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睡神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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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灰蒙蒙的,沒有太陽,沒有風,睜大雙眼也看不清對麵那個相距不到十米的樓。

    早上六點,我輕輕滑動了一下在我右手裏不停震動的shǒu jī,shǒu jī已經彈出了電量不足百分之十的警報。

    我不由得歎了口氣,現在我的病肯定越來越嚴重了,最早shǒu jī隻要在我手上震動五分鍾我就能被叫醒了,現在震動了一個多小時我才能醒。我的病再發展下去是不是就永遠睜不開眼了?

    我向來都不是一個膽大的人,我已經去了不少家醫院看了不少的醫生,可結果都是相同的,我很健康。如果非要說有什麽問題,就是我有氟斑牙。當時,我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我開心地笑了。我以為自己的病源終於是找到了,這也不枉費我整整兩天的的檢查,那兩天我經曆了什麽彩超、心電圖、核磁共振、眼科、耳鼻喉、內科、外科、抽血、口腔……,全身每一個部位都做了全方位的檢查,就怕有漏網之魚!

    口腔醫生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告訴我這是小時候攝入了過多氟的緣故,不是什麽大事,很多人都有,也比較容易治……

    “這麽無關緊要嗎?不會讓人嗜睡嗎?”我當時特別無助地打斷了醫生的話道。

    醫生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當然不會了……”

    出醫院的那一刹那,我想通了為什麽自己會有氟斑牙。我生活在農村,家裏向來都不怎麽寬裕,更沒有什麽零食,作為小孩的我總想吃點酸酸甜甜的東西。牙膏成了我不錯的零食,我總會去偷吃家裏的牙膏,而牙膏裏是含氟的,所以我便有了氟斑牙。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隻有我自己認為自己有病!當時在學校的時候也是這樣。

    我記得我是從當兵鍛煉結束後,也就是大二學期伊始開始變得特別嗜睡的,而且還有一個標誌性的事件。

    那是大二的第一節課,yīng yǔ課。課堂上,yīng yǔ教員——一個長著可愛的娃娃臉脾氣卻異常暴躁的中年文職女軍官——親自跨越整個教室走到了我的座位前,一招鐵砂掌重重地印到了我的課桌上。可憐正在熟睡的我以為地震了,噌地一聲就在座位上彈了起來,大喊了一聲“快跑”,然後甩開膀子就要往外衝。

    我剛邁起腿就被一個強有力的手掌給重新拽坐下來了,全班登時爆發了山洪般的笑聲,我足足用了一分鍾才搞明白自己的處境。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臉有多紅,但我想肯定沒有我們yīng yǔ教員的臉紅,她的臉紅的都要有些發黑了,看她被氣得這個樣子,我知道自己的下場肯定好不到哪去!

    “牛草,每次你都一個人坐到最後,感情你覺得這裏離我遠你好睡覺是吧?”這句話是從我們教員口中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每蹦出一個字我都仿佛從她的口中看到了四濺的火花。

    接下來是幾分鍾的沉默,我沒說什麽,也不敢說什麽!

    “我講的你都會了?”

    根據我的經驗,我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回答“沒有”,可是我剛開口還沒來得及發聲教員就接口了,可憐她這次留給我回答的時間隻有三秒鍾不到的時間。

    “既然你都會了,那就把我剛剛講的到講台上講一遍!”教員以不容質疑的口氣道。

    在全班同學的壞笑聲中,我扭扭捏捏地走上了講台。結果可想而知,我根本不知道講什麽,隻能拿著課本一陣胡謅。我每謅一句,台下就一陣哄笑,我狠狠地瞪了一下講台下這些號稱同學、戰友、兄弟的家夥。

    “怎麽停下來了!”yīng yǔ教員隨即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道,“接著講!”

    於是,我又開始了胡謅,台下依然是哄笑不斷,很多人都笑出了淚,所有人都絲毫沒把我剛才的眼神警告放到心上。

    就這樣,我在講台上足足丟人現眼地站了半節課。下課後,相鄰的幾個教室不時有人過來打聽說“你們上什麽課?教員講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咱們學校哪個教員這麽幽默?”

