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然不會是素心丹。”紀小璠很肯定地說道。

    陳君住這時也反應過來，忙改口道：“對，不會是素心丹。且不說煉製素心丹的靈草在青淩界找不齊全，就算他們真的用別的東西替代成功煉了出來，上清仙門的人也不會容忍的。”

    素心丹這種丹藥，是萬仙道的招牌靈藥，最大的特點就是激發修煉潛能，使服用此丹藥的修士明顯感覺到修為的精進。但像這種走捷徑的修煉方式，必定有致命的缺陷------長期服用素心丹，進階時易走火入魔。

    以前在仙雲界時，萬仙道煉製素心丹並發放給弟子服用，這些並不是秘密。最重要的一點是，萬仙道從不強迫門中弟子服用，非但如此，還會明確告知此丹藥的缺陷，吃不吃皆是自願。正因此，仙雲界其他勢力才不管不問。因為說到底，這是人家門派內部的事，何況這個門派一向邪門，沒人肯多管閑事的。

    然而，現在並不是在仙雲界，萬仙宗把門派建在太華山周圍，就等於默認了接受上清仙門的庇護和管理，他們應該知道上清仙門是不會容許那些附屬門派行此邪惡之事的。

    “是與不是，等我們到了之後不難打聽出來，這個先放一邊。我們這次去，主要目的是探查萬仙道下來的一共有多少人，是否確定了我們幾個為目標。”紀小璠道。

    程菲兒思索道：“應該不會太多，仙雲界與青淩界位於不同的界麵，兩界壁壘很難打開，能輸送的人數更是有限，萬仙道來的人肯定不會超過十個的。若他們已經全聚在一起了，且能夠使用某種手段把我們分辨出來，咱們就被動了。”

    這些都是不可忽略的事實，蘇煜能夠毫無征兆地認出紀小璠是菱華，那他應該也能看穿程菲兒和陳君竹的宿體偽裝，再加上處境上的明暗之分。他們三個完全是被動的。

    也正因為如此，紀小璠雖然帶了他們倆去，卻壓根沒打算把他倆放出來。

    她正想著到了太華山之後該如何行動，忽聽得腦後一陣破空之聲疾速傳來。

    紀小璠心中一驚。歪頭閃過去，隻見一支短箭擦著她的耳朵射過去，正好插在前方大樹的樹枝上。她瞄了一眼，發現箭的另一端壓著一張紙，似乎是有人在給她傳遞什麽消息。

    紀小璠顧不得去取下那張紙查看內容。而是立時警惕起來，環視四周，大聲道：“什麽人藏頭露尾的？不妨出來一見！”

    沒人回答，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她又用神識探查一遍，還是沒有發現異常。若不是那支箭和那張紙還在樹枝上插著，紀小璠差點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潛伏在暗處的這個人，必定是個高手！

    可能是怕她察覺到靈力的波動，短箭是純粹的力道射出來的。再看箭頭沒入樹枝的深度，以此推斷距離，那人離她不足百步！以她如今的修為。以及堪比築基後期的神識強度，竟連此人何時潛伏在附近的都沒發現，那他至少是金丹期的修為。

    金丹期的高手隱在暗中裝神弄鬼，以這種不常見的方式傳信，究竟想要說什麽？

    紀小璠再次看了看四周，禦使翔雲踏飛近那根樹枝，顫了顫手，連箭帶紙都拔了下來。

    隻一眼，紀小璠就嚇到差點從翔雲踏上掉下來——那張巴掌大的紙上工工整整寫著一句話：斷與紅羅神識之係，彼將不識。

    意思是說。你切斷你與紅羅石的神識聯係，他們就認不出你來了。

    這個人，不但知道紅羅石，還知道紅羅石在她手上。甚至還知道萬仙道的人曾經認出過來她！

    紀小璠驚出一身冷汗，不自覺地將那張紙揉成了一團。

    能對她做這種提醒的，肯定不是萬仙道的人，那他又會是誰？原以為萬仙道眾人就是隱於暗處的、最讓人憂慮的一股力量，沒想到還有另一股勢力竟能看穿全局。

    紀小璠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就是這樣。她覺得哪怕門派覆滅之初，她都不曾有過像今日這般的無助感和彷徨緊張。仿佛有一雙眼睛，時刻都在盯著目前發生的一切，而你卻捕捉不到其蹤跡，這種被監視的感覺令人心慌。

