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飛紅濺綠桃花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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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那次前去白馬寺,這是林夢瑤第一次出顧府。

    馬車出了顧府,便直接駛進了顧府外最繁華的接到金源道。熙熙攘攘的人群自不在話下,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也是不絕於耳。林夢瑤撩起簾子,甚為歡喜地看著街上的繁華。前生唯有那次隨了江錦呈偷偷出過相府,之後的生活便在孟府周遭旋轉。許是也因為如此,她才會在那般屈辱下也未曾想過跳出孟府去。

    馬車最終在一家玉器店前停了下來,看著門麵,倒是與京華的不相伯仲的。

    “怎的,是要準備什麽玉器麽?”

    林夢瑤頗為詫異,跟著顧北辰下了馬車。想來顧北辰是老主顧,那掌櫃看了顧北辰後,滿臉的笑意幾乎化作水流了下來,甚是諂媚。對此,林夢瑤倒絲毫反感也沒有:世道,本就是如此。

    掌櫃的帶了他們二人進了裏間,拿出上好的玉器出來:“顧少爺,您看看這些玉色,可有滿意的?”

    顧北辰拿了托盤上的帕子,挑揀了一隻玉鐲,對著陽光細細觀摩著。林夢瑤也是十分好奇,顧北辰竟是對玉器有所涉獵,細細想來,目前所接觸事宜,倒似乎沒有顧北辰不曾涉及的。

    品了一口茶,林夢瑤靜靜看著顧北辰將一應玉器細細觀看,終究是覺著無聊了,踱了步子在屋子裏徘徊。走至門間,竟隱隱約約聽得外間有人交談。她本不是多事之人,更無聽壁腳的習慣,可那“顧家公子”突兀地闖入了耳內,一下子就吊起了她的興致。

    細細一聽,竟是談論這再行婚禮一事的。

    “都說顧府的公子是個癡情種子,卻不想這般癡情。”

    “就是就是,這普天之下也沒有再行婚禮之說,可為了那壞了名聲的女人,他竟在所不惜。”

    “唉,天下難得的好男子啊,怎就傾心了一隻破鞋呢!”

    聽這般談論,林夢瑤就有些自己找堵的意味了。不過,好在對於這般流言,林夢瑤也不甚關心,勾著嘴角似笑非笑,也便抬了步子往顧北辰那邊而去。

    “怎的,眉眼間竟有些憂色的!”

    顧北辰輕語,林夢瑤心中詫異,她自問隱藏得連她自己都信了的,卻不想被他一語道破。佯作無事地搖搖頭時,顧北辰已經向她之前所在的門邊而去,靜站片刻,麵色卻越加凝重起來。

    “這流言蜚語總是不會停歇的,今日說他家,明日自當又換了一家,你何須生氣?”林夢瑤上前,勸道:“再者說,她們倒也沒有說錯的,你是天下頂好的男人,我的名聲卻早就破了的。”

    這般自怨自艾,也算是刻意為之了。

    果然,顧北辰甚是心疼的將她攬了過去,絲毫不顧及掌櫃尷尬的麵色:“我是不是天下極好的男人,我並不知曉。我卻知曉,你是天下極好的女子的。”

    普安之下哪裏還有比這更讓人麵紅的情話?!

    林夢瑤故作羞澀,心中卻是盤算著如何更好的步步為營,真的得了顧北辰的心。說起來,這些日子,林夢瑤也思慮了不少,所謂以身換心,那是最低劣的手法,以情換心才是真。

    “如此,你倒更不必生氣了,我好與不好不需外人知道,你心裏清楚便可。”在顧北辰胸口輕輕一點,林夢瑤推開了他,麵若紅霞地坐下佯作飲茶。

    接下來半個時辰,顧北辰細致地挑選了玉器,件數不多,也僅僅三件,卻超過了三千兩。

    “是做禮的麽?”

    上了馬車,林夢瑤便好奇問著,顧北辰給了肯定的答複。於此,林夢瑤凝了神,這般出手絕不是送與普通人家的,莫非是達官顯貴?

    林夢瑤自是猜不出來的,便也不多費腦筋,反倒撩起簾子,看車外的風景。春日萬物生機,隻不過短短十日的功夫,這外麵的春色已經愈加濃鬱起來。繁花已落,樹間結了不少拇指大小的青果子,小巧玲玲煞是可愛。

    “怎的到了林子裏了?”馬車沿著羊腸小道,在一片桃林裏行駛著,林夢瑤越來越好奇:“我們這是要去……哎呀……”

    話未說完,馬車竟然一陣顛簸,原本坐在顧北辰對麵的她身子一歪,正好落在顧北辰的懷裏。這般入懷,顧北辰竟沒有了鬆手的意思。

    “你倒是鬆開些。”

    “若是再摔了,我可不見得能接得住你。”

    顧北辰竟然麵不改色,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林夢瑤也不再掙紮,任由麵色緋紅,安安靜靜坐在他的腿上。如此有甚不好?顧北辰對她越加依戀,於她便更有利。

    馬蹄聲一路“噠噠”,馬車受著顛簸,一路發出“吱呀”的聲音。這本是常事,可車內二人姿態實為曖昧,林夢瑤憑白想到了那些不堪的畫麵,也不知顧北辰是不是也像她所想,氣息頗重的久久不說話。

    “我說……”

    林夢瑤實在羞臊不堪,轉過頭來便想讓顧北辰鬆開她,不想這一轉頭,正好與顧北辰四目相對,鼻間相抵。心中劇烈跳動,林夢瑤連呼吸都停止了,眸子一眨,還未醒過神來,唇上卻是被顧北辰一啄。

    “好好坐著,很快就到了!