    我的這些好戰友們則聲音有點沙啞地熱情替我做了宣傳,“這是我們牛教員的精彩授課,估計你們在這大學四年是不可能聽到了?”

    如果,話隻到這個份上就好了,人偏偏都有好奇心,又愛顯擺,最終我的光榮事跡在短短十分鍾的課間時間便傳遍了這個教學樓。

    感謝第一個幫我宣傳的同學,他的一句玩笑話讓我有了第一個外號,“牛教員”。

    第二節課,yīng yǔ教員總算是放過了我,讓我“從前台走到了幕後”,第二節課她讓我靠在後牆,以軍姿的要求——五點靠牆——站著聽課。

    軍姿,是我最熟悉的一個動作了,這是我們隊列訓練的第一個內容,是隊列動作的基礎動作,剛開始我以為這個動作很簡單,畢竟我在高中伊始也接受過軍訓,當時我隨便那麽一站就受到了教官的表揚!

    然而,真當我自豪地拉開架勢準備接受表揚的時候卻得到了一頓狠批,用隊長的話說,我這就是一根“豆芽”!動作還是以前的動作,要求完全不同!

    當然了,挨批的不止我一個,很多人都挨批了,頭抬不起來,胸含著,腰挺不直,腿繃不直是我們的通病。低頭、弓背、彎腰似乎也是當今這個社會的通病。

    不知道哪個偉人發明了五點靠牆——腳後跟、小腿腹、臀部、肩和頭同時靠牆——練軍姿的方法。軍訓的時候,隻要我們在宿舍,我們走廊的牆就沒得過空閑,犯錯的同誌需要靠牆站著,隊列動作沒練好的同誌需要靠牆站著,被子疊得不好的同誌需要靠牆站著……

    經過第一節課,我還並不覺得自己與以往有什麽不同,隻當是今天早操跑過步比較累,兼yīng yǔ向來就是我的**的緣故呢!

    可是當我一頭栽在地上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事情的不對了!任誰第一節課受了那樣的折磨,第二節課也不可能再睡著了,即便是躺著。而且,我還在五點靠牆啊!我可是我們隊靠牆站軍姿的常客,我還從來沒有站軍姿睡著過呢,即便是經過一整天高強度的訓練!我這可不是吹牛,這可都是我親身經曆過的!

    這次,我不但站著軍姿就睡著了,還睡得那麽沉,沉到我摔的鼻青臉腫、鼻血流了一地才醒。這就讓我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出現什麽不好的狀況了!

    大地隨著我們yīng yǔ教員腳的起落開始一下下有節奏的顫抖,我不知所措地盯著眼前這個似乎突然脹大了一圈的她。

    “牛草!”教員怒不可遏地衝我咆哮道,“你太過分了!你給我出去!”

    ……

    “牛草,你可真厲害!大明星啊!我們學院頂頂大名的‘睡神’!”我們隊長劉海沉著臉、背著手在他的辦公室裏施展著“大力金剛腳”,仿佛把地板當成了我。

    隊長口中的“睡神”是我的第二個外號,這個外號可是特別的響亮,自從有了這個外號學校裏再也沒人叫我的名字了……

    “你行啊!在學校才待一年,咱們旅裏沒人不知道你的大名,不對,這麽說還委屈你了!上午旅長罵我的時候說咱們校長也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聽隊長這麽一說,我的心一下跌倒了穀底。我們隊長比我們大不了多少,正是急於在領導麵前表現自己、追求進步的年紀。而我今天害他在自己直接上級領導,甚至是最高級領導麵前丟臉,他怎麽可能會放過我!

    “你說你昨天晚上幾點睡的?”隊長走到了我的身前,雙手放到了肩上。

    “九……九點……半!”我的聲音不自覺地隨著我的身體一起顫抖了起來。

    “九點半?”隊長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滿臉的不相信,“我看你是昨天晚上又偷玩shǒu jī了吧?”

    “沒,沒有!”我大著膽子對上了隊長的眼睛,希望能夠獲得他的信任。

    “沒有?我看你是狗改不了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