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楓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兩支蠟燭和一個打火機，說道：“這是停電那天晚上我多拿的，我就料到了會有機會用到的。”

    接著，三人一起出了房間，進到了隔壁的衛生間。

    “你和小怡說了些什麽？”武雲好奇地問道。

    衛小楓在餘筱雨的幫助下在鏡子前麵的盥洗盆上一邊放置著蠟燭，一邊說道：“我告訴她我要幫助她完成最後一個心願，到鏡中的世界裏去救那個世界裏的她，請她用她靈魂的力量幫助我回到十二年前。”

    “那她現在人……呃、在哪？”武雲話說一半，才意識到梁怡現在存在的狀態已經不能算是人了，但又不知該用什麽代詞來形容更合適，所以含糊了一下。

    “就在這間衛生間裏啊。”衛小楓笑道，“待會兒我需要她的幫助，所以就請她和我們一起來這裏了。”

    武雲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為什麽我們又看不見她了？”

    “等會兒要耗費她大量的靈力，所以她現在要保存力量，也就不再耗費不必要的靈力來影響我們的意識了。”蠟燭擺放完畢，小楓用打火機將它們點燃。

    一切準備就緒，她對武雲和餘筱雨說道：“一切準備妥了，你們出去吧，接下來我必須要一個人待在這個衛生間裏。”

    餘筱雨並無異議，而武雲有些著急地說道：“我也和你一起去鏡中世界。”

    見小楓堅決地搖搖頭，武雲問道：“為什麽？”

    衛小楓解釋道：“這是梁怡說的，她說她的力量隻能夠幫助一個人進入到鏡中世界並穿越回十二年前。如果多加一個人，結果隻能是失敗，甚至可能會發生更嚴重的後果，這應該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是讓我去吧！”武雲語氣略帶強硬地說道，“你一個女孩子不一定能對付當時被第二人格控製的阿伯，到時候連你都凶多吉少。我去的話起碼還能應付一下。”

    “不行。”衛小楓毫不猶豫地回絕道，“就像之前我們六個人在寢室裏玩‘血腥瑪麗’的時候，隻有我一個看到了鏡子裏梁怡的臉一樣；來這所大宅子的當天晚上停電時我們四個人玩‘四角遊戲’也隻有我一個人看到了梁怡的身影，這都說明梁怡選擇幫助她解開執念的人是我。就像我跟你說過的去年發生在我們寢室裏的小夜姐的詭事，她選擇托夢的人是我。既然她們都選擇我，說明我是最適合的人選，也證明了我的確有能力去幫助她們，那麽接下去不論要麵對什麽困難，我都必須獨自承擔。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謝謝你，不過請相信我一定能幫助梁怡完成最後的遺願的。”

    “……好吧。”小楓的話已經說服了武雲，不過他還是略有不甘地問道，“那我能幹些什麽？難道就一直待在門外等著，無所事事？”

    衛小楓嫣然一笑道：“不要這麽說，我真的很感謝你，要不是你的幫助，恐怕一切都不會這麽順利。我也希望這最後一件事情你能和我一起去解決，但事不遂人願，也沒有辦法。不過我還是有一件事情拜托你，如果‘血腥瑪麗’開始後十分鍾裏我還沒有從這裏走出去，那麽你一定要衝進來。雖然我不知道到底那時的我會發生什麽事情……小雨，你也是……”

    餘筱雨接觸到小楓懇切的目光，用力點了點頭。

    武雲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十分鍾？十分鍾之內你就可以在鏡中世界裏救下另一個梁怡嗎？”

    衛小楓解釋說：“梁怡剛剛告訴我，我要去的是十二年前的鏡中世界，所以在我進人鏡中世界後這個世界的時間是基本不會流逝的，如果會也頂多流逝短短幾分鍾。”

    “我明白了。”武雲點點頭道，“我們會在外麵等你十分鍾。”

    “這十分鍾裏千萬不要打開門，更不要走進來，不然會發生什麽後果誰都無法預料。”衛小楓再次強調道。

    餘筱雨和武雲應了一聲，一前一後走出門去。在關門的一刹那，武雲留下一句話：“你一定要安然無恙！”接著，衛生間裏的燈也滅了，隻剩下鏡子前兩道微弱的燭光在抵抗著黑暗的蠶食。

