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染望著這些人的表情，突然就冷靜了不少。

    要忍住。一定一定要忍住……

    現在不忍，一切都完了。俞磊繼承了林家所有的財產，已然今非昔比，而那些股權轉讓的協議都是自己一筆一劃簽上去的！還有那個女人，那個一把將她推向車前的女人……

    她要的不是死亡，從來都不是。

    她要俞磊活著——清醒地活著。

    陸司野突然皺起了眉頭，眼神在顧染纖細悠長的脖頸上一瞥，疑惑一瞬間掠過眼底。

    一桌人瞬間寂靜。

    顧染咬牙，勉強將情緒平複了，抬頭笑道：“都這麽緊張做什麽？我開個玩笑。”

    俞磊看了顧染，站了起來，開口道：“沒記錯的話這是和顧xiǎo jiě第一次見麵，初次見麵就拿我過世的妻子開玩笑，好像不太合適。”

    “是初次見麵，但這幾天您是名人，南城上下估計沒有不認識的。”顧染微笑著，恨意卻躍然眼底，“大概是天天看著新聞，拿俞總當熟人了，一時失言，抱歉抱歉。”

    這話一出，眾人眼光頓時有些驚疑不定了。

    顧染這話裏帶著點揶揄和譏諷……到底是幾個意思？是代表著顧家表態？還是……

    俞磊稍稍訝異一瞬，皺了皺眉，抬頭剛要回應，顧染身邊的人突然動了。

    “俞總癡心一片，我們私下裏討論過，很是向往那樣的愛情，所以多嘴幾句，不要見怪。”十分抓人的嗓音突然在顧染的耳邊響起。

    她一愣，轉頭看向了身邊的人。

    陸司野……為什麽打這個圓場？從他剛才的所有表現已經可以看出來，他大概是不想沾染關於她的所有事情的。

    “當然，怎麽會怪罪。”俞磊微微一笑，表情如常。

    “走吧。”陸司野轉頭順勢對著顧染微笑，雖然隻是輕扯嘴角，眼底沒有一絲情緒。

    顧染眯了眯眼，跟著他將最後幾桌都走了一遍，感受到陸司野的眼神始終都停在自己的後背上，全身針紮一般難受。

    婚禮結束後，顧家的車等在外麵。

    陸司野先上了車，顧染的腳步則停在車外，猶豫了片刻才坐了上去。

    “俞家少爺，林家女婿，也就是即將要繼承林家所有財產的林氏當家家主俞磊。”陸司野突然開了口，句句引向俞磊的身份，隨後話鋒一轉，眼神看了過來，“是顧家人沒腦子，還是我這位新婚妻子沒有？”

    顧染抬頭，眼神也落在了他的臉上。夕陽漸漸消退，柔和的光爬上他的半邊臉，抬眼妖異，眯眼深沉。如此違和感十足的氣質在那張臉上無縫貼合，晃神間心底竟起了深深的恐懼，顧染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陸家無權無勢的說法，僅僅是外界的定義。若說麵前這人隻是一個普通人，她絕對不會相信。有時候人的高度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中便可以體現得淋漓盡致，陸司野便是這其中的代表，越是緘默隱藏鋒芒，便越是耀眼得讓人不敢輕易直視。

    所以他們所謂的“無權無勢”和“普通家族裏的普通人”，會不會是因為……這隻是陸司野想要外界形成的認知？

    她瞳孔微微一縮，臉上的表情緩緩裂開了一道痕跡，驚疑在那條情緒的裂縫中不斷地蔓延……

    隨即她表情一收，開了口：“大概是喝了點酒，所以失控。”

    “失控？”陸司野若有所思地盯了她許久，眼裏終於有了些許情緒，在逐漸黯淡下來的夕陽中愈發淩厲逼人。

    她這才覺得剛才的第一印象有多荒唐。妖冶？旖旎？怕是吃人不吐骨頭，隻有一副皮相還帶著幾分善良了。

    “以後不該惹的不要惹。”陸司野的神情恢複了剛才的懶散，“顧安寧，這場婚禮之後，你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人。”

    隨意到骨子裏的動作和漫不經心的語氣終於還是在顧染的眼中留下了十分深刻的痕跡——這人太危險。任何危險，她現在都要盡量避免。

    “還代表了你？”顧染笑著開口詢問，仿佛好奇一般探了頭，開口：“我有件事不明白。”

    陸司野抬眼。

    四目相接，顧染輕輕動了動嘴唇，眼神突然一抬，目光直直逼視。

    “婚禮開始到現在，陸先生還不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