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拉帶回的消息，著實讓卡奧斯感到意外。

    

    在他的想法中，必然是自己一方主動去接觸對方，因為對方的腦子有問題。

    

    看看普普麗就知道，對方是過來詢問自己的來意，而並不是投靠或開戰。

    

    越強大的凶獸，越不願被卷入紛爭，它們努力的維持自己得來不易的理智和悠久生命。

    

    但勞拉說，八臂老猿是主動找上自己，並且明確指出，要見她的主人。

    

    對方並不是僅有一點理智的存在，而是類似多年的上位者或者隱居的智者。

    

    穿過陰影空間，卡奧斯見到了這個形容枯槁，卻讓勞拉忌憚不已的老猿。

    

    “很榮幸見到你，災厄的王者。”老猿微微點頭一禮，“我是這個世界的古老種，守護者之一的安德。”

    

    卡奧斯一歎，“你這種級數的存在都出來了，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這個世界快完蛋了。”

    

    “早就完蛋了。”老猿淡然的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隨我來吧。”

    

    跟隨老猿，卡奧斯來到了密林深處，普普麗所說的秘密實驗室。

    

    老猿輕車熟路，一路帶領卡奧斯進入實驗室的核心地區。

    

    “在這裏，就不會有人打攪了。”老猿遞給卡奧斯一把椅子，“閣下，我需要你的幫助。”

    

    卡奧斯麵無表情，“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請不要開這種玩笑，我幫不了任何人，我能做的，隻是讓他們加速滅亡。”

    

    “任何規則都沒有絕對，就如同任何絕境都存在一線生機。”老猿搖搖頭，“閣下的確是災厄，但災厄並不是滅絕，在我眼中，閣下還有另外一重含義。”

    

    “哦？說來聽聽。”此時的卡奧斯，已經徹底卸去了在外麵的wěi zhuāng，露出真正上位者的氣勢和表情。

    

    “盛極必衰，這是常理，當人們沉浮在紙醉金迷的時候，災禍和死亡是提醒他們幸福生活重量的唯一方式。”老猿歎了一口氣，“而之前的我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上古時代，那是一個文明飛速發展的時期，也是我們這些世界守護者最引以為傲的時期。”

    

    “每個人都幸福的生活在那個美好安定的魔法時代，人類，精靈，矮人，海族，甚至於魔獸，都和諧的共生共榮，享受著魔石和魔法帶來盛世榮耀。”

    

    “這種繁榮不僅讓世人迷醉，連我們，甚至這個世界的意誌都迷醉其中。”

    

    老猿渾濁的眼中綻放著對那個時代的回憶和向往，“那個時代，著實燦爛美麗。”

    

    “然後，世界崩潰了。”

    

    老猿眼中的狂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傷，“一個時代的繁榮，是建立在對世界的破壞之上的，這是不應該被忽視的事實。”

    

    “或者，即便意識到了，我們也依舊自己欺騙自己，為那個美麗的繁榮時代續命以透支世界的生命為代價！”

    

    “之前，有的守護者就提議，是時候召喚‘裁決者’了。可是，我們沒有同意，虛弱的世界意誌也沒有同意。”

    

    “結果，世界在沒有園丁修剪護理的情況下，開始了自然消亡。”

    

    “最先出問題的，是資源的枯竭。”

    

    “其後，人心開始腐壞，禁忌法師的出現，就是征兆。”

    

    “無盡的紛爭，不堪入目的掠奪！”老猿一拳擊在桌子上，“越是美麗的東西，當它露出醜陋一麵的時候，越是令人心痛！”

    

    “然而，一體兩麵，才是任何事物的真實。”

    

    老猿看向卡奧斯，“就如同閣下，您是災厄的同時，何嚐不是一種救贖？”

    

    卡奧斯臉色微變。

    

    “生命需要試煉，隻有有價值的人和事物，才能獲得存續下去的權利！”老猿變得麵無表情，甚至是殘酷冷冽，“有資格活下去的是世界，而不是寄生蟲。”

    

    “是不是寄生蟲，有沒有資格在這片天地留下屬於他們的痕跡，就看他們能不能通過閣下的試煉了。”老猿認真地說道，“您那無情的權能是生與死的試煉，而得到您的慈悲，則是屬於他們的救贖。”

    

    卡奧斯閉上眼睛，然後說了一句，“這話是你自己的想法，而不是那個逝去的世界意誌吧？”

    

    老猿臉色變化，最後還是停留在了緬懷，“是的，那一位，直到逝去，也深愛著那些幹淨與不幹淨的孩子們。”

    

    卡奧斯臉帶諷刺，“在那一位看來，我們的存在，還不如那些寄生蟲了吧？”

    

    老猿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

    

    是的，卡奧斯的猜測是正確的。

    

    那一位曾不止一次的和它的守護者說，‘裁決者’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混蛋，就是死也不讓這幫家夥降臨下來。

    

    現在，它死了，‘裁決者’被更高層次的意誌派下來了。

    

    老猿看到了卡奧斯臉上的諷刺意味越來越濃。

    

