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意外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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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柵門,想起上一回來這裏的情景:為了反穿越,我把自己摔了又摔,而今天,我又摔了個根鬥,而且摔得更重!就在望門興歎時,後頭有人喚道「張俊師兄」,我回頭一看,卻是王憐。「你怎麽來了?」我問。「大師兄怕你出什麽事,囑我跟著你。」他答。我心想:能出什麽事?我沒那麽玻璃心啦!不過心頭還是湧上一股暖意。
「你要進去嗎?」他指了指門,見我點頭,便拿出鑰匙開了鎖。大門開處,偌大的球門映入眼簾。「王憐,可有氣球?」我問。「有的!」他喊,登登登地跑向另一頭的角屋。我跟了過去,待他開了鎖,進得屋內,卻是一股皮革味撲鼻而來。隻見屋內除了條凳外,成排架上擺著一塊塊的皮件,我掀起來看,卻是泄了氣的皮球。王憐拿著什麽工具忙活著,原來是個皮製鼓風機,一側出風口接著皮球的氣嘴,前頭用手反複壓放,球就漸漸鼓漲起來。王憐打完氣,迅速把氣嘴拉出來打了個結,往下一捺,一個飽滿又不著痕跡的氣球便誕生了。
我將過球來,數了數,總共十二瓣熟硝過的五角形牛皮,密縫不露線,軟硬適中,而且幾乎正圓。「這皮鞠用線縫成,任它再密,怎地就不會漏氣?」我問。「那隻是外頭的香皮,裏頭貯氣的其實還有香胞,就是牛膀胱!」我恍然大悟:真的不能小看了這個時代的工藝,就像不能小看他們的球技一樣……。
師弟見我若有所思,忍不住問道:「師兄,你可知道大夥都在說…。」「嗯?」「…說你是不是得了什麽怪病,把什麽事都忘了?」我心中苦笑:哪裏是忘了,根本就是人生係統還原啊!也罷,我便順水推舟、趁機搜集信息先。「好像是,病好後腦袋變得不太好使,不然師弟你給我提個醒?」我說。「好啊!」王憐樂道:「師兄你想問什麽,俺都告訴你便是!」
他一連打了四五個氣球,拉過竹簍子裝了,一路扛到鞠場上。「師弟,你先與俺說說鞠場上的球員站位可好?」我說。他一口答應,然後東找西找、找了塊扁平石頭,在沙地上畫了個田字。王憐說,田字一共有九個交點,每個點各代表一人。今天下場隻有八人,就是少了正中間一點。我想想今早場上確是如此。然後他費了好大的勁,把這九人的名稱寫了出來。從中間上方開始,順時鍾繞一圈,分別是:驍色、右竿網或右竿、右挾、右出尖、球頭、左出尖、左挾、左竿網或左竿。中間一個則是散立。
球場以中間的球門為界,分成左右兩軍,一般是各打各的,隻有驍色可以闖入對方半場搶門網球,名曰搶鞠。這還是這一兩年新出現的打法,很受東京百姓歡迎。王憐又說明了傳球順序、規定動作等,大抵與我在場上的了解差不多。隻有一處:驍色最後供球給球頭時,球頭可以先離位至左、右挾間,或由散立接下做球給他,方便踢門。可今日場上無散立、我看高俅也未先離位,而是自行做球到前方,他想必是在顯擺球技了!
「師兄要練鞠,便從離位接球練起可好?」王憐道。我心裏正不服氣,便說:「俺要自行運球!」一麵拿起球站到球頭處。王憐跟著站到我對麵,我把球扔了給他:「開始!」
一球飛來,我用膝頭一點,穩住氣球,左腳腳背再上,把球往前拋起,看準了衝上前,用力一踢,球往風流眼高高飛去,唰!擊中門網。「再來!」我喊。第二球甚至沒shàng mén網,再一球好一些,但還是差了大約兩尺。我試著調整踢球角度,一直到第六球終於進洞。我右手握拳拉杆,大喊「噎死」,惹來王憐一臉的古怪。我笑笑揮手──你怎能期許九百年前的古人聽懂英文呢?
但接著好幾球又失了準頭。無奈,隻好依王憐建議,由他做球給我。他本來就是打散立的位置,與宋代張俊的默契最好。但他卻不是我……。
我們花了好長時間,才把我的腳步跟王憐做球配合起來,再來還有出腳的高低、角度,踢了不知道多少球,進洞者寥寥無幾,而且可能是運氣居多。一旁計時香都已經燒了兩支…。直到師弟終於忍不住:「師兄,俺、俺肚子好餓喔!」
心頭湧起一股歉意,「都是師兄拖累了你。」我喘著氣,一手掏出端王賞的銀角子塞給他:「你且去吃喝,吃完自去玩耍,別回來了。」「那你怎麽辦?」「俺自個兒練踢也成。」「那不行!等俺買了吃食回來與你。」王憐一麵說,一麵跑出了鞠場。
多麽善良的小夥啊!我看著他的背影,一麵想:我又怎能讓他失望呢?撿起球來,又是一腳…。
又不知落下了多少球,我終於支撐不住、一屁股癱坐地上,心裏把發明這球門的那個王八蛋的祖宗十八代全問候一遍——好端端的足球被你變成藍球來踢,球門還更高,這是要整死誰呢?
我累得抬不起頭,眼角掃去,王憐正拎著什物走進柵門。我滿腦子仍是激烈問候聲不斷,直到一個荷葉包子遞到我麵前,「俺不餓。」我說。「吃啊!」「俺說…。」等等,這聲音?
我一抬頭,站在我前麵的哪是王憐?隻是衣著相同,下身寛褲束膝、打綁腿,上身圓領窄衫、外套短褙子,但襆頭下卻是白中透紅、俊裏帶俏的一張臉——這不是妙娘還是誰?
我連忙站起,拍拍屁股上的塵土,「怎麽是妳?師弟呢?」我問。「俺卻才遇著王憐,讓他先回去了,這便過來尋你。」妙娘又遞過包子:「快趁熱吃了。」「俺不吃。」我說,別過頭去。妙娘輕笑轉身,說:「怎麽?踢不進球,便拿自個兒肚皮賭氣是耶?」「胡、胡說!」我急得結巴道:「誰說俺踢不進球?」「俺卻才不就遇著了王憐?他都與我說了。」我嘴角一撇:「俺踢不進球又如何?難道妳就踢得進?」
「如果俺踢得進呢?」她轉回頭來,挑著眼眉問。「那、那俺便吃下它去。」我指了指她手中的包子。「那怎麽夠?」「不然妳待如何?」妙娘沉思半晌,一彈指,說:「除了吃,還得叫我聲師父!」「我…,」我咬牙道:「叫就叫!正反妳也踢不進!」
「一言為定!」妙娘衝著我笑,將包子塞給我,又說:「你看好了!」
隻見她一徑走到球門前,腳下一踩一抄,一顆皮球已飛至半空,落下時,碰地一聲,還沒看清她出腳,球已穿越球網、長虹般射向彼方!
我整個人儍住,下巴幾乎快掉了下來:她…進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