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起床，就聽見老白說：“直播申請通過了。”

    郭穩聞言大喜，精神抖擻地站起身來。他生性豁達，雖受打擊，複原極快，昨晚所受的羞辱雖重，但不至於影響他第二天的鬥誌。

    “現在美美有聊天室了，”老白道：“或許今天就能盈利，首先要決定以什麽樣的方式來直播。”

    美美坐在電腦前，表情緊張，有點不知所措。

    “美美，你最喜歡做什麽事？”郭穩問道。

    “我我喜歡吃東西。”

    原來和大莽一樣，是個吃貨。

    “那就直播吃飯吧。”

    娘娘“啊”了一聲，道：“直播吃飯，這也有人看嗎？”

    “碰一碰！試錯成本極低，先試試這一招，如果效果不好，再想其他方式，一點不費錢。”老白道。

    老白選擇生意，第一個標準，就是試錯成本低。

    一個人無論多麽聰明，第一次進入某個行業或做某種生意，總會碰壁——在老白的觀點中，碰壁其實是一種正反饋，好比一個人提醒你“你這樣做不行”，關鍵是如何在獲得這種反饋之後，迅速做出調整。當然，這裏麵有兩個問題——“心情”和“試錯成本”。有的人碰了壁心情糟透了，跳腳罵娘，幹脆放棄；有的人士氣不滅，但場麵鋪得太大，一旦碰壁撞牆，資金難以周轉，唯有忍痛割腕，或陷入借貸的泥沼。

    而老白要做的，就是像獵人一樣瞄準大概率能成功的事，以一顆風雨不侵的鋼鐵心，進行低成本多次試錯，探出門道。

    “就差一件事了，起個昵稱吧！”老白道。

    “美美，你想起個什麽名字？”

    “我”美美沒主意。

    “老白，你來起一個吧。”娘娘笑著道。

    “起昵稱，最關鍵的是形象，看到文字，畫麵感就立起，此其一。”老白向眾人分析：“其二，又有強烈的反差，讓人看一遍就記得住，最好是七個字，讀起來朗朗上口。”

    “嗯。”郭穩深深點頭。

    “快說啊，看看是什麽好名字。”娘娘催促道。

    老白皺眉凝思一陣，一字一頓地道：“大屁股專拉稀屎！這個名字不錯。”

    眾人聞言，睜大雙眼，驚愕地望著老白。美美更是一臉驚恐，輕輕拉著郭穩的手臂，求他不要給她安這個昵稱。

    “老白你瘋了嗎？人家是女孩子，你給她造這個名字？”郭穩瞪眼。

    老白攤攤手，示意讓郭穩自己決定。

    “吃貨美美？”郭穩提議。

    “好，這個名字挺可愛。”娘娘在一邊附和。

    “嗯好的。”美美微笑著回答，隻要這昵稱不太重口味，她都可以接受。

    這時大莽的早餐也做好了，是潮汕特色蠔仔粥，味道清香，滋味濃鬱，娘娘端了一碗粥放在美美麵前，美美聞到了味道已經胃口大開，左手輕輕拂起長發，右手拿勺子舀了粥含在口中，閉起眼睛，緩緩回味。

    這是聊天室左上角數據跳動，居然蹦進來四十多個人。

    “有反應了。”

    “別高興得太早，這些九cd是假號。”

    “假號？”

    老白解釋道：“網站為了人氣，會按一定比例配置真人和假號。比如一個真人進了聊天室，係統自動會配置二三十個假號跟隨而入，一來增加人氣，營造氣氛；二來搶土豪的紅包，資金回流。”他不打無準備之戰，開始直播項目時已經對這一行的套路有深入的研究，門兒清。

