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洪荒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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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第三天。
第一關,倒吊燒鴫。繩子掛在樹枝上,一端繩圈套上左腳,我心一橫,再把另一端係著的皮鞠往下一扯,雙腳立馬成了一字腿。我穩住下盤,兩眼緊盯著球,一麵變著嗓子說:「張俊第十三次試踢,號稱國腳的他能否把球一舉把球連著繩子踢下樹枝,救出自己的左腳?全場觀眾都在摒息以待!」然後,上身後翻、腰一挺、右腳踢出,球應聲飛起,繩子跟著蕩上半空,一陣天旋地轉中,我看到球繞向樹枝上方,然後力盡……。唰!左腳一鬆,整個人隨著球和繩子、頭下腳上地掉了下來,還好地上厚厚一層落葉,但還是摔了個七葷八素。
「耶!」我叫著爬起身來:「張俊終於不負球迷期待,他辦到了!耶!」我揮舞雙臂、又叫又跑,突然,整個人像被點了穴道一樣,停住不動,眼睛張到不能再大,直到爆出一聲哀號:「我的老天鵝阿!你也用不著這樣整我吧?」
我氣得朝繩子又踩又踢,原本一長條的繩子,現在斷成兩截,靜靜躺在地上,兩頭還有明顯蹭斷的痕跡。原來皮球跟本沒有飛過一百八十度,它是因為繩索斷裂才掉落的!
我筋疲力竭,一屁股跌坐下去,連無語問(候)蒼天的力氣都沒了。隻想好好吐口怨氣──呼!誰啊?又是誰學我…?
「你叫俺來,就是要俺看你這醜樣耶?」
我一回頭,差點眼淚都要蹦出來──妙娘,真的是妙娘來了!我昨天要王憐轉交給她的小紙條奏效了!當然她的語氣不太好,小女孩鬧別扭嘛,我們做君子的又怎會跟她一般計較?
「非也,俺請師姐來,是為了闖那第五關!」我起身拍拍屁股,不卑不亢地說。嗤地一聲,妙娘笑道:「你頭前幾關一關未過,也想要闖第五關?」「這幾關根本是強人所難,不闖也罷!」「你認為設這幾道關卡是為了為難你?」「…也不是這麽說,隻是這些關卡難如登天,根本沒人過得!」「有!而且三天之內連破四關!」「誰?啊,」我突然開竅:「妳哥哥?」
笨啊!我之前怎麽都沒想到?那些樹枝上被繩子磨出的舊痕跡,地上木椿長的苔蘚,妙娘對此處如此的熟稔——再再顯示這兒正是她哥哥生前的練習場無誤!
妙娘看向四周,似乎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半晌才說:「兩年前,阿爹為俺親哥整頓了這片場子,哥哥沒日沒夜地窩在這兒練習,這裏對他來說,就像他的至尊聖境一般。」我心裏響起那天孫二姐來鬧場,妙娘對我說的那句話「你沒有資格再待在這個地方」……。
我斂了衣裳,挺起胸,正色說道:「既然如此,那小可便更要闖這第五關了!」妙娘眼眉一抬,眼神裏透出難以言狀的情感,其中有期盼、有想念、有抗拒,更有我與她之間有關她親哥的一種默契…。「好吧!」她最終歎了口氣,指著地上的斷繩:「你把它接好了,拿過皮鞠一起隨俺來。」我趕緊將斷掉兩端用兩個平結牢牢接好,連著球收束到懷中,便又跟著她去。
我們一路走到蔡溪旁,溪裏躺著幾塊大石頭,一列過去,半天然、半人工地形成一道通往對岸的小橋。我們又走又跳地來到溪中間的石頭,這才發現,旁邊有一根木椿立在水中,妙娘伸手試了試,木椿牢固依舊。「會係繩嗎?」她問。我點點頭,將皮鞠交給她,然後拿出前世當過童子軍的本領,打了個係木繩,繩索的一端便牢牢的綁在椿上。
妙娘手一鬆,皮鞠掉下水,一路朝下遊漂去,直到繩子拉直了才停。「去把氣球踢回來與俺!」她說。「啥?」我以為我聽錯了。妙娘瞪我一眼:「俺說,去球那兒,將球踢回來,記著,要越過俺的頭頂才算數。」
我硬著頭皮下了水,這一段溪水甚淺,最多不過到我肚腹處,我這幾日趁著娘子軍不在,飲浴拉撒索性都在這溪裏解決,自然清楚。但下水踢球,我可是想都沒想過!
