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郝蘭欣趕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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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田青青的建議下,郝蘭欣把一千塊錢分成兩份,分別包在兩個包袱裏。並且商量好,分存到烏由縣城裏的兩家儲蓄所。要不然一下拿出這麽多錢,讓人猜疑。

    吃過早飯以後,田達林向隊上請了半天假。把自行車後椅架外側綁上了一個大簍筐,將包錢的兩個包袱放到裏麵,上麵蓋上青草。前頭馱著田苗苗,後頭馱著田青青,提心吊膽出了門。

    先去了城關鎮儲蓄所,存上一份。然後是縣工商儲蓄所。

    一個土了吧唧的農民,帶著兩個小孩子,一下存這麽多錢,引得營業員們都拿異樣的眼神看他。好在存款自由,沒有被盤問。田青青在心裏大喊“僥幸”。

    要不然,她自己就得出馬,把賣雞瘟“藥”的事說給人家。像這類平異能辦的事,影響麵越小越好。

    不過,每存一次款,田達林都要出一身大汗,灰色褂子前胸後背都是濕的,比受一次刑也強不了哪裏去。

    這讓田青青十分心疼,心中暗想:父母沒文化,強逼著他們幹這些事還真是受罪。往後有了錢,就放在空間裏,用時再找理由拿出來。

    隻是苦了田苗苗。坐在小木椅子上隻蹲屁股,嚷嚷著“屋屋”“狗狗”“柿柿”,又哭又鬧。田青青給她買了好幾回吃頭。都哄不喜歡。

    田青青自是知道她為什麽鬧:平時跟著她出門,都是把她放在空間的堂屋裏,有小黑狗陪伴著,吃著熟透了的甜西紅柿,愜意又舒坦。

    “看你這個沒出息樣兒?”田青青斥責了她一句,同時也是對自己幼兒時的不滿。

    田苗苗不知是聽懂了她的話,還是被姐姐的凶相給嚇著了。“哇”一聲大哭起來。

    “她這是鬧什麽哩?”田達林問田青青。

    “她可能是……想去掃麵袋的那裏,麵粉廠裏的機器……響的‘嗚嗚’的,一個掃麵袋的老太太……常帶著一隻小黑狗……人們來來往往的,她可能……覺得那裏好玩兒唄。”

    這一次的謊話說的吞吞吐吐,驢唇不對馬嘴——怎麽也圓不起來了。

    同時心中暗想:在田苗苗不懂事之前。還是不能光讓她去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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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包袱錢換成了四張紙,郝蘭欣多少有些失落感。但大女兒說這就是存折,想什麽時候用,就什麽時候去取,並且取的比存進去的還多。心裏又踏實了很多。

    存錢的事她聽說過,總認為那是有錢人家的事。與自己無關也就沒過多地想這方麵的事。現在輪到自己頭上了,原來是這種感受!莫非自己家裏也成了有錢的人家?!

    但不管怎樣說,那一炕錢確實實實在在地存在過。四張存折“嘎巴嘎巴”響。上麵的數字,在大女兒的指點下,自己也看的清清楚楚——自己家裏確實有了一千塊錢存進了儲蓄所裏!

    一千塊錢蓋三間北房不夠,蓋兩間卻富富有餘。再奮鬥一年。轉過年來蓋北房!結婚十多年了,一直在西廂房裏住。這一回,一家人也搬到寬敞明亮的北房屋裏去享受享受。

    郝蘭欣如此這般一想,心裏便高興起來。決心也犒勞犒勞自己——去趕一個王軍集。

    吃過早飯以後,給隊長請了半天假,換上一身洗的幹幹淨淨的衣服,背著一個草筐。郝蘭欣高高興興地走上了通往王軍的田間大道。

    其實,王軍離著田家莊才六裏路,半天準能打個來回。但郝蘭欣卻很少來。

    過去跟著婆婆過日子,根本用不著她買賣。現在個人過了,大女兒田青青又承擔起了家務。買東賣西,都是她的事,郝蘭欣連心都不用操。

    人們都說她有福氣,遇見了一個知道心疼爹娘的好女兒。她也很滿足,漸漸地就不過問家裏的油鹽醬醋鹽了。

    今天她來趕集,一是想給家裏添兩把鐮刀。過麥期間,丈夫田達林也會被調離菜園子,參加的割麥的大軍裏去。家裏的那兩把,都用了好幾年了,沒了鋼性,割幾把麥子就發鈍。

    二是想給大女兒田青青扯幾尺小花布,給她做身新衣裳。孩子整天這裏去那裏去的,一直穿著一身舊衣褲。難為誰也不能難為這個孩子:一場雞瘟,給家裏掙了一千多塊錢。簡直是家裏的小福星啊!

    再就是給大兒子買二尺藍斜紋布,做個書包。過了麥就上學了,沒個書包怎麽行!

    到羊市裏轉轉,如果看見合適的,就買回隻小羊羔去。大女兒在場院屋裏住著的時候就說過,有了錢買隻羊羔喂。那時沒有錢,也沒地方圈,也就沒興這個心。

    現在有錢了,也有家了,何不滿足孩子這個心願?!

