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馬路兩旁等著人行橫道上綠燈亮起的最前排的人群中已經響起了陣陣驚呼。

    伴隨著驚呼聲，少年和他胯下的自行車在半空中分離，但還是同步地劃出兩道拋物線，接著重重摔落在五米開外的柏油地麵上。“啪嘰”一聲，變速自行車橫在了地麵上，並向前拖移了大約半米，同時，另一種令人心顫的**和硬物猛烈撞擊的聲音響起，男孩的身體在接觸地麵後側向翻滾了兩圈之後，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呀啊——”馬路兩旁一些膽小的女子目睹了這一突如其來的慘劇，條件反射地閉目尖叫起來，這其中就包括陳雪琪、餘筱雨和王苗苗。穩重如章月玥和莊涵也是花容失色，用手捂住嘴巴，難以置信眼前發生的一切。而衛小楓的臉色仍舊煞白一片，全身的肌肉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劃過午後晴朗的天空，驚得周圍的熙熙攘攘瞬間安靜了下來。

    “發生什麽事了？”“有人被車撞了！是個男孩子。”

    躺在堅硬柏油路麵上的少年身下溢出紅色的鮮血，慢慢向四周蔓延開來。

    此時，人行橫道上早已亮起了綠燈，但道路兩旁原本行色匆匆等待通過的人們卻沒有一個人敢往前走邁一步。親眼目睹慘劇發生的人愣在了原地，後麵不明就以的人群好奇著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麽拚命想往前擠好一探究竟。人群出現了騷動。 

    “譚朗！”“榔頭！”兩個明顯處在變聲期的男孩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蓋過了其它的嘈雜和喧嘩。兩名和被撞者年齡相仿的男孩鬆開了手中緊攥的車把，任憑嶄新的變速車側翻在地，一臉擔憂與害怕的神色從人群中衝至倒在地上的那個男孩身邊。然而他們卻蹲在那裏手足無措，唯有哭泣。

    “快打diàn huà叫救護車！”“快通知交警！”

    道路兩旁的人群這才從剛剛的衝擊中反應過來，紛紛掏出shǒu jī，有的打diàn huà給交警和120急救中心，其中就包括冷靜下來的章月玥。有的則用shè xiàng頭對準事故現場，拍下現場的zhào piàn和shì pín，至於他們是為了在警方趕到之後能為其tí gòng幫助還是上傳朋友圈為自己增加談資和話語權就不得而知了。

    有些大致弄清楚了事情來龍去脈的人以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淡姿態走開了，在他們看來，熱鬧湊過就好，至於那個男孩是死是活同他們今後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聯係，頂多事後想起來了就在網絡、電視、報紙上看一看新聞報道了解一下後續情況就足夠了。

    還有幾個膽大的行人從人行道上走進了道路中間，圍在了倒地的男孩身邊。其中一位四十歲出頭的男士試探地摸了摸男孩的脈搏並探了探鼻息。

    “還活著。”那人如釋重負地說道。

    圍上來的其他人也都鬆了一口氣。

    男孩的兩個小夥伴停住了哭泣，通紅的雙眼盯著說話的叔叔，哽咽地問道：“真的嗎？譚朗還沒死？”

    男士點點頭，不過神色並不輕鬆。“在救護車到達之前，先讓他這樣躺著吧，不要輕易動他，省得出什麽問題。”

    兩個涕淚俱下的男孩拚命點點頭。

    而其他人從那位男士的表情中已經讀懂了躺在地上的這個男孩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他隻不過照顧另外兩個男孩的心理承受能力並不明說罷了。

    這時，所有人都才意識到撞飛了這個小男孩的那輛黑色商務車一直停靠在斑馬線上，車頭有明顯的刮擦和凹陷的痕跡，而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到現在都沒有下車，透過車窗，隱約能看出是一名男子。他是被突然降臨到自己頭上的事故給驚嚇到還未反應過來？還是為親眼看到了被自己駕駛的車子撞上半空又摔落在血泊中的男孩現在生死不明的這一幕感到害怕？亦或是不敢麵對周圍目睹了全部經過的群眾的指責？不論是何原因，此時圍觀的人群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製造出這起事故的黑色商務車上，作為始作俑者的駕駛員避無可避。

    因為擔憂男孩生死而走出人群圍在他身邊的行人中有一個膀闊腰圓的漢子，起身走到了黑色商務車的駕駛座一側的車門邊上，用手指輕輕叩了叩車窗，大聲地說道：“裏麵的兄弟，你剛剛撞到人了！不管那男孩子現在情況是好是壞，你總得下車看一看吧？一直躲在車裏解決不了問題，是個男人就要有種一點敢於承擔責任！”

    此時，人行橫道的綠燈又一次變為了紅燈，道路上因紅燈暫時停下的車輛開始小心地繞過事發現場繼續前行。這些坐在駕駛室內的人們並不會為這麽一件在他們人生中無足輕重的小事而浪費時間停下來圍觀後續發展，他們隻會在心中默默為那個男孩的不幸搖頭遺憾，同時對那個倒黴司機的幸災樂禍，以及給自己今後的行車引以為戒。

