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我就是來借個火 ！

    &nb愛。

    &nb這個字從林城步嘴裏說出來的瞬間，元午就愣在了原地。

    &nb林城步也沒再說話，從兜裏摸出一根煙，叼上之後發現他們就站在禁止吸煙的標誌跟前兒，於是又把煙放回了兜裏。

    &nb過了兩秒鍾又摸了出來，又放回去。

    &nb重複了四遍之後，他有些煩亂地小聲罵了一句，拽著元午胳膊從消防通道下到一樓，出了商場側門，然後點著了煙。

    &nb“要嗎？”他問元午。

    &nb元午沒說話，隻是伸了手，林城步把煙盒放到了他手上，元午拿出一根點上了，坐到了旁邊花壇的欄杆上，視線越過林城步，看著他身後的街道。

    &nb愛。

    &nb這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字。

    &nb元午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寫過看過這個字了，也許看見了，也不會在眼睛裏停留，更不會在它和別的字一塊兒出現時單獨對它有任何印象。

    &nb除去這是一個陌生的字，它也是更陌生的一種情感。

    &nb從小到大，元午對它的定義都是迷茫的。

    &nb我愛爸爸，我愛媽媽，我愛爺爺奶奶，我愛兄弟姐妹……這些跟著書本和老師機械地重複著的內容，對於元午來說，就像我愛□□一樣虛無飄渺。

    &nb現在林城步突然說，我要你愛我。

    &nb這句話並沒有像林城步以為的那麽重，因為元午幾乎沒有辦法把握住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nb喜歡林城步。

    &nb這點他可以確定，不討厭他，不煩他，很多時候他會覺得林城步挺有意思，長得帥，身材好，做飯好吃。

    &nb能注意到一個人的這麽多優點，就是喜歡。

    &nb不喜歡的人，他連續見上七八次也記不住長相，更別提其他的了。

    &nb可是，林城步說的是愛。

    &nb這讓他猛地有些混亂。

    &nb他對各種正麵情感的認知遠遠不如負麵情感，憤怒，煩躁，厭惡，害怕，恐懼，失望，絕望……每一種他都體會過，直至麻木。

    &nb但林城步說的是愛。

    &nb他看著林城步的臉。

    &nb背著光，因為情緒低落而顯得有些憔悴。

    &nb或者不僅僅是因為現在情緒低落，從那天在春稚吃完飯到現在，一共間隔了不到三天時間，林城步卻憔悴得厲害。

    &nb甚至比起以前在船上見到他時都要憔悴，那時勞心勞力還各種擔心受怕的林城步，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短短兩天時間，就滿臉疲憊。

    &nb這個人對他的感情，當然不僅僅是喜歡他這麽淺的程度。

    &nb光是這些年如影隨行地付出，就早已經超出了喜歡能做到的範圍。

    &nb這就是愛——

    &nb元午搖了搖頭，把撐著脖子叫的羊駝從腦海裏甩出去。

    &nb“元午，”林城步叫了他一聲，“我有補充說明，你要聽嗎？”

    &nb“啊，說吧，”元午抬起頭，突然覺得逆光站在他麵前的林城步非常高大，身體一圈都泛著金光，他不得不拉了拉林城步的衣角，“能低點兒麽，看上去太偉大了。”

    &nb林城步在他麵前蹲下了，叼著煙：“這樣行麽？”

    &nb“嗯。”元午點頭。

    &nb“我為你做過的所有事，都是因為我喜歡你，我……那什麽，你，”林城步說得有點兒尷尬，但是沒有太結巴，“我願意為你做這些是因為我對你的感情在這兒，但是我說我要的是你……愛我，這個有點兒肉麻……我剛怎麽說出來的……”

    &nb元午看著他沒有說話。

    &nb“該怎麽說呢，我想想，”林城步狠狠抽了口煙，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看著他，“我為你做的那些事，是因為我愛你，但是我要你愛我，並不是因為我做了那些所以你應該愛我，我說這話，隻是因為，愛都是希望得到回應的，我說的……僅僅是我希望得到的。”

    &nb元午還是看著他。

    &nb“是不是沒聽懂，我自己好像也沒聽懂，”林城步掐掉了煙，“就這麽說吧，我為你做那些，是因為我愛你，我希望你愛我，也隻是因為我愛你，跟做了什麽無關。”

    &nb“我知道。”元午說。

    &nb林城步舒出一口氣：“我這輩子都沒一氣兒說過這麽多愛你愛我的。”

