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許是年關將近雜事太多，許是天氣太冷下了一夜的雪，王燃睡得格外深沉。

    皇城的辦事效率，王燃第一次覺得如此迅速。天才蒙蒙亮，便有皇城學院的管事來敲門。

    王燃？王燃在嗎？快醒醒。”管事的聲音略有些尖銳，顯然也不想這麽早的雪天，來幹得罪人的差事。

    王燃揉了揉臉，讓自己盡快清醒，罩了件外衣將門打開。並高聲應到：“在的，有什麽事嗎？”

    幾片雪花順著北風飄了進來，落在地上不肯停留，又向屋裏飄去。王燃見狀幹脆出去，將門關上，緊了緊端著的袖子。又問了一遍：“張管事，有什麽事嗎？”

    張管事淺鞠了一躬，一臉嚴肅的說道：“皇城學院的院長們覺得你久未突破，怕是機緣有所欠缺，讓你回到北仙府，去找尋自己的機緣吧。”

    王燃苦笑道：“怕是隻想著我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吧，十五年啊，也耗盡他們的耐心啦。”

    張管事寬慰道：“隻是尋找機緣，少年人何必如此…”

    那……可有告訴我歸期？”王燃抬頭盯著張管事。

    張管事不再言語，低下了頭恭恭敬敬裝作什麽也沒聽見，王燃歎了一口氣，盡力用平緩的語氣說道：“替我謝謝各位院長的費心，這些年，他們怕也是不好受。日後我若有幸覓得機緣，不會忘記他們的栽培之恩。”

    張管事唯唯諾諾，將調遣令遞給了王燃，心裏也清楚，這少年怕是再也回不到皇城了，自己交了差事也好早些回去，省得平白受凍。

    王燃接過調遣令，恢複了些許理智，盡量平靜的對張管事道謝，回了屋子。

    屋內的擺設簡單，隻有基本的床，桌椅，一個巨大的書架和一個取暖用的小爐子。器物精美卻不是配套的，石的木的陶瓷的雜在一起。

    麵對著熟悉的家居，王燃愣了一下，很快又回了神，坐在床上，仔仔細細的將調遣令看了兩遍。

    細麻布上麵寫得清楚，感歎他絕世之才，要他去尋覓機緣，再創輝煌，為滄瀾國百世偉業獻力獻策。並要求他即刻啟程……

    王燃長舒一口氣，早已預料到的結果，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一早被吵醒便難以再次入睡，索性直接起來，簡單洗漱後，王燃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裏紮起了馬步，吸收天地靈氣，再次轉化成體內真元。

    半個時辰後，氣歸丹田，見時辰尚早，便隨意的打起了拳腳，從最基礎的到最玄奧的，一招一式無比認真。

    吵死了！王燃，你還讓不讓人睡覺啊？”一個腦袋從偏房探了出來，這個年輕人長得略黑，身材精瘦幹練，五官端正，眼角有顆淚痣，名叫任無咎，是來皇城學院求學的學員。

    淚美人兒，一起打會兒拳？”王燃絲毫不在意任無咎的起床氣，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動作標準到位，全部都是教科書的動作。

    任無咎看了一會兒，不再言語，作為一個院子裏的朋友，他自然清楚王燃有多麽努力，每天都早早起床，從不間斷。

    大清早張管事說的事，任無咎也聽見了，院子不大，張管事嗓門不小。本來縮在屋子裏，摟緊自己的小被子，琢磨怎樣安慰安慰王燃，買點酒一醉方休，不想王燃卻依舊同往常一樣，勤苦練習。

    一陣北風吹過，隻穿了褻衣的任無咎打了個哆嗦，回過神應到：“等我一會兒，穿個衣服，咱們兩個過兩招。”轉身進了屋子。

    片刻後，任無咎一個飛身起躍從側屋飛了出來，一隻腳朝王燃的麵門攻去。高聲喊到：“來來來，爸爸陪你玩兒！”

    王燃慌忙雙手格擋卸力，向後騰挪了幾步，轉身側步，轉了兩圈，方才穩住身體，笑罵到：“兒砸，偷襲算什麽本事？”