    最主要的還是想給自己買條衛生帶,再買一包衛生紙。過去都用破布墊了,又難洗又不衛生。

    開春時和剛結婚的二柱媳婦一同去方便,見人家換紙,她不知道那叫什麽。人家對她說了,還把便捷和好處介紹了一番,羨慕的她了不得。但她沒錢買,當時也用不著,聽聽也就算了。

    後來有了大女兒的釣魚錢,手裏不那麽緊了。便想給自己買一條。去村代銷點買,都臉兒熟,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口:畢竟是女人的*,怎好拿到台麵上去說?

    現在家裏有了存折,飯食上在當彎兒裏數得著,她又想起了這回事:何不到王軍集上去買:交錢。拿貨,走人,再見了麵,誰也不認識誰,少了很多尷尬不是!

    說來也怪,有前邊那三個孩子的時候,孩子兩、三歲了也不來。來一次。就又懷上了。很少有侍候這個的時候。

    今年田苗苗才一年零四個月,就來了兩次了。難道生活好日子順了,這個來的也早?

    郝蘭欣一路走,一路想,不大一會兒。便來到王軍集上。

    王軍集上人很多。上麵雖然不允許倒買倒賣,但自己做的手工,針頭線腦,編製的筐蔞籃子,鐵匠們打的鋤頭鍁鎬鐮刀什麽的,還是允許賣的。隻要村裏沒反應。工作組不抓就行。

    郝蘭欣在鐵器攤兒上花一塊六毛錢買了兩把鐮刀,便直奔了供銷社。那裏是公家的,不用討價還價。買賣公平。

    供銷社裏人也不少,婦女居多。大多數都是買油鹽醬醋。

    郝蘭欣這才想起,過兩天就要收麥子了。這兩天無論誰請假趕集,隊長都會痛快答應。爭秋奪麥。一收起麥子來,就像打仗一樣,沒有十天半月過不去。油鹽醬醋等一些生活必須品,得讓社員們籌備籌備不是。

    怪不得今天早晨隊長答應的這麽痛快,自己怎麽把這個茬兒忘了?

    郝蘭欣在心裏小小地鄙視了一下自己。

    是不是也和人們一樣,買點兒油鹽醬醋回去呢?想想又不知道家裏缺什麽,多買了也是占著錢。過麥忙大人不忙孩子。還是撂給青青算了。

    來到賣布的櫃台前,買了自己相中的綠地小紅花市布,又扯裏二尺藍斜紋。

    又走到賣零碎的櫃台那裏,羞答答向一個女售貨員買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衛生帶和一包衛生紙。

    布是沒有包裝的,可自己背著草筐,如果買了羊羔的話,回去時還得拔一些青草什麽的,別再把布弄髒了,鼓了鼓勇氣,向女售貨員要了張包裝紙,把布連同衛生帶、衛生紙一同包裹起來,放到筐頭裏。

    然後一路打聽著,向羊市奔去。

    “冰棍,冰涼稀甜,二分錢一顆。”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年人,推著一輛有四個小軲轆的手推車。手推小車的上麵,放著一個用棉被蓋著的四四方方的箱子,一邊走一邊吆喝。

    走了大半上午,郝蘭欣感覺嘴裏有些幹渴。一個大人在大街上吃冰棍,如何張的開嘴?郝蘭欣搖搖頭,擯棄了自己這個想法。

    忽然又想起去年領著大兒子田幼秋走姐姐家的情景。

    那天比今天還熱,好像是小暑節氣。她領著田幼秋去看生病的姐姐。回來時,在東關村邊兒碰上一個買冰棍的。也是推著四個小軲轆的小車,一邊走一邊吆喝。

    田幼秋拽了拽她的胳膊,要買。

    二分錢能買一盒火柴呢,用好幾天。她摸了摸衣兜裏的三毛錢——那可是當時他們家僅有的家當——沒舍得買。

    田幼秋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看;一邊吮手指頭,一邊咽唾液……

    大兒子那渴望的眼神,從此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

    今天有錢了,何不給孩子們買回幾顆去,了卻自己和孩子們的心願。

    “買四顆。”

    郝蘭欣遞過去一張毛票。

    又想起溫曉旭經常在這裏玩兒,自己孩子吃,人家孩子幹看著,也不像話。何況這個孩子還與大女兒有點兒扯不清的聯係。

    “別找了,給五顆吧。”郝蘭欣十分氣壯地說。

    賣冰棍的老者臉上浮出一片笑,立馬又從箱子裏拿出一顆,與那四顆並放在一個紙袋裏:“您拿好。”恭恭敬敬地遞給了郝蘭欣。

    冰棍入手很涼,還有點兒濕漉漉的感覺。郝蘭欣怕湮濕了剛買的棉布和衛生紙,在路旁的坑沿兒上揪了幾片大青麻桃葉,把冰棍和另一個紙包隔開,背著奔了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