    各種顏色和型號的車子一輛接著一輛從黑色商務車的旁邊駛過，周圍圍觀的路人也越聚越多，但黑色商務車的車門卻沒有一點將要打開的跡象。

    人行橫道上的綠燈再次亮起，眾多行人無不側目地繞過黑色商務車，然後越過斑馬線，消失在道路對麵的人流之中。

    站在車旁的壯漢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舉起拳頭打算重重捶打車窗、無論如何都要將駕駛座上的男人弄下車。這時候，車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那名壯漢的拳頭停在了半空中。

    接著，車門緩緩地打開，戰戰兢兢地走下了一名看樣貌還不到三十歲的男子，身著略帶褶皺的西服，一臉欲哭無淚的愁容，麵色慘白。他自知闖了大禍，整個人看上去搖搖欲倒，發軟的雙腿勉力支撐住身子卻顯得卑躬屈膝。他的嘴唇和下顎不住地劇烈顫抖著，嘴中念念有詞，像是在不停重複著“對不起”。

    比那人高上一頭的壯漢麵色不善地說道：“你可總算下來了！這是你的車啊？”他來回打量著麵無血色的年輕司機和那輛市價不下一百二十萬的黑色商務車，滿麵狐疑。

    年輕司機身子像篩糠一樣抖動著，連連擺手道：“對不起，對不起……這不是我的車，是我老板的，我隻是個駕駛員……對不起，對不起……”

    壯漢一把鉗住了他的肩膀，將他連拉帶拽地拖到了躺在地上的男孩身旁，用力甩了一下他的半個身子，說道：“不管車是不是你的，開車撞人的是你，你跑不了的。看吧，眼下這小男孩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你說該怎麽解決？”

    “對不起，對不起……真、真的死了？”現在的他活像一個毒癮發作的人。

    “還有救。”圍在男孩身邊的行人中有人說道。

    年輕司機的神情輕鬆了一些。“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我的錯吧，是這個小孩闖紅燈了……”

    壯漢氣憤地衝他吼道：“遇見人行橫道要減速你不知道嗎！而且這麽多人都看到了剛才綠燈已經在閃了，是你在加速搶紅燈，你還敢說不是你的錯！”壯漢越說越急，幾乎就要掄起拳頭來湊那個年輕司機了。

    年輕司機嚇得立馬雙手抱頭，傴僂著腰，大聲慘叫著：“對不起！對不起！……”

    眾人連忙紛紛上前阻止了壯漢不冷靜的行為，勸道：“算了算了，千萬不要動手。等交警來了弄清楚情況，這小子好不了。”

    壯漢這才作罷，和其他人一起保護著現場，同時緊緊看牢那個肇事的司機。

    人群中，六個女孩慢慢從剛剛目睹了交通事故的驚嚇中恢複了過來。

    “我們還是走吧？”王苗苗的語氣中透出一絲驚魂未定。

    陳雪琪問道：“去哪兒？還去看diàn yǐng嗎？”

    “現在哪還有心思看diàn yǐng啊？”王苗苗的聲音不由得漲了一調，“當然是回學校了。”

    如果僅僅是小擦小撞就當熱鬧看過，並不會影響心情。但眼前發生的是一起流血的嚴重交通事故，被撞的男孩可能還有生命危險，六個女孩的心頭就像堵著什麽似的感覺非常難受。

    章月玥以寢室長的身份非常果斷地說道：“苗苗說的對，發生了這樣的事故我們都沒有心情繼續逛街了，還是早點回學校去吧。大不了明天再出來，今天就這樣吧。”

    其他四個女生紛紛點頭同意。但唯獨衛小楓依舊麵朝著事故現場，似乎沒有聽到她們的談論。

    章月玥伸手搖了搖衛小楓的肩膀，問道：“小楓，小楓，你怎麽說？”

    衛小楓側過頭來，麵無血色，幾顆汗珠從額頭順著她的臉側緩緩爬落。

    “你臉色好難看啊，是不是受了驚嚇了？”章月玥眉頭緊鎖地問道。

    “啊，是啊，看到血有點怕……”小楓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道。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雖然是被突如其來的車禍給嚇到了，但更讓她大為震驚的是她居然對車禍發生的這一幕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然而她十分確定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目睹過和剛剛發生的類似的交通事故，這種似曾相識之感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聽了小楓的回答，章月玥並沒有起疑，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小楓確實是屬於比較膽小的。“沒事就好。剛剛我們的提議，你怎麽說？”

    “什麽提議？”衛小楓壓根就沒有聽到剛剛五個女生說了什麽。

    “我們打算現在回學校了，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沒心情繼續逛了。你怎麽說？”

    衛小楓眨了兩下眼睛，暗暗做了個決定，於是說道：“那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要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