    任無咎空翻落地後，嘿嘿一笑，漏出分外白的小牙，並不答話，隨即立刻雙腿用力，再次發起攻擊，所使用的招式為“大力拳”，這套拳法招式大開大合，最適合活動筋骨，是碼頭工人最初發明，長期修煉可以長力氣，強肌肉。

    王燃神色輕鬆，一手“拈花掌”隨風而至，與“大力拳”不同，“拈花掌”講究若即若離，身法奧妙飄逸，是一位大能調戲夫人創作的，沒什麽傷害，但挑釁作用無敵。

    任無咎接了兩招，一拳大力好像打到棉花上，還被王燃襲了下胸，氣的牙縫直癢癢，不滿的說道：“娘們唧唧的，不能利索點嗎？”

    王燃沉默了一下，抬頭看著任無咎，認真的點了點頭：“少俠，胸肌不錯。”

    ……”任無咎，想殺人。

    兩人繼續比試，王燃和任無咎兩人從開始相互試探到後來的拳拳到肉，你打我眼眶，我就踹你鼻梁；你敢玩猴子偷桃，我就敢弄撩陰腳。一時間，你來我往，好不精彩。

    過了一個多時辰，兩名少年終於疲憊下來，互相看著對方不說話，呼哧呼哧喘著白氣，頭發有一點汗濕了，一雙眼睛卻盯著對方，明顯不想認輸，同時也有心無力，使不出力氣。

    王燃一身墨色練功服，分布著大小不均的腳印，鼻梁和嘴角都有一點破皮，一雙眼睛卻發著光，一個側步向對方勾了勾手掌，笑道：“再來！”。

    任無咎則要略微慘一點，兩隻眼眶烏青，像隻國寶熊貓，一身衣服除了大大小小的腳印，還因用力過猛劃了道口子。聽到王燃的挑釁後，咧嘴笑了笑，應道：“來就來！誰怕誰！”

    兩人又扭做一團，想要耗盡最後一絲體力。當然，這個想法很快就實現了，兩人同時被擊中下巴，腳對腳的仰麵倒下，兩眼發懵，一時誰也起不來，誰也不想起來，空氣好像凝結了。

    阿嚏！”冷風吹過，任無咎打了個噴嚏。打破了兩人的尷尬，頓了一下就勢問道：“什麽時候走？”

    王燃看了看太陽，轉頭看著院子裏的梧桐樹道：“許是不超過今天傍晚。”

    又是一陣漫長沉默。

    任無咎歎口氣說道：“老子等你回來，一起打拳！”說罷，起身回到了屋子。好友離開，無能為力。心理為實不好受。

    或許離別即訣別。

    王燃也歎口氣，看著院子裏被踩的雜亂無章的雪地，心中的煩悶卻一掃而空，抬頭看了看天空，忽然覺得天下之大，大丈夫自當誌存四海。何必讓一座皇宮，一所學院拘了所有去處。

    縱然離開皇城學院之後，自己的處境會變得更加微妙，甚至危險，但又何嚐不是一種機緣。

    從出生便被護養在宮中，沒有父母也沒有親友，隻有無數的人告訴他“你肩負著滄瀾國的未來”。

    天才隕落，十五年修為未盡……方才漸漸看清了人的本質，或許正如《道德經》所書：“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當自己有所用時被供於廟堂之上，受人禮拜；失去用處後，便被丟棄在水渠裏，任人踐踏。

    王燃回到屋子裏，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衣物細軟，掃視一圈熟悉的屋子，輕聲道別：“再見。”我一定會努力回來，再創造屬於我的輝煌。

    一件墨色練功服，一件藍色的小包袱，王燃自此離開皇城，獨自一人向城外走去。

    大街上家家戶戶都在為新年做準備，四處洋溢著節日的氣氛。幾個小孩子笑鬧著在打雪仗。

    王燃臉上帶笑，心情放鬆，邊走邊看來到城門，不想有人早已在此等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