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濃霧罩，風送水聲潺，冰冷雪影動，何處逐歸帆。前方路暗淡，天際皆茫茫，雖在白日裏，但覺衣襟冷。

    前方的路徑迷迷蒙蒙，隱隱約約，好似身處蓬萊仙境一樣。空中下著縹緲的細雪，寒風時不時地侵襲而來，有種令人刺骨心寒的感覺。

    冬日裏沒有烈日當空，也沒有碧天似海，隻有無盡的白雪，望不見的漫漫長路。此時，正好是隱雲村中紅梅怒放的時節，但這隻能去回憶、去幻想，窗外的那一片白玉紅梅。

    站在高台處，可以望見遠處的高山，也能望見其間的清溪。但更多的是鵝毛飛雪，以及深鎖的濃霧。

    這處地方叫做晨霧崗，因為在這段地帶，高山圍繞，且水霧比較充盈，而晝夜溫差大，所以水汽凝化成水霧。在一年四季中，無如春夏秋冬，在淩晨時分都會覆蓋上一層濃霧，久之不散。

    直到太陽高照，才有可能拔盡晨霧，跨開闊步。不過這裏有著高山的阻隔，遮擋了烈日，因此也不會有太過強烈的光線。久而久之，這裏還是濃霧籠罩，所以被當地的村民稱作晨霧崗。

    此地雖然與隱雲村相隔不遠，但兩地卻是截然不同的兩處景象。這裏沒有人煙，隻有猛獸的吼叫。更可怕的是，這裏的毒蜂異常多，四處叮咬萬物生靈，使這裏淪為一片殘景。

    村民若要去趕集，必定會經過晨霧崗，盡管這裏很危險，但為了生計，迫使他們這樣做。

    在高台處望下來，可以看見稀稀疏疏的幾人從其間的小路走過，穿山過江，路途比較遙遠。一天下來，可以讓整個人十分疲憊，更何堪，在這種窮鄉僻野，根本沒有馬車之類的交通。

    原有的安寧已不複存在了，因為這裏已經脫離了村落，猛獸才是其中的主宰。

    兩人的腳下是黃土，頭上是雲霧，但由於地勢的緣故，過往的村民並沒有發現兩人的蹤跡。在這種地方，走得越快越好，還哪有什麽閑情逸致去觀賞美景。

    “仙師，我們也要去集市嗎？”秦羽宸收回目光，投向旁者，輕聲問道。

    “你又不是趕集，到集市幹嘛！”蕭雲風白了對方一眼，責怪道。

    “那我們留在此間作甚呢？”秦羽宸很好奇，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不知有什麽好逗留的。

    “當然是為了修煉啊！”蕭雲風侃侃地道，顯得理所當然。

    秦羽宸一臉驚愕，不解其意，不滿地道：“在這裏修煉？仙師，你開什麽玩笑，這種鬼地方能住人的嗎？”

    “難不成以你現在的樣子還能遊曆九洲上下？”蕭雲風反問道，帶著一抹譏諷。

    聽見此話後，秦羽宸很苦澀，自己不學無術，手無shā rén利刃，更無擒魔之手，的確還不適宜闖蕩江湖。對此，也隻能聽從仙師的安排。

    “修煉需要一個平靜的地方，這裏最適合不過了，絕對不會有人打擾到你的修煉。”蕭雲風左手負背，右手輕抬，攤開掌心，細接其中的寒風酷雪。

    “那萬一遇上猛虎惡狼該怎麽辦？”

    “嘁！這些家夥要是敢送shàng mén來，就見一隻殺一隻，懂了嗎？”蕭雲風輕笑道，不對此賦予半點同情。

    “嗯！”秦羽宸不語，輕點了頭，卻在心中訕笑道：“原來仙人也是那般冷酷無情的。”

    “我們快走吧！要是被人發現就不好了。”眼見路過的村民越來越多，蕭雲風怕身份暴露，臉帶凝重，唯有拉著秦羽宸離開。

    兩人化身為一道清風，穿過深鎖的雲霧，橫跨半邊山脈，如同一條拋物線，冉冉地降落在對麵的山澗處。

    這裏四麵靠山，中間恰好凹陷成一處平台，還比較寬廣，的確是一處修煉的佳地。除此之外，附近還有一個較深的山洞，隻可惜裏麵漆黑一片，單憑秦羽宸一人，必定不敢孤身闖進去。

    這處平台，四個方位皆有群山圍繞，加上濃霧籠罩，外人不可能輕易發現。若非是世外高人或是神仙下界，根本沒有能力攀越到此。

    仰望上空，朝不見旭日東升，碧海藍天。晚不見碧空朗月，碧天似海。或許在一定的巧合下，還偶能看見夕陽西下，霞光萬丈。不過這般好光景，卻難以再尋求。畢竟現在才初冬，還要度過漫長的隆冬，隻有無情的風雪摧殘萬物，連同自己也要飽受煎熬。

    “我們以後就在這裏修煉吧！”蕭雲風淡淡地道。

    “嗯！為了打敗蕭如塵，我定會傾盡全力。”秦羽宸握了握拳頭，堅定地道。

    “很好，早點立誌胸間，就會有前進的動力。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相信你也會明白此話之意。”望著充滿雄心壯誌的少年，蕭雲風也非常感慨。

    “嘿嘿！這是情勢所迫的，我也無力回天。若不是這段慘痛的經曆，若不是魔教興風作浪，想必仙師也不會走遍千山萬水，從而尋訪到隱雲村吧！”秦羽宸得意地笑了笑，顯出幾分年少輕狂。

    “或許吧！不過為師還是要奉勸你一句，有的時候要以大局為重，不能因為私人恩怨而誤了大事。”

