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話呢？”郭穩冷笑一聲：“來了就是客，你對客人這態度？”

    “我這裏不缺客，你們兩個，出去出去！”

    任憑那師父高聲嗬斥，老白倒是不聞不問，隻顧掃目四望，忽然見到角落上的一對散貨，老白眼光一聚，挑出一個灰不溜秋的瓷碗來，點點頭道：“這個東西不錯。”

    郭穩將老白拉出店外，低聲問道：“值多少前，我來砍價。”

    “賣給識貨的，至少六千。”

    “你別管了，在這等我，我把它拿下。”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一百八十塊成交。又逛了周邊的幾個小市場，除了用幾十塊買下一枚小錢幣之外，一無所獲，郭穩擔心家裏的生意，拉著老白撤退。

    回到家，娘娘正在數錢——客戶多是下單時直接付款，但自然還是有堅持付xiàn jīn的。

    “多了十二分餐，全部付xiàn jīn。”娘娘把錢交給郭穩。

    “怎麽這麽多？”郭穩又驚又喜，這時訂單之外的新單。

    “胡先生家裏開聚會，來了那麽多人，一見咱家的飯賣相好看，就紛紛下單咯。”

    胡先生自然是胡躍了。

    “哦哦！但——”郭穩道：“食材不夠啊。”

    “下樓買呀，”娘娘將兩隻雪白的手掌一翻，笑了：“有手有腳的，肯定隨機應變嘛。”

    郭穩點頭讚許。這時業主群熱鬧了起來，談論的竟然是娘娘。有的說：“西班牙海鮮燴飯的老板娘呢，讓她加群啊。”有的說：“這老板娘氣質確實太好，像白素貞。”

    從中可以看出兩點，“西班牙海鮮燴飯”的名頭，已經瞧瞧植入一部分業主的心；二來，關於2204的話題，幾乎天天有。

    這都是好征兆。

    “哈哈！你看看，他們都叫你老板娘了。”郭穩給娘娘看眾人的留言。

    “是麽？”娘娘翻了翻白眼：“可能我長得像老板娘吧。”

    關於飯的味道討論也越來越多，雖然也有提意見的，但多數是讚不絕口，而且訂單又多了，八cd是男業主。

    “今天送飯，也有些人告訴我，別老單單一個菜式，”娘娘道：“換換口味嘛。”

    “火候未到。”老白搖搖頭。

    郭穩想就這事跟老白討論一下，還未接口，尹婉來短信了。

    “這位年輕的阿姨是誰，你的親戚麽？”

    “是我姐。”

    “長得真有氣質，我以為是你女朋友呢。”尹婉發了個眨眼的調皮表情。

    郭穩大笑。

    “給你提個小建議哦，可以增加菜式了，要不然大家，可能，也許，會吃膩的。”

    連尹婉也這麽說，郭穩覺得不能再拖了。

    “老白，咱也不能太固執，要聽聽客戶的話啊！”郭穩笑著說。

    “不可。”老白道：“火候未到！”

    這“火候”是玄學啊，毫無量化標準。

    “老白，這我有點犯迷糊了。”郭穩摸摸頭：“咱做這個生意，不就是要讓客戶開心，順著客戶心意來麽？”

    “客戶開心和客戶買單，那是兩回事。”老白淡淡道：“現在是要熬一個爆點，就要讓人家覺得咱傻，咱笨，覺得咱是因為他們的提議才改變的，那才能爆起來。”

    “也就是說，新菜式會做，但不是現在？”

    “對。”

    郭穩有些不以為然——但不是原則性的衝突，郭穩不願和老白爭論，軍師用計最怕半途而廢，且耐心依他思路而行，看看效果。

    郭穩畢竟是經曆了艱辛一番創業的人，有這份肚量。

    這時群裏聊天風格大變，多了許多平時沒有冒泡的業主，紛紛現身，都在聊古玩，引導話題的人，是“2515廖大師”，群主劉自榮也露麵了，在一旁暗暗為廖大師造勢。

    郭穩一看，就知道這是廖某人的一門生意。果然，那廖大師發了幾張古玩圖之後，發了信息：“三點鍾，2515，恭候各位，大駕光臨！”

    郭穩哈哈一笑，打diàn huà給劉自榮。

    “劉哥，這廖大師是什麽來頭。”

    “古董商啊！”劉自榮道：“我告訴你啊郭公子，今天下午，他家裏必定是名流匯聚，財氣旺旺的。”

    “有意思，我去看看。”

    放下diàn huà，郭穩發信息給尹婉：“下午去不去廖大師哪裏看看？”

    “走呀。”尹婉爽快答應。

    “好，三點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嗯。”

    這次不帶老白去了，就怕他開口得罪人。到了三點，尹婉穿著一件修身黑色打底衫，一條碎花裙，腳踩一雙淺口銀色平底鞋，飄然出門，看得郭穩虎軀一震。

    “真美，是個仙女。”郭穩讚歎。

    “呆子！走吧。”尹婉笑顏如花，輕輕地捶了捶郭穩的手臂。

    電梯裏，尹婉問道：“你想清楚了沒？關於新增菜品的事。”

    “還在想，還在想。”

    “奇怪哦，你這人有時好像很聰明，有時好像很笨。”