    衛小楓凝視著被關上的門，心中不知怎麽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情緒。

    有些甜蜜，有點喜悅，有些不舍，還有些惆悵……

    雖然衛小楓確信梁怡可以保證自己在通過‘血腥瑪麗’這個遊戲穿越到鏡中世界的過程中絕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但是到了鏡中世界以後呢？衛小楓現在還沒有一分的把握是否能將鏡中世界的梁怡從她人格分裂的爸爸手中救下她，一旦一步踏錯，很可能不單單救不了她，反倒把自己的性命也給賠進去。

    “準備好了嗎？”梁怡的聲音冷不丁地出現在了小楓的腦海中。

    衛小楓全身微微抖動了一下，她立馬平複了一下心情，深出一口氣，回應道：“好了。”

    “你在動搖，我感受得到，你的內心在動搖。”梁怡顯然並不著急，反而慢條斯理地說道。

    “因為我沒有把握。”衛小楓並不否認。

    “那你為什麽不選擇拒絕？”

    “因為我不能讓你的靈魂一直待在這裏，我想讓你去看看天堂是什麽樣子的，這不正是你的夢想嗎？”

    “曾經是，不過十二年過去了，我已經不在乎了。其實我覺得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起碼我可以每天看到爸爸媽媽，還有不時回來這裏住宿遊玩的各種各樣的人。隻不過看著爸爸媽媽一天天地老去，長出白頭發和皺紋，想到他們最終都會死去，我就覺得好心痛……”

    “其實他們活得也很痛苦。他們最心愛的女兒死了十二年，這十二年裏他們必須當作從來沒有過這個女兒過一樣生活，他們的心中痛苦誰人能懂？”

    “真的嗎？我隻是希望他們不要因為我的死而痛苦，才請求他們忘了有我這個女兒的……”

    “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他們是那麽愛你，所以才會依照你的遺願欺瞞了世人十二年，也欺騙了他們自己十二年。但是他們的內心深處卻又如何能夠將你遺忘，你畢竟使他們唯一的骨肉？但他們隻能強忍著這種痛苦，表麵上還要裝作生活得很幸福。難道你就一直沒有看出來？”

    “真的是這樣嗎……我死的時候才十三歲，從小就不常和人接觸，小雲哥哥是和我一起玩過的唯一一個同齡人，所以我可能不諳人情世故。十二年來我的靈魂也沒有出過自己的房間，所以我也許真的不懂得怎麽去看穿一個人的內心。”

    “但你也有成長不是嗎？你說話的方式和措辭也不再像是十二年前的那個小女孩那樣的幼稚了。”

    “是吧。但人心是世界上最難懂的東西，十二年前的我不懂，十二年後的我也還是不懂。隻是感受過了你的意識世界，我才發現原來人世間的事情並不像童話故事裏寫的那樣的單純美好啊。”

    “對。尤其是人的情感，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琢磨的了……”

    “你喜歡他！”

    “啊？什麽？”衛小楓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我感覺得到，你喜歡小雲哥哥，和十二年前的我一樣。這就是你現在如此猶豫的原因，因為你很害怕再也見不到他。”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喜歡過一個人，所以我不懂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怎麽樣的，但是我確實有點害怕會再也見不到他。你不生氣嗎？”

    “當然不會。我現在隻是個靈魂，真正的我早在十二年前就死去了，而我的小雲哥哥也隨著我的死消失在我的世界裏了。現在的武雲，有他自己新的人生，那是不再有梁怡的人生。我感受得到他也喜歡你。現在他的人生，是有你的人生。所以，我真心希望你們可以幸福地在一起！”

    衛小楓沒有應話，心中思緒萬千，起伏不定。

    梁怡在她的腦海中繼續說道：“當然你也不用太在意我說的話，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應該由自己掌握，選擇自己覺得不會後悔的路，才是活著的意義，不是嗎？”

    “你覺得，我會成功嗎？”

    “你指什麽？我的最後一個心願，還是和武雲在一起的事？”

    “當然是你的心願啦！”小楓感覺臉上有些發燙，“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這個，不然我幹嘛要大半夜地站在這裏呢？”

    “其實我也說不好。因為所有的事情在剛開始的時候誰都不會知道結果如何的，人們能夠預料到結果的原因一般都是基於概率論。但在這件事我說不上什麽概率不概率的，不過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謝謝。”衛小楓微笑道，她心中終於有了自信。的確，人生就是這樣，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情，也從來無法百分百地預料到結果為何。但如果連走下去的勇氣都沒有的話，那麽就不會有任何的結果，而恰恰，這才是最糟糕的結果。

    “不客氣。”梁怡似乎也露出了純真的微笑。

    “還能再問你一件事情嗎？”

    “什麽？”

    “為什麽你會選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