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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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雲,武雲?武雲!”



    武雲回過神來,轉過頭魂不守舍地看了看坐在身旁的衛小楓。



    “怎麽了?叫我什麽事?”



    衛小楓一臉擔憂地問道:“你的臉色好蒼白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不會是不習慣坐快艇,暈船了吧?”



    “不是。”武雲有氣無力地回了兩個字,不想再多說,側過頭去看向另一邊船舷外距離不到兩米的飛濺而起的白色浪花。



    武雲和衛小楓兩人從賓館出來後,為了節省時間,就選擇速度較快的快艇出發去情畫島。或許是因為受了昨晚發生的這起意外的影響,今天在碼頭排隊登船的遊客寥寥無幾,似乎大夥兒都沒有出遊的心情,據說還有一部分遊客在聽聞又有情侶溺亡的消息之後就馬上離開了憐湖。所以他們兩人很快就坐上了快艇。上了船,按工作人員的要求穿好橙色的救生衣之後,武雲就麵色慘白地靜坐在位子上,像是一個沒了思想的木偶一樣。



    “你是不是在自責?自責自己昨晚不該說那一句氣話?”



    衛小楓的話一語中的。武雲將頭轉了回來,臉上終於有了表情。



    昨晚在阿德的夜排檔裏,那對殺馬特情侶不顧老板阿德的好言相勸,執意要去上星期五晚上一對大學生情侶溺亡的平月灣,武雲在他們離開之後小聲地罵了一句“讓他們去,死了倒幹淨”。這一幕,在聽聞那對非主流情侶的死訊後被武雲和衛小楓不自覺地從腦海裏重新翻了出來。雖說這句話僅僅是武雲喝到微醺之後的一句氣話,但一語成讖,即便他們的死和武雲沒有任何關係,武雲還是陷入了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自責當中。



    武雲的嘴唇微微抖動,卻沒有說一個字,但小楓已然明白。她也很厭惡那對非主流情侶,但並未到非希望他們去死不可的程度。再窮凶極惡的人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生命的驟然逝去總會讓人心有所觸。更不用說這對意外溺死的情侶實非大奸大惡之人,隻不過三觀和品行有些跑偏了而已,他們還年輕,還有漫漫人生路可以讓他們矯枉過正,而且誰又能知道在他們玩世不恭的表皮之下是不是有不為人知的閃光點呢?



    “武雲,你用不著自責,他們的死和你沒有關係。是他們不聽阿德叔的勸阻執意要去那片淹死過人的淺灘,發生了意外也是他們運氣不好,這都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衛小楓附在武雲耳邊,苦口婆心地開導道。



    “這我當然知道……”武雲不由自主地用雙手抱住腦袋,“可我心裏不舒服啊,我親口給他們下的詛咒啊,就因為我在他們離去時說了那句想讓他們死掉的話,是那句話讓他們得到被淹死的下場,是我詛咒了他們……”



    “說詛咒什麽的未免也……”衛小楓在要說出“太不科學”的時候陡然住了口,因為她之前碰到了好幾次用科學根本無法解釋的詭異事件,包括去年在418寢室裏和五個月前在東明山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武雲臉上浮著一層陰霾。“你昨晚也聽阿德叔的妻子說過,這座湖裏寄宿著一個凶靈,傳說是當年被丈夫拋棄之後懷著怨恨投湖而死的小憐姑娘化身而成的。這凶靈一定是聽到了我詛咒那對非主流去死的話,所以才會又一次出現在那個淺灘,將他們拖進湖裏溺死了。一定是這樣……”



    “這都是你借題發揮而已!”衛小楓堅決地打斷他,“那你怎麽解釋上個星期那對大學生溺死的事情?難道當時也有人在詛咒他們嗎?你稍稍理智點行不行?如果詛咒真的有用的話,那jǐng chá都可以失業了!或許那個淺灘附近的水域有想象不到的危險,比如暗流之類的也說不定,所以這兩對情侶才會發生意外雙雙溺亡的。如果按照你的邏輯來看,當時在夜排擋裏的所有人都應該為那對情侶的死負責,因為是我們沒有阻止他們去平月灣,才害的他們溺水而亡的。”



    武雲臉上的陰霾淡去了許多,眼底重現澄澈的目光。



    一看勸解有效,小楓趁熱打鐵:“不幸已經發生了,再怎麽樣都無法改變了。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是他們是和自己心愛的人死在一起的,就像開發商編造出的那個憐湖名字起源的故事裏的男女主人公一樣,死的時候心裏說不定是幸福的。”



    “你說的對。死亡是不幸的,當人們無法阻止死亡降臨的時候,如果身邊有最愛之人陪伴著,應該也是另一種幸福吧。”武雲的心豁然開朗,深情的雙眼灼熱地盯著身邊這個越發堅強的可愛少女。



