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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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後,陸晚晴的身邊多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昨日尚還繞膝取樂的孩童今朝便已是知冷暖的小小少年。



    許是老天可憐這對一日之間家破人亡的姐弟,磅礴的雨勢漸停,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所有的人全部搬出了亂葬崗。



    管你生前是王侯將相還是草莽屠戶,死後皆化作一坯黃土,於這世間不過是紙上的三四墨跡。



    陸晚晴在背對亂葬崗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天然的大坑,將他們一一安放進去,此刻再不分所謂主仆。



    陸濱,雲溪,替他們受了這無妄之災的虎子和翠柳,以及在大難臨頭之時偷梁換柱犧牲了親生子的奶娘們,還有許許多多堅守在陸府的人……



    直到天邊露出一絲光線,這個巨大的坑才被陸晚晴和路重遠填上,陸晚晴不敢立碑,便在墓前的一顆柳樹之上做了記號以便日後能夠找到。



    “跪下。”陸晚晴聲音不大背對著路重遠麵向巨坑緩緩地跪了下去。



    路重遠聽話的跪在她的身邊,心潮起伏,他聽見陸晚晴冷靜卻又有些發顫的聲音,“記住他們的臉,“陸家上下,滿門忠良,上對得起萬裏河山,下無愧於黎民百姓,陸家家主陸濱、夫人雲溪率陸家五十一口人於承澤元年五月初三葬於京外,子陸重遠,女陸晚晴立。”



    後半句話,陸晚晴是掐著自己的腿說完的,她望著一眼平川的地麵,萬念奔騰卻又化作一個信念,那就是fù chóu!終有一日她要用仇人的血來洗去陸家蒙受的冤屈!她在心裏默念著她一定會報仇的!



    然後深吸一口氣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以及這些死於非命之人在天之靈。



    路重遠也紅著眼學著陸晚晴的樣子磕了三響頭。



    “小遠,從今往後,陸家便隻剩你我了,姐姐一定會護著你的。”陸晚晴站起來牽起了路重遠,沿著亂葬崗的小路緩緩向前走去。



    陸晚晴被陸濱送出陸府的時候,曾聽爹爹提起,他在江南有位姓李的私交甚好的摯友,讓她帶著弟弟前去投奔他。



    陸重遠個子小又穿著濕衣服眼前昏花一片,可他不敢給姐接說,一路上跟著陸晚晴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及至中午終於在饑寒交迫之下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小遠?!”



    陸晚晴雖然從小就聰明過人,天資聰穎,可她也是自小錦衣玉食被人服侍著長大的,從來沒有照顧人的經驗,直到此時陸重遠倒下,她才發現陸重遠的臉頰通紅,身上燙的灼人,顯然是昨天受了涼發起熱來了!



    看著陸重遠閉著眼睛難受的皺著眉頭,陸晚晴隻恨自己粗心大意,滿心血海家仇竟全然忘記了陸重遠!



    陸晚晴顧不得其他,趕緊把陸重遠背了起來往前跑去,此時他們已經走到官道之上,她曾隨著陸濱下江南,因此走過官道,她記得再往前一點,便是一個小茶鋪,是一對為善的夫妻,隻盼他們不會見死不救。



    好在,陸晚晴的記憶沒有出錯,往前跑了兩三裏她就看見小茶鋪的輪廓,“小遠,你再堅持堅持,姐姐馬上就帶你看大夫。”嘴上說著,腳上更是加快了步伐。



    此時茶鋪裏沒什麽客人,老板娘正端著一壺茶放到客人的桌上,茶剛放下一個黑影撲騰一下跪在她腳邊,滿是泥巴的手攥緊了她的裙擺。



    “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老板娘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個滿身泥濘已看不出衣服原樣的小乞丐,頭發一縷一縷的纏成一團,臉上也是東一塊泥巴西一塊泥巴的,可看她露出的一雙眼睛卻是極漂亮,透徹清明完全不像一個乞丐擁有的。



    “求您發發善心,我和弟弟與家人前來京城尋親卻不想遇上了山匪與家人走散了,我弟弟受了驚嚇昨天又淋了雨此時發了熱,求您救救他!您讓我做什麽都可以!”老板娘原就疑心,此時聽見她的話,才算解了疑,再聽她這話,才又看見在她背上還趴著一個小孩子緊閉著眼,紅通通的臉顯然是燒得不輕。



    老板娘為人一向憨厚老實,成親多年卻也沒得一子,此時一見這兩個孩子如此可憐,心一下便軟了,急忙忙轉頭向屋裏喊著,“相公!快出來!”伸手從陸晚晴的背上把陸重遠抱了起來放進了裏間的床上,又轉身洗了汗巾給陸重遠擦臉。



    “這是怎麽了?”在後院裏整理茶葉的掌櫃一進屋卻發現屋裏多了兩個陌生的孩子,其中一個還躺在床上,不由問道。



    “這孩子遇了險又受了風寒,有些發熱,你快給看看。”老板娘一邊說著,一邊起身給她相公讓了位置,同時又向陸晚晴解釋,“小姑娘你莫要慌,我相公年輕的時候跟著我們村裏的大夫學過幾手,一般的風寒他還是治得來,平日裏我們有個小病小災的都是他治好的。”



    陸晚晴的感激的衝老板娘笑了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叫……雲晚,您可以叫我小晚,那是我弟弟雲遠。”陸晚晴不敢說出自己的真實名字,便冠以母姓又去了名字中的一個字。



    “咕咕咕……”



    陸晚晴一下捂住肚子,赧然的望著老板娘,好在老板娘沒有笑她,反而憐惜的摸了摸她的頭,洗了汗巾仔細的擦去了陸晚晴臉上的泥巴。



    “來,我給你擦擦,瞧這髒的,一會兒再給你端碗粥過來,瞧瞧這手涼的。”



    陸晚晴往後躲了躲,她臉上的泥巴是她最好的wěi zhuāng,雖說這裏已經出了京城,但離京城還很近,她得防著有人認出來。



    然而,當老板娘略顯粗糙的手牽著她的手的時候,她的心裏驀然一酸,老板娘手心幹燥溫暖的溫度讓她不期然的想起了她的親娘。



    很多年前,那時她與現在的陸重遠差不多年紀,正是淘氣的時候,全然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整日換上男裝跟著書院裏的孩子爬山上樹,弄得一身泥的回家,她娘每次見了就會很無奈的笑,然後把她牽到跟前,用手帕細細的擦拭,嘴裏說著,“真是個泥猴,被你爹看見又要說你了。”



    她那樣溫柔的娘親,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