    &nb“我也沒聽過這麽多。”元午說。

    &nb林城步的話有些混亂，但他還是能聽得明白，他對情感有些陌生，但邏輯並不缺失。

    &nb林城步的這種狀態，他似乎也能隱約理解一部分。

    &nb關於希望得到愛的那一部分。

    &nb他曾經體會過。

    &nb大概是的，時間太久遠，這些記憶早就已經在他身體最深處一點點地消失掉了。

    &nb他希望像元申一樣得到關心和關注，得到疼愛，得到哪怕一丁點兒的別人都有的來自親人的關愛。

    &nb差不多吧，那種感覺。

    &nb但他最後也沒有得到。

    &nb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慢慢習慣了，慢慢就不再期待了？

    &nb經曆了多久的等待和失望？

    &nb最後就不再揣著這份希望了？

    &nb記不清了。

    &nb元午看著林城步。

    &nb親情和愛情不一樣。

    &nb但希望和等待是一樣的。

    &nb林城步已經等了這麽久，還能等多久？

    &nb自己這種手足無措的狀態，林城步要的愛情，他怎麽給？

    &nb他連親情都沒有概念，拿什麽來談愛情？

    &nb每一個人的愛情都是不一樣的，林城步的愛情是這樣的，江承宇的愛情是那樣的，大齊前陣兒交了個女朋友，小姑娘的愛情是每天親手給他貼一張麵膜……

    &nb每一個人的愛情都不一樣，沒有可以參照的樣本，沒有可以模仿的例子，不同的人，對待愛情有不同的反應。

    &nb那屬於自己的呢？

    &nb到底是什麽樣的？

    &nb這種煩亂而又似乎永遠理不出頭緒的思考，每次都會讓元午陷入恐慌，恐慌他異於別人並且無從彌補的缺陷。

    &nb結局往往就是煩躁不堪。

    &nb就像現在。

    &nb“還有多久。”元午問。

    &nb“什麽？”林城步一直蹲在他麵前發呆。

    &nb“電影，還有多久開場。”元午說。

    &nb林城步看了看表：“還有一個多小時。”

    &nb“哦。”元午扔掉手裏早已經滅掉的煙頭，又點了根煙。

    &nb“去打電動嗎？”林城步說，“你冷不冷啊在這兒。”

    &nb“不冷，”元午抽了口煙，“你冷的話就先進去，我抽完就進。”

    &nb“我不冷，”林城步起身坐到他旁邊的欄杆上，偏過頭看著他，“其實吧，你要不想看電影，咱們就不看。”

    &nb“我沒有……不想看。”元午叼著煙看了看他。

    &nb“嗯，那就看，”林城步笑了笑，“你以前不愛看電影，我以為你還是不願意看呢。”

    &nb元午沒出聲。

    &nb突然覺得有點兒對不住林城步。

    &nb他應該想到的，林城步能記得關於他的所有事情，吃飯的口味能記住，不喜歡看電影肯定也能記得住。

    &nb他不知道為什麽要拉林城步來看這個鬼電影。

    &nb也許是看到了林城步眼裏的失落，他害怕林城步會失望，他不想讓林城步失望，就像當初他不斷地失望一樣。

    &nb但做得有點兒糟糕，林城步也許更失望了。

    &nb他倆在北風裏坐了兩根煙的時間，然後到二層的電玩城裏耗到了差不多電影開場。

    &nb林城步買的票是帶套餐的，送了一桶爆米花和兩瓶飲料。

    &nb他倆捧著這些東西跟著人流慢慢往影廳走過去，身邊都是捧著爆米花的小情侶。

    &nb就是這樣吧，談戀愛，看電影，一起在黑暗裏吃著爆米花，小聲地說著話，然後電影散場之後一塊兒去吃飯，再回家滾床單。

    &nb元午皺了皺眉。

    &nb形式上沒有任何問題，但內裏卻有著巨大的差異。

    &nb這也許就是林城步失望的原因。

    &nb“我們看的不是恐怖片兒麽，”元午看著身邊的小情侶，“不是愛情片兒吧？”

    &nb“恐怖的，”林城步捏了一顆爆米花，“不過恐怖片就是拿來談戀愛的，尤其戀愛初期和曖昧期。”

    &nb“……哦。”元午說。

    &nb“你一會兒要是害怕，”林城步張開胳膊，“可以過來這兒趴會兒。”

    &nb元午掃了他一眼：“你可以坐我腿上。”