    衛小楓接觸到他的目光,臉上不自覺地發熱了,連刮過臉頰的湖風都沒有了一絲涼意。她連忙別過頭望向另一邊的湖麵,心“撲通撲通”地快速跳躍著。



    很快,快艇抵達了情畫島。憐湖中大大小小的島嶼有七十多座,大部分都隻是露出個麵積不大的頂,能值得遊客登島遊玩的隻有三座,情畫島是其中最大的一座,也是知名度最高的一座,被列入憐湖六景之一。剛一下船,武雲和衛小楓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秋日的島上色彩絢爛,常青植被和落葉喬木錯落有致,生命的綠色、燃燒的紅色、燦爛的金黃搭配湖藍色的水麵,使整個情畫島看上去像是一幅美妙的畫卷。



    和湖岸邊的情形一樣,島上的遊客少了很多,不過這正和武雲的心意,少了紛雜的人跡,才能凸顯自然最純粹的美感。



    情畫島離憐湖賓館旁的碼頭有點遠,不過離不渝崖卻隻有不到兩裏的距離,所以在情畫島的最高點上既可以和不渝崖遙遙相望,又能環瞰憐湖的全貌,這算是情畫島上的一大特色。於是武雲和衛小楓兩人上島的第一站就是登上這座島的最高點。



    從介紹冊上了解到情畫島最高點也僅僅隻有七十五米,還不到三個憐湖賓館那麽高,隻能說是一座小土丘,夠不上一座山。上坡的路是由青石板鋪成的台階,透著一份風霜打磨的韻味。在成為景區之前,上山隻有一條路,是人為踩踏出來的坡道,並無石階。情畫島被開發之後,山路都被披上青石板,還分了很多支路,通向不同的景點。



    武雲和衛小楓一步一步地拾級而上,按照木製指向牌向著頂峰前進,沿途還不忘隨時停下腳步欣賞林木參天的風景。



    從上邊已經陸續有下山來的遊客了,他們抓緊時間向上攀登。上島之時已經過了九點,在中午之前想要走完情畫島上具有代表性的幾個景點不加快腳步恐怕很困難。



    好在對於登上過東明山頂峰的他們來說,攀登這座小土包並沒有什麽難度,不到一刻鍾他們就到達了最高點。



    山頂上遊客也是屈指可數,麵積並不太大的山頂空地看起來空蕩蕩的。稍稍喘勻了急促的呼吸,他們伏在了木質欄杆旁,俯瞰腳下的憐湖。在湖中的島上俯瞰的景致和在岸邊看到的相比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環視四野,視線中包含腳下的整座小島、環繞身周的整個憐湖以及湖岸邊連綿起伏的群山丘陵,一種身臨其境的造物主的既視感油然而生。小楓張開雙臂虛抱麵前的一切,享受著涼爽的秋風拂過每一寸肌膚,現在的她感覺像是身處在航行於汪洋大海之上的豪華巨輪船頭的最頂端遙望海天連成一色的壯闊一般,一種情不自禁地想要高呼“i’m the king of the world!”的衝動在心頭蠢蠢欲動。



    “你在模仿《泰坦尼克號》嗎?”武雲見狀打趣道,“要不要我來配合你一下啊?”



    衛小楓聽聞,連忙從幻想中清醒了過來,側過頭給了武雲一個“沒門”的眼神:“死開。”



    武雲吐了吐舌頭:“放心啦,這是一座島,沒那麽容易就沉的,除非發生了地震。”



    “別烏鴉嘴!”衛小楓佯怒道。不過她心裏卻異常的開心,因為此時的武雲顯然已經從剛剛的陰霾中走了出來,又回複了往常那個陽光開朗又偶爾會沒個正經的大男孩。



    兩個人轉身走到了另一邊的欄杆前,正對麵的不遠處就是拔地而起、斜插入憐湖上方的不渝崖。此時的崖頂上也和情畫島的情況差不多,遊客稀稀落落。不過武雲倒覺得這樣的情境更適合那裏,一位被愛情背叛而決然投湖赴死的女子的傷心之地,不該被懷有對愛情美好向往的世俗之人過多打擾。



    這時,衛小楓拍了拍武雲的手臂,指著不渝崖的方向,眯著眼說道:“武雲你快看,在不渝崖邊上站著的那兩個人是不是陳叔叔和嶽阿姨啊?雖然離這麽遠看不清相貌,但看衣服好像就是他們。”



    武雲聽聞,也眯起眼來仔細觀察。“好像是啊……”他連忙拿起掛在胸口的相機,將焦距調到最大,拍了一張zhào piàn。然後兩人湊到單反的顯示屏前,點開瀏覽這張zhào piàn,依稀能辨別出zhào piàn中那兩人的麵貌。



    “真的是他們!”衛小楓驚訝地說道,“難道六年前他們的女兒是從不渝崖上跌落湖裏而死的?”



    這時,兩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昨天下午在畫舫上那個老人告訴他們的關於憐湖真正的傳說,心底泛起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