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坐在將熄的火堆旁，紀小璠和文楠各懷心事地吃完了周晗之的烤兔子，眼看天色尚早，天黑前還能再趕一段時間的路，便一起起身再次道謝並告辭。

    周晗之道：“那麽我們便就此別過了，兩位保重，一路多加小心。”

    周慧之則笑道：“我和哥哥也打算啟程，可惜咱們後麵不順路了。兩位師姐，我記得你們前行的路上再過三四百裏便是個凡俗城鎮，你們可以在那裏住宿一晚再走。”

    紀小璠拱手道：“謝謝周師妹，日已西斜，不便再多耽擱，就此告辭了！”文楠也朝他們兄妹行了個道禮，跟在她身後。

    周氏兄妹起身，目送她二人上了靈鶴背，在高天上漸行漸遠，直至完全被林中枝葉遮擋住才收回目光。

    “菱華每次見了你都淡定的很，全然沒有別的小女孩看到你之後的意亂情迷，可見她一心一意都撲在修煉上。不過她那個姐妹，恐怕已經起了別的心思了，你打算怎麽辦？”周慧之含笑望著哥哥，目光盛滿戲謔。

    周晗之道：“菱華又不是天真的小女孩，當然不會迷戀周晗之這副皮囊。至於其他人，我不會招惹，她們想什麽做什麽都與我無關。”

    周慧之大搖其頭，歎道：“好一個冷情冷心的人，怎麽不關你的事，難道不是被你迷住的嗎？別人你可以不管，但那文楠若因你與菱華反目成仇，你又當如何？我可是看得多了，在仙雲界上那些高階女修為了一個男人，什麽姐妹主仆情誼，統統都能拋開，何況是未明大道的小小修士。”

    周晗之眉頭微皺，慢慢道：“文楠……應當不至於，那孩子心思很正。另外，你要對菱華有信心，她不可能擺不平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

    “她若重視此事，便是十個文楠也不夠看，關鍵是她會不會正視此事？咱們知道她是誰，她可不知道咱們是誰，文楠和你在她眼中都是小毛孩，一個老前輩會對兩個情竇初開的小娃掛心？有那個時間和精力，我更願意相信她會選擇用來修煉。”周慧之分析道。

    周晗之有些頭疼，不過他更不願給紀小璠添麻煩，便道：“此事下次回山前我會解決掉。”

    周慧之點點頭，道：“那便回去吧，逸風前輩傳信說宮裏已經為你我的回歸準備了慶典，好歹是他們的一番心意，先回去看看再做別的打算吧。”二人隨即也爬上靈鶴，朝著胤天帝國的京城方向而去。

    半空中，紀小璠和文楠驅使著靈鶴並行飛著，隻是誰都沒有說話。紀小璠側頭看了看文楠，幾番欲言又止。她的動作太明顯，以至於文楠想裝作沒發現都不行，反複幾次之後，文楠隻好笑道：“小璠你怎麽啦，這麽一會兒瞅我好幾回了，咱們兩個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紀小璠有些惆悵，道：“既然文姐姐問了，我也不好再把話埋在心裏。文姐姐，你覺得周師兄這個人怎麽樣？”

    文楠一怔，臉色微紅，言行頓時添了幾分不自然，道：“周師兄……很好啊，人長得好看，資質也不錯，應當算是門派弟子中的佼佼者了……你問這個幹什麽？”

    紀小璠歎道：“我也覺得周師兄很好，且不說修煉資質，僅看他一表人才，無論凡俗界還是修仙界都定有大把女子心儀於他，像我們這樣的……唉。”

    文楠有些驚疑，道：“小璠，你莫不是……”

    紀小璠搖搖頭，道：“咱們年歲都不大，偏這個年齡最是心猿意馬，遇著個優秀人物便容易生出些綺思來，這些話爺爺和爹娘都與我說過，受他們的影響，所以我雖認為周師兄不錯，卻覺得這隻是少年心性，太不成熟罷了。”

    文楠沒說話，似在沉思。紀小璠又道：“爺爺曾對我說過，修仙界中以實力為尊，情情愛愛的對修士而言實在是累贅，若是有幸能與道侶攜手飛升倒還罷了，就怕……他沒有說下去，但我卻從他眼中看到了哀傷，大約是想到了我的祖母了吧。自那時起，我便覺得，再好的男子也不值得我放棄修為去追逐，因為你一旦沒命活，什麽深情厚意都會煙消雲散！”

    文楠有些詫異，看著紀小璠突然有些激動，不知所措。

    紀小璠笑了笑，歉意道：“對不起文姐姐，想到前輩，我有些失態。不過你覺得我說得可對？咱們魂修者比一般修士更難修到頂峰，每一個境界的提升都是生死考驗，唯有先顧全自身性命，才有資格再談其他。假如我一心癡迷周師兄，修為停滯不前甚至因分心而走火入魔，於我一點好處也沒有，周師兄肯定會看不起我這樣的膚淺女子，更不會等我。他一路前行，我被遠遠甩下，最好的結果便是耗到幾十年壽元終盡，連他以後會怎樣都無從看到。等他飛升仙雲界的時候攜手美眷，誰還會記得塵埃裏的我呢？”

    文楠受到震動，神情一變，喃喃道：“小璠……”

    紀小璠堅定道：“所以，在飛升仙雲界之前，我不會對任何人動心。”飛升之後，恐怕也不會了，曾經把真心托付於某人，那段過往已如前塵般湮滅，不堪回首，不堪記提。

    她轉頭對文楠笑道：“聽說仙雲界中的修士個個都是人中龍鳳，我倒是很向往呢。文姐姐，咱們一起入的門派，往後還要一起修煉，一起飛升，好不好？”

    文楠凝視著她的眼睛，眼中有水光閃過，重重地點了頭，道：“好。”

    紀小璠咧嘴一笑，指著前麵道：“再有一個時辰就能到前方的城鎮了，凡俗界正是上巳時節，應當很熱鬧，不知道晚上有沒有花燈。”

    文楠從那種情緒中晃過來，笑道：“上巳節又不是元宵，怎會有花燈。不過許多地方都會在水邊祓禊祭祀，青年男女們還會相約聚會，熱鬧是肯定熱鬧的，可惜等咱們到了天也黑了，隻好等明天。”

    這不過是個話頭，岔開方才那個話題用的，她們倆倒不是真的對這些感興趣。紀小璠雖然化用了自己的身份說了不可迷戀周晗之，想必文楠也聽懂了她話中的規勸之意，不求如醍醐灌頂，但願文楠能夠從不該走的迷路中醒悟過來吧。

    自此，兩人之間的氣氛從方才那次的莫名尷尬中解出來，重新恢複了輕鬆自在。紀小璠便知，她的話文姐姐聽進去了。

    天黑了大約半個時辰後，紀小璠和文楠終於來到了周慧之口中的那個城鎮。城鎮規模不小，入了夜竟還沒有宵禁，幾條主街上燈火通明的。

    文楠看了一眼，詫異道：“這個時辰了街上怎麽還有這麽多人？莫非真的讓你說中了，還是這個地方上巳節與其他地方風俗都不同，要掛花燈？”

    紀小璠神色凝重，揚手顯出手腕上戴的一串珠子，道：“不對，這裏有妖氣！”那珠子閃著瑩綠的光，在夜色中十分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