    老猿伏在地上，“閣下，安德請求您，請您發發慈悲吧，我們這些守護者死不足惜，隻是，隻是，現在的那些孩子，不應該就這麽毫無價值的隨著我們這些即將腐朽的家夥一同死去。”

    

    “你很矛盾呢。”卡奧斯冷笑，“明明憎惡著那些寄生蟲，卻為了他們能有一條生路，低下比他們的生命高貴不知多少倍的頭顱？”

    

    “我們是世界的守護者，但也是那一位的孩子。”老猿以額抵地，“即便再怎麽憎惡，他們依舊是母親深愛的孩子！那麽，守護他們就是我等的責任。”

    

    卡奧斯看著跪伏在地，咬牙切齒為那些深惡痛絕的‘寄生蟲’求取生路的老猿安德，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卡奧斯的煩惱，終究是為了自己的命運，而眼前這個世界守護者，卻是在貫徹世界意誌的遺願和完成自我意誌通達的泥潭中苦苦掙紮。

    

    “這個世界，是靠你們犧牲自我延續下來的麽？”

    

    老猿回應道，“現在是奧古斯特在支撐，但失去本命核心的它，撐不了多久的。”

    

    “為什麽會失去本命核心？”卡奧斯問道，“有什麽存在，可以從你們體內挖出核心？”

    

    “嗬嗬，的確，不應該有人能挖出我們的核心。”安德眼睛瞬間充血，“除非，我們陷入完全無法抵抗的狀態。”

    

    卡奧斯似乎想到了什麽，“外界那塊源晶？”

    

    老猿點點頭，“失去母親的我們，拯救世界的唯一方式，就是用自己的身軀化為大地山脈，用自己的氣血化為充斥世界的靈氣。”

    

    “現在我的軀殼，隻是這個實驗室的原主人，奧古斯特和凡人所生的孩子迪卡羅德為我們這些獻出身體的守護者製作的，而他，前不久為了奪回父親的核心，隕落了。”

    

    “這就是凶獸bào luàn事件的真相麽？”卡奧斯略一頷首，“為什麽，普普麗沒有跟我說這些？”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母親逝去的悲痛。”安德歎口氣，“普普麗獻出的不隻是身體，還有自己和母親相處的一切記憶，你現在看到的普普麗，已經不是曾經的她了，她，已經隨著母親一起去了。”

    

    “那麽，你的意思，是讓我奪回源晶？”

    

    “不，沒用了。”安德搖搖頭，“那些該死的東西煉化了奧古斯特的核心，即便找回，也沒意義了。我的請求是，在奧古斯特徹底隕落之前，為這個世界的幸存者尋得一個新的居所。”

    

    “至於誰有幸存下去資格，就交給您來評判了。”

    

    卡奧斯笑了笑，“其他人要死要活，我沒什麽興趣，但是你，有資格活下去。”

    

    

    

    次日，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出現在卡奧斯身邊。

    

    坐在安娜旁邊胡吃海塞的普普麗一看到這位老者，頓時站起身來九十度鞠躬。

    

    “安德大人日安。”

    

    老者輕輕點頭，“普普麗，不必這樣，你不是以前的你，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卡奧斯拍拍手，“各位，我來介紹一下，這一位是安德，我的管家，我不在的場合，他可以全權代表我的意誌。”

    

    眼尖的安娜發現，這個老者的左手手背，有著和愛蓮一樣的紋章，不同的是，老安德的紋章花紋更加精美，散發的威壓也更加強烈。

    

    “這個安德，居然成了厄的神使！”心底的曦似乎很驚訝，“連那個忠心耿耿的濁，都沒能得到此一殊榮。”

    

    雖然在曦看來，這是一份殊榮，但對於老安德，則純屬強迫。

    

    本來想著和這個世界一起完蛋的老安德，得到了卡奧斯的欣賞。

    

    原因就在於，這隻老猴子並不愚忠於世界意誌，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但是他會為了最初的本願堅守到死。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這和卡奧斯輪回至今的堅守，別無二致。

    

    於是老猴子被強製征用了。

    

    “老安德，去把你認可的家夥帶來，他們的命運，就由你來決定。”

    

    “好吧，大人。”安德微微苦笑。

    

    直到老安德離開，普普麗才敢抬起頭，安娜奇怪的問道，“你們不都是凶王級麽？你怎麽很怕那個老頭兒？”

    

    “那是安德大人，無光密林除去白鹿皇之外最古最強的存在。”普普麗心驚膽戰，“盡管你們稱呼我們這些各個族群的王者為凶王，但在我們那裏，凶王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偉大睿智公平的安德大人。”

    

    “卡奧斯，你還真是”安娜不知該說什麽好，“我就知道你來這裏是跟我一樣的想法，但像你這麽能挖牆腳的，我還第一次見到。”

    

    普普麗也很感慨，“是呀，你直接把我們的老大給挖走了呢，以後無光密林誰來鎮場子？”

    

    “我管它們幹嘛？一群無腦的東西。”卡奧斯懶洋洋的說道，“老安德肯投靠，那是因為他跟我做了一樁交易，作為報酬，他把自己賣給我了，嗬嗬。”

    

    “神救自救者，老安德呀，你的擔子，終究還得你自己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