    這碗蠔仔粥，美美小口小口地吃著，根本沒和觀眾交流，但聊天室的人越來越多，就算按九比一的比率，真實觀眾也接近了二百多人。

    郭穩笑了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多人願意看著一個陌生人吃飯。

    九點零三分，第一個打賞出現了，直播畫麵中出現一輛“摩托車”，配帶字幕：我們去兜風吧，還有“嘟嘟嘟”的音效。

    在這個直播網中，道具“摩托車”的價格等於真實世界中的五元，打賞雖少，但畢竟是第一筆收入。郭穩搖頭一笑，低聲道：“這生意背後的邏輯是什麽？為什麽有人會願意打賞一個陌生人？”

    “你要知道，這社會有兩大別扭，”老白開始解惑：“一，土豪比měi nǚ少；二，měi nǚ比**絲少。聰明人就懂得利用這種別扭，創造出一種新的平衡。”

    郭穩皺了皺眉，“嗯“了一聲。

    “就好比你吧，你一輩子打過交道的měi nǚ又有多少。

    郭穩斜視老白，道：“紮心了老鐵。”

    “做每一件生意，都要細細鑽研用戶的心裏。首先我們知道，看直播的百分之八十都是**絲，而在現實生活中，他們很難得和měi nǚ說上一句話，這種嚴重缺愛的心裏，造成一種現象，就是直播中měi nǚ的一句問候，足以使他們心情變好，幻化出‘零距離接觸’的感覺，這就有了消費衝動。”

    “我有點明白了。”郭穩似有所悟。

    “你一個典型意義上的**絲，對你來說，理解這層邏輯並不難。”老白淡淡道。

    娘娘噗嗤一笑。郭穩“哇”的一聲，作勢要掐老白脖子。

    這時樓下響起了廣場舞的聲音。

    是的，沒錯，就是廣場舞！那種激昂而莫名其妙的曲調，在山間回響

    郭穩來到陽台往樓下一望，密密麻麻三十多個身材各異的中年婦女扭著笨重的身姿，隨歌起舞，每人手裏還攥著一把小紅扇。

    “這還有王法嗎？”郭穩發怒。

    “可能也就是跳一下吧，”娘娘安慰道：“忍一忍吧。”

    但這一跳就是一個多小時，音樂越來越浮躁，大媽們跳得越來越歡。郭穩今天不想在外麵跑，本來想好好和大莽研究下菜式，卻被這廣場舞的音樂鬧得心煩意亂，當下打了劉自榮的diàn huà。

    “劉哥，你也不管管，這是噪音汙染啊！”

    “你有你的不爽，我也有我的難處，這事得慢慢解決。”劉自榮笑著道。

    劉自榮說有難處，確實不假，因為這支廣場舞之隊強人甚多，宛若明星隊，實在難以招惹。隊長鄭姨（就是懷疑郭穩是發小廣告的那鄭婆婆）的兒子，傳說是省裏的某位大領導；副隊長是丁財主的第二任妻子，體型是劉自榮的兩倍，外號“金毛獅王”，以霸道蠻橫聞名於世。隊中主力“不老西施”，是魏博士的老相好，一條破鑼嗓天下無敵手，08年有人不知死活和她對罵，結果回家臉色鐵青，不言不語，傳說夜裏渾身抖震不絕，吐血而亡。

    除了這三人之外，隊伍中指不定還藏著什麽狠角色，個個有後台，個個不好惹，劉自榮做雲海瀾保安經理，早練就一種“逆來順受”的水磨功夫，也知道什麽時候該出聲，什麽時候該“隱身”。

    郭穩打開業主聊天群，隻見眾人責罵紛紛：“跳廣場舞也別在小區跳啊，孩子都被吵醒了。”“扔一顆cuī lèi彈。”“請各位大媽原地爆炸！”“群主出來，我們繳的管理費呢？關鍵時刻你們保安怎麽慫了？”

    罵歸罵，大家心裏清楚，得罪這些大媽，往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根本沒人敢正麵和明星隊正麵交鋒。

    但在這種的情形下，有人挺身而出了。

    這個人就是胡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