    “哼！私人恩怨一定要解決，而破碎山河也要去共恤時艱！”秦羽宸倔強地道，對蕭如塵的恨不可能如此容易忘卻。

    “嗬！那就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你的起點已經比別人晚，再加上此人又並非是平凡之輩，你的修行之路會很漫長，甚至漫長到會忘卻原有的初衷。”望著一臉倔強的少年，蕭雲風隻能苦笑道。

    “其他的事或許我會忘記，但這件事絕對不可能忘記！”秦羽宸一臉淡漠，一提到此人，內心就無比激動。

    “承你貴言！不過為師還是要鄭重地提醒你一句，修煉之路會很艱苦，那種沉醉在溫柔鄉的幻想就別再癡戀了。修煉隻會與生死打交道，不會與享受沾上半點關係。還有，為師不可能為你包辦每一件事，很多事情，還得由你來解決。”蕭雲風的臉色也隨之改變，原有的和藹變得滿臉的嚴肅。

    這時候的仙師，已不再是初相識時的仙人了。他由內到外散發而出的冷淡，就猶如這風雪一樣，往少年的心底裏沁，十分冰冷。

    “仙師真是夠堅貞，他心比木石情如冰，看來那番相思美景，也終會化幻影。”秦羽宸瞥了一眼仙人，才不禁收回了原有的尊崇目光。

    “現實是殘酷的，不可能天隨人願，更何況，這是一個動蕩不安的世界。”蕭雲風看透了對方的心思，旋即解說道。

    “知道了。”秦羽宸的神色黯然，蕭雲風的這種表現，有一種貪新厭舊之意，蕭如塵當年也是這般。所以自己很憂心，也很困苦，生怕這樣的噩夢會發生第二次。

    “你的內心在糾結什麽？”似是察覺到少年的不悅，蕭雲風冷言問道。如同朔氣嚴風，摧殘少年稚嫩的內心。

    “仙師，這莫非才是你的真麵目？”秦羽宸背對著仙人，傷感地道。

    “我的真麵目？羽宸，你在說什麽？”聽見少年奇怪的話語，蕭雲風十分不解。

    秦羽宸轉過了身，微微笑道：“嗬！仙師，我們還是就此永別吧！再這樣下去，對我們都沒有好處。”

    “你選擇放棄修煉？哼！沒用的東西！”蕭雲風很氣憤，並且怒甩素袖，罵道。

    “不管怎麽說，仙凡行的路斷，本已是難以結和諧，你曾受戒，終身要守界。而我卻是一介凡夫，身無彩鳳雙飛翼，不足以與仙人相媲美。這種差別，鑄就了我們不能在一起。”秦羽宸強咽一腔，語氣仍然保持平穩。

    “你在擔憂我們之間的差距？”蕭雲風帶笑道，但笑意中卻隱含著一腔怒火。

    “你應知仙客無情，所以你莫用妄猜。”秦羽宸走到懸崖邊，遙望著層層的雲海，感歎道。

    “你說為師無情，真是荒謬！”蕭雲風的怒意更盛，走到懸崖邊，捉緊了少年的手臂，緊咬酷齒。

    “你想幹什麽？”秦羽宸有點驚慌，這副凶戾的模樣，仙師是第一次表露。

    “不要以為你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本仙人看得起你，是你的榮幸！你若不想追隨本仙人修煉，就滾回去隱雲村！”蕭雲風瞪大了雙眼，麵目如冰，之間的冷意尤為劇烈。

    這聲聲嗬斥的話語，如同一道道狂雷閃電，狠狠地劈在了秦羽宸那顆稚嫩的內心處。頃刻之間，這顆脆弱的內心頃刻破裂，而眼角處的苦淚，也如同大雨傾盆一樣，倒瀉而下，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我不需要這份榮幸，你還是留給別人吧！”秦羽宸幽咽道，有點絕望地望著眼底下的這片雲海。

    “蠢貨！”一個耳光狠狠地落在了少年的臉龐上，原本略顯蒼白的俊臉，頃刻多了個通紅的掌印。

    “這一巴掌，就代表我們的關係從此結束，以後再無瓜葛！”秦羽宸捂著自己的半邊嘴臉，火辣辣地發出一陣熾痛。

    “你現在給我滾！”蕭雲風直指雲海處，惡狠狠地喊道。

    “啊！”秦羽宸此時已心如死灰，無比絕望，大喊了一聲後，便縱身躍下了這片雲海深處。

    “羽宸！”少年跳下山崖後，蕭雲風才猛然回過了神，方知自己語氣過重，一時失態。不過此時，已經為時已晚，少年已含恨而去，隻剩得一絲絲輕煙。

    躊躇了一下後，蕭雲風也縱身飛向雲海深處，意欲拯救下落中的少年。但山崖不高，少年已不知所蹤。

    更何況，山崖下的這片平原有點傾斜，秦羽宸自然會順著斜坡滾落到眾人皆路過的綠蔭小路上。若是被人發現，則自己就無法援救。但若無旁人，就能有絲毫挽回的餘地。

    所幸的是，秦羽宸身懷靈氣，身體比較輕盈，即便跌落到草地上也沒什麽大礙。隻不過身體就如同冬瓜一樣，順著斜坡滾下。

    這時候，秦羽宸並沒有暈過去，反而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再望向前方高遠處的藍白身影，心中一痛，頓使一切皆結冰。而此時自己心中卻默默祝願，趕快滾落到小路上。隻要遇到村民，就可以得救了。因為自己不想再落入到蕭雲風手中，免得遺留下更大的傷痛。

    “羽宸，為師不會放棄你的，希望你原諒我剛才的失態。”蕭雲風緊追著滾落的少年，但心中卻滿是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