    說話間已到25樓，廖大師的住所大門敞開，屋內人影幢幢，歡聲笑語。門外站著一個穿著旗袍的少年，在給每一個進門的人發一本活頁宣傳畫。

    劉自榮手抓對講機，指揮著五六個保安在這一層巡樓，是凝神戒備的架勢，瞧見了郭穩，揚起手打了聲招呼。

    郭穩接過宣傳畫，拿在手上翻了翻，和尹婉走進屋中。廖大師這間屋子顯然是改造過了，客廳奇闊無比，足足擺了六十多張凳子，圍著和一個用來拍賣的高台。

    尹婉一現身，立刻引來屋中眾人目光。一個頭發花白，身穿卡通t恤的老頭兒朝尹婉招招手，沙聲道：“小婉，你也來了？”

    “丁伯伯。”尹婉先朝老頭打了個招呼，低聲對郭穩說：“你先坐那兒，待會我過來。”

    郭穩點了點頭，找個位子坐了下來，凝神觀察眾人。

    尹婉走到那姓丁的老頭麵前，丁老頭身旁還有個長得極高的年輕人，看麵相似乎是他兒子。丁公子似乎有意和尹婉接近，不斷朝尹婉移近，但他一靠近，尹婉總是微微退後半步，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

    “丁財主！”

    隨著這一聲招呼，廖大師隆重出場，張開雙臂，和丁老頭相擁。

    丁老頭嘻嘻地和廖大師寒暄，又用力地拍了拍朝廖大師身邊的一個端著紅酒杯的中年人，似乎也是老朋友。

    那中年人手上戴著一顆赤紅的瑪瑙戒指，黑西服，牛仔褲皮鞋，微微禿頂，氣質儒雅，舉手投足間，是大教授的派頭。

    “看得這麽仔細呀？”尹婉在郭穩身旁輕輕坐了下來，打趣道。

    “是啊，似乎都是牛人啊，我得好好觀察觀察。”

    “今天人來倒不少。”尹婉笑了笑道：“連丁謀，魏博士也來了，這兩人名列‘雲海瀾四大富豪’哦。”

    丁謀就是丁財主，魏博士自然是那帶著瑪瑙戒指的中年男了。

    “‘雲海瀾四大富豪’，有意思。”郭穩道：“其他兩大富豪呢？”

    “龐生不會湊這熱鬧，還有一個，估計也不會來了。”說到這裏，尹婉微微皺眉，似乎不想提起那個人。

    這時拍賣會開始。廖大師坐在前排，那穿旗袍的少女揮錘主持拍賣，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居然也是架勢十足。郭穩對古玩一竅不通，旗袍少女每獻出一寶，隻見眾人便紛紛競價，場麵倒也挺熱鬧。

    可想而知，若帶來老白，他隻要吼出一聲“假的，胡鬧”，那場麵該有多尷尬。

    拍賣會進行到後半段，開始有好貨色，魏博士頻頻出手，將寶物盡受囊底，眾人無一能敵，場麵略顯沉悶。

    能夠阻擋魏博士的，似乎隻有丁財主——但丁財主似乎毫不著急，翹著二郎腿，哼著小曲兒。

    “好了，這是今天最後一寶。”少女聲音清亮地介紹：“‘程甲本紅樓夢初刻本’‘。”

    這本“程甲本紅樓夢初刻本”就是《紅樓夢》第一次公開出版發行的首印本。現在存量極少，全世界隻有十幾部。rb現存一部，被視為國寶。

    作為本次拍賣的重頭戲，眾人均要看丁財主和魏博士較勁——所謂的雲海瀾四大富豪中，除了龐生是頂級大老板，實力高踞第一，其他三人財力難分高下，總是趁著廖大師這拍賣會，來一番華山論劍，一決高下。

    丁魏二人你來我往，鬥了十餘合，這本原本隻值三四十萬的“程甲本紅樓夢初刻本”，價格已經被抬到百萬以上。

    “一百二十萬！”丁財主舉牌，還刻意轉身瞪了魏博士一眼。

    魏博士也是個會來事兒的主，居然拔出剛拍下的一把寶劍，指著丁財主道：“今天寶劍在手，非斬了你丁老怪不可，一百二十五萬。”

    眾人激烈鼓掌。廖大師更是滿麵紅光，笑得合不攏嘴，頻頻朝兩人舉起大拇指。

    丁財主今天被魏博士搶盡風頭，這一鬥似乎不願在退讓，隻見他摸了摸，略作思考狀，伸出了兩個指頭。

    “兩百萬！”

    2515屋內氣氛爆炸了——倒不是兩百萬這個數字有多嚇人，而是這個數字遠遠超出拍賣物的價格，含著鬥氣的成分。

    魏博士微微錯愕，緩緩將寶劍回鞘，這個價格顯然遠超他預計之外，要不要應招，大是猶豫。

    “兩百萬第一次，兩百萬第二次”拍賣師的錘子似乎要敲下了。

    這時皮鞋聲響，門口閃進一個頭戴爵士禮帽，身穿一身白西服的中年人，一進門就笑道：“我來晚了！廖大師，這一錘必須重拍！”

    眾人紛紛回頭，朝這中年人望來。廖大師站了起來，仰頭大笑：“尹大俠，你又遲到了。”

    魏博士道：“尹大俠來得正好，與我合鬥這丁老怪。”

    “尹大俠？”郭穩心中惑然，暗暗朝尹婉望去，隻見尹婉臉色沉黯，冷若冰霜——

    進來的這個人，正是她的父親，“雲海瀾”四大富豪之一，尹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