    &nb林城步笑了好一會兒。

    &nb不過挑這個恐怖片來談戀愛有點兒失策。

    &nb一個國產不能成精不能有真鬼的恐怖片，要想把自己嚇到撲進身邊人的懷裏，估計首先得讓對方覺得自己智商有問題。

    &nb林城步和元午全程就是吃喝，中途跟著大夥幾次笑場。

    &nb後麵的小情侶也顧不上趁機談戀愛了，一直小聲吐槽到全片結束。

    &nb燈亮了之後，元午看了看四周：“瞧見沒，多嚇人，到沒散嚇得隻剩一半人了。”

    &nb“元大膽兒。”林城步豎了豎拇指。

    &nb“林大膽兒。”元午也衝他豎了豎拇指。

    &nb散場時間是下午茶，要是以前，林城步肯定會想方設法拉著元午強行吃點兒東西，或者喝奶茶，拖到晚飯時間，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吃飯。

    &nb但今天他卻突然沒有了找借口的興致。

    &nb以前還能假裝用個曖昧期朦朧美來忽悠自己，現在連表麵上的平衡都被打破了之後，無論做什麽都會變得刻意和別扭。

    &nb“你想吃點兒什麽喝點兒什麽或者逛逛嗎？”林城步問元午。

    &nb元午把口罩拉好，似乎是在思考，但過了一會兒他輕輕搖了搖頭：“你想喝奶茶嗎？叔請你。”

    &nb“不想，”林城步說，他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想喝奶茶，但以前隻要元午問，他就一定會說想，這是他第一次在不想喝的時候說了實話，“剛爆米花吃多了，飲料我都喝完了呢，再泡漲了……”

    &nb“那回去吧。”元午看了他一眼。

    &nb車停在元午家樓下，這大概是林城步跟元午“約會”回來得最早的一次。

    &nb“我上去了。”元午在車上坐了一會兒，打開了車門。

    &nb“嗯，”林城步看著他，想想又拉住了他的胳膊，“元午。”

    &nb“怎麽？”元午關上了車門。

    &nb“你有什麽想法嗎？”林城步問。

    &nb元午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現在還沒有，亂得很。”

    &nb“好吧，”林城步笑了笑，“對了，我明天上班的，你晚上打車去18號吧。”

    &nb“嗯。”元午應了一聲。

    &nb林城步在他伸手開車門的時候湊過去，扯開他的口罩，在他唇角親了一下：“晚上別吃方便麵啊。”

    &nb“……知道了。”元午拍了拍他的臉，下了車。

    &nb林城步沒有在樓下多待，看著元午進了樓裏之後他就把車開走了。

    &nb這會兒回家沒什麽事兒可幹，他也不想一個人待著，車直接拐了個彎，往18號的方向開過去。

    &nb這會兒差不多是江承宇起床的時間了，他沒有什麽想跟江承宇聊的，但是他想待在一個有熟人又不會被人特別注意到的地方待著。

    &nb18號最合適了。

    &nb他把車挨著江承宇的車停好，下車的時候發現江承宇的寶貝車前擋玻璃有些觸目驚心。

    &nb估計是被人砸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裂紋像四周延展，宛如一朵盛開的大喇叭花，林城步數了一下，一大三小，一共四朵。

    &nb本來他覺得江承宇跟常語應該是杠著杠著就杠一塊兒去了的類型，但現在看這架式，他又覺得自己判斷是不是失誤了，這倆打得跟真·仇人似的。

    &nb這會兒酒吧還沒有營業，林城步從後門進了走廊，直接到了江承宇辦公室，打算跟他打個招呼就自己去吧台弄點兒喝的。

    &nb結果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裏邊兒哐啷一聲，接著是各種唏裏嘩啦瓶子杯子落地的聲音。

    &nb他想敲門的手停在了空中。

    &nb聽這動靜，不像是在打架，也不像是有什麽爭執……林城步輕手輕腳地順著走廊往大廳去了。

    &nb這麽狂野，估計都幹到茶幾上了。

    &nb大齊在吧台擦杯子，看到他過來，有些意外：“林哥怎麽這個點兒來了？”

    &nb“沒地兒去，”林城步坐到吧台前，“給調杯喝的吧。”

    &nb“好嘞，”大齊笑了笑，“不過我這水平你可別介意，你天天喝著他的特調呢。”

    &nb“不會，”林城步往吧台裏麵看了看，“有點心？”

