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穿鞋的君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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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途院,院長屋內。

    一隻紙鶴從窗外飛來,輕飄飄的落在雲十三手上,自主解開成一張光滑的紙頁。

    “八個月前,東極城七星街,文蒼冥曾與一名為‘文老’的神秘隱士文鬥,贏得了一件神秘的傳家寶……”

    雲十三看完紙上的內容後,紙張便在他手心自燃成灰。雲十三握了握拳,手心的灰燼便消失了,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文老,神秘隱士,哈。”雲十三微笑的走到窗前,負手倚窗,眺望遠方,喃喃道:“老前輩們也開始布局了嗎?”

    畫麵一轉,二途院,混元圓中。

    文蒼冥坐在屋內,伸著手掌,手心上懸浮著一個拳頭大的寶玉,色彩斑斕,寶光耀眼,充滿了靈氣。寶玉在文蒼冥身前的虛空中投影下一幕清晰的光幕,光幕中顯現之象,正是已經在閉關室內閉關了兩個月的君傲,隻見他紋絲不動的盤坐在靜室內,想是一座泥塑,沒有一點動靜。

    文蒼冥默默的看了一會,光幕中的畫麵一變,畫麵中的人又變成了獒敗,正在演武場上練功,看了一會,畫麵連續換了好幾次,躲在某個角落中偷酒喝的謝不封、腿上橫劍,端坐觀悟柱上的葉獨孤……除此之外,之後出現的人物都是內門中的大人物,他們交談的聲音也都能通過光幕傳到文蒼冥的耳中。

    最後,畫麵定格在了雲十三的屋中,這一次雲十三似乎有所察覺,向光幕看了過來,與另一邊的文蒼冥四目相對,文蒼冥不為所動,二人隔空對視一番後,文蒼冥忽然一笑,暗自搖了搖頭。隨後撤去光幕,將寶玉收了回來,塞進衣襟內貼身放好。

    另一邊,雲十三感覺到那股窺探之意散去後,臉上笑意更盛。

    “果然是那件寶貝,這小輩好大的氣運,先是太白劍帝傳承,後又能被文老賞識,賜予如此重寶……那也好,我便錦上添花,再助他一臂之力又如何?記得無上禪宗還有幾份極陽聖胎……五百年前欠我的人情,該讓他們還了……”

    平靜了四十年的東極劍門,又一次暗流湧動起來。

    閉關室中。

    君傲端坐在靜室中心,雙眼緊閉,渾身僵硬,如同一尊泥塑。沒人知道,此時的他,正陷入在一種很詭異的狀態之中。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君傲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他一直在往前走,不知疲憊,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從開始到現在,他就沒有停下來過。

    “這應該是極惡魔胎造成的幻境,隻要我堅守本心,一定能走出去的!”君傲一路走一路嘀咕,黑暗中太過寂靜,於是他一直在自言自語,這樣一來,似乎眼前的黑暗就會稍微明亮一些。

    他如同以往一樣,大步的向前走著,然而剛剛邁出左腿,心中猛地一驚,連忙將腿伸了回來。因為他剛才那一腳踩空了!他又來回的查探了一番,發現前麵沒路,似乎是一片斷崖!

    遭了,要來了!

    君傲眉頭皺起,暗中拽緊了拳頭,在這個世界他除了擁有用之不竭的體力外,其他方麵都隻如同一個凡人。

    “你在害怕?”

    君傲心神一震,虛空中傳來了他自己的聲音。

    “哈哈,廢話,什麽都看不見,能不怕麽?有本事你……”

    話還沒完說,整個世界驟然亮起,從無盡的黑暗變成了無盡的光明,刺得君傲半天睜不開眼。待適應過來後,君傲睜開眼來,看著眼前的景象震驚不已。

    身前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幽暗鴻溝,也是這片光明世界中最後的黑暗之地,深不見底,漆黑如夜。光明的道路到此斷裂,似乎是走到了世界的盡頭。

    虛空中響起了自己的聲音,語氣中還帶著一絲鼓舞之意。

    “極陽便是極陰,極惡便是極善,此乃陰陽平衡之道,所以不用害怕。”

    君傲聽完,忽然感覺這句話有些熟悉,但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現如今整個世界一片光明,他可以看清整個世界,他到要看看,這極惡魔胎能耍出什麽把戲來。

    “你修錯路,現在改正還來得及。你一心想要成仙,卻又要堅持保持一顆凡人的心,你不覺得這個想法很自私嗎?”

    君傲沉默不答,任由其說。

    “你的道是什麽?唯我,你說你本局外人,要做一個旁觀者,那在阿難城最後你為什麽要選擇出手?既然已經出手,你又為什麽要自責?你說你要逆不可逆之事,行不可行之路,結果呢?你還是順從雲十三所說,屠了阿難城。你說不要在三界內,可你卻活在三界中。你說你要不入五行,可你身有五行。你說你要大逍遙,大自在,可你卻畏手畏腳,總是要到避無可避的時候在做出抉擇……”

    君傲陰下臉來,冷聲吐出兩個字:“閉嘴!”