    “不知是哪位前輩善意提點，可否現身一見？”紀小璠定了定神，再次對著空氣喊道。她在賭，那人應該還沒走遠。

    依舊沒人回答。

    紀小璠等了片刻，隻好抱拳道：“多謝前輩，今日之恩情，以後若有機會，晚輩定會報答。”

    既然此人不想出現，肯定有他自己的盤算，紀小璠連他是哪一方勢力都猜不到，更別提猜他的下一步舉動了。

    其實若說真猜，她不是沒有懷疑的對象。能熟知萬仙道和千靈山恩怨，並且知道兩家宿怨未解可能會蔓延到下界的，隻可能是仙雲界的勢力。而仙雲界中有能力將人送到青淩界並可掌握各方麵消息的，隻有一個淨妙天了。

    當初萬仙道和千靈山起衝突時，表麵上，淨妙天是中立立場。如今的仙雲界中，千靈山覆滅，萬仙道實力大減，淨妙天一家獨大，應該忙著清點戰利資源才對，又怎麽可能有這份閑心送人到下界來？最關鍵的一點是，即便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不可能撈到更多的好處了，淨妙天不會做這樣的糊塗事。

    怎麽想，都是似是而非的答案，紀小璠姑且把今日出現的這個人劃歸為淨妙天的人，不過她明確告訴自己，行事應該要更加小心了。你永遠都不知道，暗中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這種情況下，隻能盡量做到滴水不漏。

    她在原地呆立片刻，最終還是遺憾離去。

    片刻後，下方的小樹叢中一道白光閃起，顯露出立在那裏的清雋身影。

    那張接近完美的臉龐上並沒有什麽表情，他隻是微微歎了口氣，望著紀小璠遠去的方向出神。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一張傳訊符，聲音依然平靜：“菱華去了太華山。應是去調查萬仙宗的事情。如果門派無重大事情，你務必抽空下山一趟，在暗中相助。記住我教你的那個方法，再穿上鬥篷影衣。這樣影柒就無法認出你了。”

    等到傳訊符的光點消失，他又重新隱於白光之中，白光閃過之後，不見了蹤跡。

    再說紀小璠，她帶著滿腔的疑惑繼續趕往太華山。心裏也一直在想要不要把此事告知陳君竹和程菲兒。如果說了，不過是讓他們徒增煩惱；若是不說，又怕她一人思慮不夠周密，漏掉了什麽重要的線索。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最終紀小璠還是把先前發生的情形與他們二人說了一遍。

    陳君竹和程菲兒一點不含糊，紛紛直言“肯定是淨妙天的人！”

    紀小璠問：“淨妙天的人為何會下界？為何要幫我們？這一點上說不通。”

    程菲兒在小芥子空間內，與陳君竹對視一眼。陳君竹衝她搖搖頭，示意她別說。可她最終還是沒忍住，小聲道：“師姐。淨妙天為什麽不能幫助咱們？當初你與紫辰前輩……”

    “菲兒！”紀小璠打斷她的話，語氣變得嚴厲起來，“無關緊要之事不要在此時提起，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幻想。”

    程菲兒委屈道：“我才提了提他的名字，師姐你就吼我……不讓我們提，可是你明顯還是沒有放下啊，當初的事情未必就是他不對，師姐為何不肯給他一個機會解釋或者證明呢？”

    眼看兩人說話的氣氛要僵化，陳君竹忙打圓場道：“菲兒別說了。感情的事外人是很難有切身體會的。那位前輩與師姐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咱們也不好猜測，還是等師姐慢慢過去這個心坎吧。對了，師姐。到了太華山之後你打算怎麽著手去查萬仙宗呢？”