我走到球的前麵,水深約到大腿根,心裏快速盤算了一下:球的浮力、加上溪水的流力,我的腳在水底,水下產生的阻力與距離水麵的高度成正比,更不用說,球踢離水麵後,還要飛過大約五公尺的河麵,這中間還要拖著一條吸飽了水的粗繩……。
天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嘛!
「難嗎?」妙娘說:「你要知道,俺親哥練這關時,這兒上頭還架著一張門網,踢過風流眼才算過關!」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妙娘上方,恍惚中,一個風流眼對著我眨巴眨巴的,好像在說:張俊你辦不到的快點認輸吧哈哈哈哈哈…。
妙娘也聽到了似的,又說:「俺也不用你一時半刻就能過關。俺哥也是練了好幾個月,他是早也練、晚也練,大凍天也練,差點沒因此染上肺癆。你說要闖關,俺便讓你體會,但若你現下想打退堂鼓,俺也不強求。」
「俺要闖關!」說著,一腳踢出。
我就不說我踢得有多爛了。一句話:比我想象的難上數倍不止!前幾關沒練出那種腳力,到這裏把球連踢離水麵都難!
又不知踢了多少球,天色都暗了下來,初時還以為是時辰晚了,直到幾滴雨落在臉上。「下雨了,」妙娘伸出手掌:「今天到此為止,上來吧。」「不!我還能練!」雨大了一些,但還不會影響視線。「張俊!收球!」妙娘命令道。我一腳踢出,球飛高了幾尺。「妳先去一旁躲雨,俺再練個幾球便上來。」我說,又是一踢。
妙娘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快上來!水麵漲了!」我低頭一看,水真的過腰了,一個不祥的預感湧了上來。一聲尖叫,妙娘指著上遊處:「發大水了!」
果然,滾滾洪水從上頭湧來,瞬間衝向妙娘站的大石頭,隻見她腳下踉蹌、噗通落了水!「妙娘!」我驚叫,奮力往前衝去,就在大水衝倒我之前,伸手抓到了她的衣角!
「我抓到妳了!不要放手!」我大喊,任由溪水灌進口中。「張俊!」妙娘的聲音聽起來不太真切,但手切切實實地抓住了我。我死死抱住她,一麵試著立足,但卻不斷在水中踩空。直到我撞上什麽,背上傳來一陣劇痛——大石頭!我騰出一手試著攀住它,卻無處著手,眼看就要被水衝開,突然手指卡到一個縫隙!
我一手抱住妙娘、一手緊摳住縫隙不放,水的衝勁之大,我幾乎可以聽見指節鬆脫的聲音。就在我快撐不住時,腳下踩到了河床!我趕緊手腳並用,盡量往大石靠過去,同時還得奮力將妙娘抬高——溪水此時淹到我的頭,我仰著臉勉強還能呼吸,但妙娘的高度就不行了!
好像過了一世紀之久,我們終於扺住大石,這時我發覺這塊大石離岸邊才幾尺,而且旁邊不遠還有一顆石頭,雖然較小,但足夠撐一下了。我對妙娘喊道:「不要放手!我們上岸去!」「好!」妙娘順著我的視線,也伸出一手往旁邊抓去。
不過短短的幾尺遠,卻好像比登陸火星還要遠!我們試了好幾次,終於給我抓到那顆石頭,有了這著力點,腳下跟往河床的斜麵踏去,就在我倆冒出水麵的那一瞬間,我使盡洪荒之力,將妙娘一舉拋上了岸!
「張俊!俊哥哥!」等妙娘回過神來,對著河麵大喊時,我已經力盡落水,再度被大水衝走。
我隻記得我最後一個念頭是:俺終究還是妳的俊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