    “你說你修劍法,卻從未領悟劍意,你說你傲骨嶙嶙,鋒芒畢露——你沒有!你說你不畏懼,不逃避,一往無前——也沒有!”

    “你修什麽法?你修什麽道?你如何逆天!如何成仙!如何見她!為我修法,為我修道,為她成仙……統統都是狗屁!”

    “你不想視蒼生如螻蟻,視天地為棋盤,視萬物為微末。你想與紅塵作伴,你想保持凡心不變……你心中根本不想成仙,又如何修仙!有修改器你又如何?你最後也不過隻是一介假修罷了,你現在的一切都是修改器給你的,你問問你自己,你有為了修行付出過絲毫努力嗎?沒有,一絲都沒有。”

    “夠了!”君傲大吼一聲,冷冷的望著虛無的高空,冷聲道:“你以為你說這些能動搖我的本心嗎?你錯了!不可能,我的道是唯我!我隻聽我自己的!唯吾獨尊!”

    “你可知我是誰?”

    “你?”君傲麵露不屑,譏笑道:“不就是一個極惡魔胎麽,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如何?”

    “哈哈!”

    一陣大笑從身前傳來,君傲定睛一看,之間在自己身前不遠處,另一個自己正站在那,冷聲笑著,身穿白袍,似乎要與身後的光明融為一體。

    “笑話!天大的笑話!我是極惡魔胎你是什麽?你忘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你自己說過的啊!”那白袍‘君傲’同樣也是一臉不屑的表情盯著他。

    君傲立馬就要反駁,但是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是的,他想起來了,那些話……的確都是他自己說的!是他在黑暗中行走時說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是從他自己的嘴裏說出來的。

    “你再看看你自己。”白袍‘君傲’神色冷傲,伸手對著他指了指。

    君傲茫然的低下頭,眼睛一瞪,不敢置信的往後退了幾步,絲毫沒有察覺到,已經退到到了斷崖邊緣,在往後一步,他就要墜落下去。

    對麵的‘自己’一身白袍,君傲並沒有在意,以為隻是魔胎在模仿自己罷了。但是他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一身黑袍!與這光明世界格格不入!

    “所以,就如同‘我’所說,你才是極惡魔胎。”白袍‘君傲’一個閃身,出現在君傲的身前,嘴角揚起,勾出一抹邪異的笑容,探過頭伸到君傲耳邊,輕聲道:“所以,你才是極惡魔胎。就這麽點能耐就想動搖我的道心?滾下去吧。”

    說著,重重的一掌拍在君傲胸口,將君傲打入了斷崖,墜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沒想到就是這麽個考驗,不過也好,讓我看清了自己的不足之處。”白袍君傲身形挺拔,站在斷崖旁邊傲然而立,他看了一眼無盡的眼前的黑暗斷崖,毫不留戀的轉過頭去。

    整個光明世界開始抖動起來,無聲無息的崩潰了。

    靜室內,君傲緩緩睜開眼來,目光淩厲。

    “啊~渾身好酸,坐了多久了?”他站起身來狠狠的伸了一個懶腰,無比舒坦。

    君傲一臉淡漠,隨意的查探了一下丹田,發現丹田中現在除了聖輪根種外,還有一團漆黑如墨的光團,一放一收,像是在呼吸一般,安定在聖輪根種的黃金聖輪內,這便是被君傲煉化後的極惡魔胎,現如今已成了君傲的金丹胚胎,而八極之物本就是先天靈胎,其中的玄妙不是一般入藥之物結出的金丹胚胎能比擬的。

    這也就代表著,君傲突破築基,邁入了結丹境。

    “呼,這裏好悶,得出去透口氣。”結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君傲並沒有什麽表現,他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大步的走向門口,正準備打開閉關室的石門時,他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接著拿出了須彌山袋,將一雙踏雲履拿了出來。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隨手抓起一隻鞋履,毫不猶豫的一腳伸了進去。

    “嗯,不錯,挺舒服的。”君傲伸直穿上踏雲履的右腿打量了一下,感覺很是滿意,然後又將另一隻鞋子穿上,這才起身,扭動機關,打開石門走了出去。

    穿著鞋履的踏步而行的君傲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一幕場景:

    “過來,把鞋子穿上,地上那麽髒。”

    “不要不要不要!哼,人家不依啦!我才不要穿鞋,一點都不舒服!”

    “還有地上那裏髒了?我踩過的地方怎麽會是髒的呢?嘻嘻,凡是我走過的地方,都是最幹淨的。”

    “我不管,你必須把鞋給我穿上。”

    “我就不穿,昨天雪兒告訴我,穿上鞋子就不自由了。”

    “……廢話,貓能穿鞋嗎?”

    “我不管,我要自由,我要隨心所欲,我就是不穿,小相公……人家真不想穿鞋……要不……你也別穿?好嗎?我覺得很好!你不準穿鞋!把鞋脫了!快!”

    啪!回憶中斷,畫麵支離破碎。

    “自由?”君傲淡漠的臉上露出一絲邪異的笑容,淡然道:“你當然自由……但……我是我啊,我是君傲啊……”

    我,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