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說這話，特別不好。

    可他不想像是昨天這樣，被人幾句話氣到了就差點死。

    他不想死，他想活著，他比任何時候都想要活著，好好地活著，活下去，才能有美好的未來，他的人生才不會斷在這裏。

    因為他想活著，所以，即便他知道這話跟他姐姐說很不恰當，可他還是要說，他什麽都沒有，沒有錢，沒有認識的人，可他姐姐不一樣，他姐姐能賺錢，和陸大哥關係有好。

    顧爭心裏是有羞愧感的，所以，他是低著頭說這話的。

    空氣裏麵很安靜，安靜得剛才顧爭說的話還能在自己的耳邊回放兩下。

    顧楚不知道該怎麽回顧爭。

    在她的打算裏，她靠著自己掙錢，一邊給顧爭把身體養好，一邊掙心髒手術的那一大筆錢。

    她一定會給顧爭治病的，但在她的計劃裏，是靠自己，而不是靠別人，錢也不是問別人借，而是靠自己賺。

    因為這個等心髒匹配也不是幾天就能匹配得到的，需要等，還有各種手術流程，加上現在國內這心髒手術可能還不成熟，或許要到國外去做這個手術，所以，顧楚覺得，兩年，是需要等的，這兩年，她努力好好掙錢。

    顧楚從來沒想過，顧爭會忽然跟她這樣說，所以，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他，所以，她沉默了下來。

    她的沉默，讓顧爭的心情緊張起來，他的眼睛都不敢抬起來，兩隻手緊張地扣著床單，不知道說什麽好。

    空氣裏長久的沉默與安靜，讓氣氛很凝滯。

    長久之後，顧楚動了動身體，感覺再不動，身體都要僵硬了，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然後看向了顧爭，她的脊背挺直著，維持著自己的那一點或許在別人看來不重要的自尊。

    “小爭，你的病，姐姐一定會給你治好的，你放心。”顧楚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情特別沉重，沉重到聲音也很是低沉。

    顧爭聽了，眼睛一亮，隨即咬著唇，看向顧楚，“姐，那？”

    顧楚看著顧爭的目光很是明亮，“但是，我給你治病的錢，除非是到迫不得已的時候，否則，我不會借錢來給你治病，你放心，小爭，我會好好掙錢，給你治病的。”

    錢，救急不救窮，前世的顧楚什麽都靠自己，今生也不希望自己養成靠別人的習慣。

    “姐，那什麽是迫不得已的時候？我現在就是迫不得已的時候，我昨天，差點就死了，姐，我不想以後和昨天一樣，我想要好好活著，你說迫不得已的時候，我覺得，現在就是迫不得已的時候，而且，這個錢算我問你借的，我以後會還給你的，等我的身體好了，我好好念書，將來有出息了，就能掙錢了，然後就能還給你錢了，到時候，我人也是健康的，那樣不好麽？姐，我想早早體會到健康的味道，我想要體會跑步的感覺。”

    顧爭一聽顧楚的話，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姐的意思是不會問陸大哥借錢給他治病，頓時，他就著急了，一著急，忍不住就這樣說道。

    顧楚聽著，認真聽著，也認真地站在顧爭的角度上來理解他這一段話。

    她發現，如果她是顧爭，她也覺得那樣很好，很完美。

    可是，她終究不是顧爭，她考慮的，也不單單這些。

    如果她問陸大哥張嘴借了這一筆錢，那麽，至少在錢財上，他們就不是對等的狀態，她不知道別人怎麽想，但她從此就會覺得她低了陸戰榮一等，她驕傲，她有自尊，她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就這樣輕易低頭。

    她希望以後她和陸戰榮是處於一種平等的狀態下在一起的，而不是欠了一大筆債的情況下。

    “小爭，我不會問陸大哥借錢的。”顧楚直接拒絕顧爭，“姐現在有的錢，能讓你的身體狀況穩住，等再過兩年，姐姐一定能賺夠給你做心髒手術的錢。”

    “姐，就不能現在麽？”顧爭低著頭，聲音輕輕的，也帶著自己的倔強。

    “不能。”顧楚回答得斬釘截鐵，不留一絲餘地。

    顧爭心裏有些難受，卻不敢再多說，至少，今天不敢再多說。

    就剛才說的那些，都是他猶豫了一晚上，思考再三，鼓足勇氣才說出來的。

    顧楚看著顧爭，見他低著頭不說話了，很是委屈的樣子，她心情很沉重，也有些心疼他，心裏更是給自己定了一個賺錢，賺很多錢的目標。

    等賺到給顧爭看病的錢了，以後，就靠顧爭自己了，她對顧爭的責任和義務便也能放下了。

    顧楚低著頭坐下了，然後拿起之前放下的書，繼續看書溫習，後天就要去報名入學了，入學kǎo shì，她要努力拿一個好成績。

    看了那麽多的書，她還從來沒有考過試，不知道自己能拿多少分。

    陸戰榮過來的時候，剛好是這姐弟兩沉默安靜的時候，他一進來，就覺得氣氛不對勁。

    “怎麽了？”

    和之前每一次陸戰榮一過來，顧楚就能發現他不一樣，這一次，等陸戰榮開了口了，她才是回過頭朝他看過去。

    陸戰榮覺得顧楚看著他的目光裏似乎夾著一些水意，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的心裏，便跟著一墜，喉嚨一緊，又問了一次，“怎麽了？”

    顧楚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陸戰榮後，她的心裏就酸澀不已，眼眶也不自覺有些濕意起來。

    “沒事，陸大哥，你怎麽來了？”

    顧楚站起來，眨了眨眼，神色便恢複如常了，笑著問陸戰榮，她希望，自己每一次見到陸戰榮的時候，都是笑著的，讓他看到自己的時候，就是笑容陽光燦爛的樣子。

    “明天學校預開學，你要參加入學kǎo shì，我去弄了幾套往年入學kǎo shì的考卷，幾個適合你年級的試卷都有，今天你做一下，心裏好有個底。”

    顧楚剛才那個樣子，絕對是有事的，但她不想說，陸戰榮就不會逼她，他將手裏的袋子遞給她，交代了一番，然後想了一下自己這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