    陳君竹強行轉移話題，為的就是不讓兩人再繼續這個令人不舒服的討論，誰知紀小璠卻歎了口氣，低聲道：“方才是我情緒不對，菲兒，師姐不是故意要那樣對你的。”

    程菲兒忙道：“我沒事師姐。你不用放在心上。可是，你和他的事，真的沒有和解的可能了嗎？當初我還曾羨慕過你們，覺得師姐和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果後來沒有發生種種難以預料的事情，說不定你們已經成了道侶了！”

    紀小璠自嘲一笑，道：“你也說了，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情，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都不能裝傻欺騙自己。至於和不和解，假如咱們能順利飛升，再回到仙雲界也是幾百年以後的事了，誰知道幾百年以後的仙雲界會變成什麽樣呢，大抵是物非人也非吧。”

    陳君竹和程菲兒都沉默下來，不知該說什麽。

    的確，當年那些事情的發生都始料未及，師姐和紫辰前輩又各有各的門派，有師門命令在身，或許很多選擇都身不由己，但隔閡一旦造成，就再難解開了。

    他們身為局外人，能說的有限，說多了既怕師姐煩，又怕出錯了主意，令事情徹底不可收拾。此時，沉默是最好的選擇，雖然他們倆不約而同地心疼師姐。

    經過這件事，一路上三人說的話也少了，陳君竹和程菲兒總是小心翼翼的，盡量不再說以前感情的事，而是商討到了太華山之後怎麽做。

    “這個人說的方法可以一試，反正不會有什麽危險。如果可行，那我們的身份就不會暴露，想要混進去打聽些消息不難。如果不行，那就讓我一個人去，見機行事。”紀小璠道。

    萬仙宗建派才半年，正是招收弟子擴充勢力的時候，隻要壓低修為假裝是前來投靠的就行，混進去後可以打聽些淺顯的東西。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有更大的收獲。

    “好，我們聽師姐的，不過你千萬要注意安全，寧可不要那些消息，也不能把自己搭進去。”陳君竹還是有些不放心。

    程菲兒瞪他一眼，怪他不會說話，也跟著說了些貼心的話。

    翔雲踏的速度很快，紀小璠一路上順順利利，比預計中提前一天到達。

    遠遠望著太華山脈，她就不由心生感慨。

    都道昆侖是天下第一修仙聖境，太華山絲毫不輸於昆侖啊。此地地勢連綿無際，靈氣充沛，難怪上清仙門能牢牢把住青淩界第一修仙大派的交椅數千年時間。

    單看這種巍峨磅礴的氣象，微芒山跟太華山相比就顯得很單薄了，這一點，紀小璠覺得自家門派輸得心悅誠服。

    再往前趕，看到的就是太華山周圍的一些小山峰、山嶺。那些易於建築的，早就被人搶占了，地勢顯要的，也早已劃分好了勢力範圍和地盤，這就是太華山周圍林立的無數的小門派和修仙世家。

    太華山靈氣最濃、地勢最好的所在便是上清仙門的山門和洞府範圍，他們占了最好的，對那些外圍的小山頭就很大方了，願意立身的、有那個能力的，都可以隨便建立宗派。但前提是，他們要依附於上清仙門。

    這樣的條件對於很多勢單力薄、沒有後台的小門派來說簡直求之不得，以後不用日夜提心吊膽會被其他小門派吞並，大家都在上清仙門的羽翼下夾縫求生，誰也不比誰更好，這樣最好。

    在上清仙門的威力震懾下，這些小門派平時也就小打小鬧，再多的動作是不敢有的。萬一破壞了固有的平衡秩序，老大隨時都會出手教你如何做人。

    一接近修士活動漸漸密集的地方，紀小璠便收起了翔雲踏，重新找個隱蔽之所給自己易了副新麵孔。

    她還記得上次在泣仙墟內被兩個上清仙門的弟子撞到的情形，當時那兩人一聽她是擎蛇老怪的徒兒，二話不說就要替天行道。

    這次可是來到人家的地盤上了，聽說上清仙門的弟子們個個正義感爆棚，萬一事情還沒辦，先被“替天行道”了，她恐怕連分辯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