    &nb“嗯，承宇哥叫餅屋送來的點心，”大齊說著突然就笑了，“不過這會兒也沒法拿給他，就擱這兒了，你吃嗎？”

    &nb“吃，咱倆一塊兒吃，”林城步把點心盒子拿了出來，“是不是常語過來了？”

    &nb“是，”大齊放低聲音，“拎著根棒球棍進來的。”

    &nb“我操，”林城步咬了一口餅，“他倆要真最後走一塊兒去了估計得坐著輪椅談戀愛。”

    &nb“我看也是，”大齊笑了半天，“還是你跟小午哥比較消停。”

    &nb是麽。

    &nb比較消停。

    &nb林城步拿著酒杯坐到了角落的那張桌子後麵。

    &nb比較消停。

    &nb他苦笑了一下，這麽消停下去的結局是什麽，他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nb大齊調的酒味道也還不錯，林城步慢慢喝完了之後覺得心裏一直堵著什麽地方稍微舒坦了一些。

    &nb他拿出了手機，打開電話本，手指一下下劃拉著往下翻，最後停在了一個名字上，猶豫了能有五分鍾，屏幕亮了黑黑了亮無數次之後，他手指點了下去，有些緊張地聽著撥號音。

    &nb那邊接起電話之後，他差點兒又想掛掉。

    &nb“喂？哪位？喂？”那邊問了好幾聲。

    &nb“您好，梁醫生嗎，”林城步吸了一口氣，“我是林城步，您還記得我吧？嗯，是這樣的，我想問問，我朋友……就是元午，他現在的情況怎麽樣？是不是基本已經沒什麽問題了？”

    &nb天兒越來越冷了，元午坐在出租車裏，看著外麵越穿越多的人，聽著收音機裏不斷提醒大家注意保暖什麽的。

    &nb去年冬天怎麽過的？

    &nb元午有點兒想不起來了，這個夏天和秋天怎麽過的倒是記得很清楚，滿滿的林城步。

    &nb不過，林城步最近有些稀疏，已經好幾次不上班的時間也沒有接送他了，比如今天。

    &nb元午盯著手機出神，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nb品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什麽感觸。

    &nb有點兒煩躁。

    &nb18號到了冬天人稍微會少一些，他調酒結束之後不少人就會走了。

    &nb今天他沒能馬上走，兩個小姑娘在走廊攔著他想要個合影，元午猶豫了一下同意了，隻是沒有答應把口罩摘下來。

    &nb拍完照他很快轉身離開，今天一晚上也沒見著江承宇，路過他辦公室的時候，裏麵的燈也是黑的。

    &nb這人最近浪得厲害啊。

    &nb嘖。

    &nb剛走出後門，元午的手機響了。

    &nb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林城步，他一邊接起電話一邊下意識地往街邊看了一眼，卻沒有看到林城步的車。

    &nb“完事兒了？”林城步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背景音很安靜，聽著應該不是在街上。

    &nb“嗯，剛出來，”元午看了看兩邊，“準備打個車回去。”

    &nb“那個，冷嗎？”林城步問。

    &nb“不冷，剛手舞足蹈完的。”元午笑笑。

    &nb“元午啊，有個事兒，我想跟你說一下。”林城步說得有些猶豫。

    &nb“什麽事兒？”元午放下了正攔車的手，退到了路邊的廣告牌後麵。

    &nb“就是吧，這事兒江承宇知道，就我們老板，去年就跟我說，想送我去進修……”林城步說。

    &nb“進修？進修廚藝麽？”元午愣了愣。

    &nb“嗯，她朋友的酒店，特別特別牛的，讓我過去學學。”林城步說。

    &nb“那挺好的啊，那會兒為什麽沒去？”元午問。

    &nb“那會兒不是……得盯著你嘛，”林城步笑了笑，“就沒時間去，春稚這邊兒我上班時間比較寬鬆。”

    &nb“現在是又叫你去了？”元午問。

    &nb“嗯。”林城步應了一聲。

    &nb“那去啊，能學東西不是挺好的麽，”元午說，想了想又問，“你是擔心沒時間送我？我打車就行。”

    &nb“哦，”林城步聲音有點兒低，“那我……後天就去了。”

    &nb“嗯，挺快啊。”元午說。

    &nb“老板娘特別積極，機票都買了。”林城步說。

    &nb元午跟他說了幾句之後，林城步就催著他打車回去，說是太冷了會感冒。

    &nb掛了電話之後，元午攔了輛車，剛拉開車門的瞬間突然反應過來。

    &nb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