    那輕輕的親吻如蜻蜓點水般,點開了林夢瑤心湖的漣漪,並不吭聲,林夢瑤乖覺地坐著,身體裏的酥麻感竟是久久不能散去。

    “少爺,少夫人,到了——”

    車外,明雪喊了一聲。久陷沉思的林夢瑤身子一抖,連忙站起來,卻“嘭”地一下裝在車頂,疼得眼眶都紅了。顧北辰嘴角微扯,眼中卻是掩不住的心疼:“這般毛躁,果然是改不了的毛病!”

    毛躁?

    這本應與林夢瑤不搭界,可偏偏於顧北辰麵前,總是這般失了常態。

    林夢瑤掐了手指,也未搭話,隨了顧北辰下車。馬車竟是在一處宅子前停下的,這宅子少了城內的奢華,卻多了一份清新雅致,隻一眼,林夢瑤心中便生喜。

    “桃花塢。”

    林夢瑤淺語橫匾上的字,一眼便看出了那是顧北辰的手筆,驚詫地看向顧北辰,那顧北辰已笑意滿滿等在那裏。

    “這是我年前買的一處宅子。”自是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歡喜,心情也跟著愉悅了起來:“以後,也便是你的。”

    林夢瑤輕啐了一口,紅著臉正欲說話。大門卻吱呀一聲打開,裏麵走出來的正是清泉,難怪這兩日沒有見到他,原來是被顧北辰派到這裏來了。

    “少爺少夫人,林老爺已經等了許久了!”

    林老爺?

    心中詫異,隨著眾人進了去,院子裏,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迎了上前,其後跟著一位婦人——弱柳扶風如病中西子。

    再往前走幾步,林夢瑤終於震撼得停下了步子,那個男人分明是原主的父親林紓,而那個麵帶病色的則是原主的生身母親阮青了。

    顧北辰竟然秘密地將他們邀請了來!

    震驚不已,卻也感動不已。一個男人做到如此,真的實屬難得!

    呆立著,林夢瑤有些不知所措。說起來,她是第一次見到原主的生身父母,一時間真拿不準該以何心態對待。按照原主的個性,看到這些人,是哭還是笑呢?

    蹙眉,思量著原主的反應,原主的生身母親阮青已經落著淚要上前來了。隻是,剛走出一步,就因林紓回眸一陣狠瞪停住了步子,滿目憂色地看著林夢瑤,倏忽間又是清淚滾落。雖不是親生母親,可看到林紓如此對待阮青,林夢瑤的心中還是一揪,又是心疼又是憤怒。

    林夢瑤柔和了眸子看向阮青,隻為讓她寬心。卻不料,那林紓上前哼出聲來,瞪著林夢瑤。一瞪之下,又是滿麵愧色,拱手對著顧北辰俯身。

    “哎呀,賢婿啊,我們林家愧對於你啊,竟出了這麽個不知廉恥的女兒,唉——”林紓滿麵愧疚之色,歎息連連之後,對著林夢瑤便是嗬斥道:“你倒也有臉活在世上,但凡是有些廉恥之心的,隻怕早尋了麻繩吊死了!”

    這般聽來,林夢瑤倒也算是明白了,合著林紓是因著她出嫁途中遭劫一事發火呢!

    發火,卻不是心疼。

    這便是原主的父親了!

    “賢婿啊,我林家也是知書達理的書香世家,這般不貞不潔的女子斷是不會包庇的,你顧家若是執意要休妻,我林家絕對無二話!”

    林紓義正言辭,慷慨激揚,全然一副衛道士的模樣,偏偏將父女之情踐踏在了腳下。

    原主記憶中,本就對這個所謂的父親印象淺顯,唯一深刻的印象,卻又是童年時候的淒慘。那年冬日,林紓不知為何怒氣大發,冰天雪地地就將原主母女趕到了牆不避風的後院角落。若不是慧珠有能耐,隻怕那一晚,原主母女總是挨不過去的。

    細尋記憶,再想到眼下林紓的反應,林夢瑤不覺怒極反笑,勾起了嘴角,便是不屑地看向林紓。

    “你這不要臉的貨色,竟然還笑得出來——”

    林紓本還麵色淒淒著表現出一臉愧疚,見得林夢瑤竟嗤笑著看著他,當下揚手便要向林夢瑤麵上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