挺，臉上大驚失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雖然是他一時不防，但是一個六重天的隨意一擊，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實力？除非是這個非凡的法器。

    “它叫離徽。”楚留夢的手在琴弦上撫過，眼中一瞬間閃過一絲溫和，輕聲道。

    中年人死死盯著這琴，恨恨地咬牙。這古琴非常怪異，不是五弦，不是七弦，而是十弦：“……我怎麽沒有聽說過，還有這麽強的法器？”

    “因為它的名字已經被人遺忘了。”楚留夢輕笑道，“你們現在隻知道它叫做，伏羲琴。”

    （伏羲氏始削桐為琴，十弦……伏羲（琴）離徽，黃帝（琴）清角——張岱《夜航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