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心裏很清楚，慕小月不可能對著此時正看錄像的我說話，可是卻不由自主地看著屏幕裏麵的她，竟然重複著她說的話。

    她眼中閃過一片藍色星芒，我感覺被那些星芒籠罩，仿佛沉入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水當中。

    幾個模糊的麵龐湧入我的腦海，麵孔慢慢變得清晰。我辨認出其中一個是柳眉，她旁邊是紮著辮子的xīn jiāng少女古麗阿娜，另一個臉色有些黝黑的少年是艾爾迪。

    他們的容貌，是八年前的樣子。他們當年青澀的模樣，在我記憶中早已變得逐漸模糊，可是現在卻清晰地如同就在眼前一樣。

    我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卻突然覺得我身子一沉，感覺自己從空中直直跌落下來，砸在堅硬冰冷的土地上，但是卻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我連忙翻身爬了起來，環顧四周，這裏周圍什麽都沒有，隻有無邊無際的荒漠。

    忽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四五個麵目猙獰的古代武士，他們手裏拿著明晃晃的刀在我頭頂揮舞，我下意識地用手擋著頭。

    那些武士卻突然消失。我正驚魂未定，千萬個記憶中不曾出現過的畫麵，如同突然爆發的海嘯卷著如山高的海浪，一下子全部湧進我的腦海。

    我完全沒有防備，腦袋“轟“”得一聲，就又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被完全不能動彈。我掙紮了幾下，終於意識到自己被綁在了病床上。

    我不再掙紮，努力想著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己陪著柳眉爸媽到精神病院的，難道自己精神失常，被關了起來？可剛才那些畫麵到底是怎麽回事，柳眉爸媽在哪裏？

    “有人嗎？放我出去！”我大聲喊了起來。

    我喊到精疲力竭，終於冷靜下來，知道這樣喊沒有用。正在這時，我聽到門口鑰匙轉動的聲音，門被人推開，隻見李醫生走了進來。

    “李醫生——”

    我剛喊了一聲，立刻發現有些不太對勁，因為李醫生看起來隻有三十來歲，和我印象中八年前的樣子差不多。

    李醫生手裏拿著一個本子，問我：“叫什麽名字？”

    “武思遠。”我說，“李醫生，你為什麽把我綁起來，柳眉爸媽呢？”

    李醫生詫異地盯著我：“為什麽你之前一直說自己是武思，還說有人告訴你必須這樣說？”

    “誰？”我迷惑地問。

    李醫生手裏拿著筆，在本子上輕敲著，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李醫生，我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要綁我起來？”我問。

    李醫生好像沒有聽到我說話，她走近一點，俯身問我：“你記起這半年去哪裏了嗎？”

    “完全不記得，”我奇怪道，“八年前你就知道這些，為什麽現在還問我？”

    “八年前？”李醫生擔憂地看著我，“我以為你已經恢複記憶了，怎麽還和柳眉一樣，病情一直反複。我知道柳眉鼓動你逃出去，我隻能先把你們隔開。”

    我心裏突然明白過來，怪不得柳眉失蹤了，一定是被李醫生給關起來。然後她又如法炮製，把我也給關了起來。所謂精神病院搬遷，隻是李醫生掩人耳目的手段。我用手摸著綁著我的一根帶子，感覺並沒有被完全綁緊，應該能夠很快解開。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把我和柳眉關起來，到底想要從我們這裏知道什麽？”我朝李醫生大聲喊道：“柳眉父母呢？你把他們怎麽了？”

    李醫生搖著頭，說道：“武思遠，我希望你配合治療，柳眉本來已經好了，她本來都可以出院了，可你來了之後，她又開始胡思亂想，又說起那個人的名字。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誰的名字？”我問道。我的手指此時快偷偷解開帶子，我考慮著是現在製住李醫生，還是先不要亂動，等她走了之後再偷偷溜出去。

    “方佑俠。”李醫生說。

    聽到這個名字，我覺得非常熟悉，而且是對我來說生死相關的人，我剛才蓄勢待發的勁頭突然消失，努力想這個名叫方佑俠的人到底是誰。

    “你忘了？柳眉剛進來時，提到過這個名字。她說你們在沙漠中的一個古城中，遇到過這個人，就是這個人把你帶走的。”李醫生提醒我。

    我感覺剛才如同海嘯般洶湧的記憶碎片又開始襲來，我咬緊牙關，拚命忍住腦中的眩暈感，嘴裏一邊喃喃道：“方佑俠……方佑俠……”

    風沙侵蝕下的古城。

    眼波如水的古裏阿娜。

    國力精神病院斑駁的圍牆。

    一群正在挖掘現場的考古隊員。

    如山的沙丘。

    慕小月發著藍光的眼睛。

    洶湧的海麵。

    耀眼陽光下，在海浪中起伏晃動的長長桅杆。

    沙漠中白森森的骷髏骨架。

    柳眉刺耳的尖叫聲。

    艾爾迪和柳眉的爭吵聲。

    越野車的轟鳴聲。

    耳邊輕聲念誦的咒語聲。

    ……

    這些看的見的畫麵，聽得見的聲音，糾纏交錯地縈繞在我腦子裏麵，好像它們都是深埋許久的古物，突然被人發現而重見天日。

    我咬著牙，讓自己鎮靜下來，等它們都慢慢消退，耳邊嘈雜的聲音也消失，我才注意到自己正被一個雙眼晶瑩透亮的年輕人注視著。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他很麵熟，他看著我的眼睛，眼神從我的眼睛穿過，一直穿透到我腦後虛無的空間。

    我隨著他的眼神回頭，看到身後慕小月的一雙眼睛，那個年輕人的眼神和慕小月的眼神同時穿過我的頭，好像那裏是透明一樣。

    在他們眼神相遇的一刹那，我聽到他們兩人同時念著我熟悉的咒語，我突然記起了很多幾乎遺忘的事情：自己如何到xīn jiāng探望在油田勘探隊的父母，如何遇到同時來探望父親柳眉、當地的xīn jiāng少年艾爾迪和少女古裏阿娜，又是如何偷開父親工程隊的開著車子，在荒漠中四處閑逛的，自己醒來之後，又是如何發現身處看不到邊的沙漠的。

    “武思，站起來！如果你不想死在沙漠裏麵，就必須想辦法從這裏走出去！”突然，那個年輕人在我耳邊大聲喊。

    “我叫武思遠，不叫武思！”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大聲喊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