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將所有東西都包裹在了晦澀陰暗的世界裏，顧染提著東西從藥店出來的時候，腳步更加沉重了。

    她感受到了胃裏的翻滾——這樣的翻滾從第一天使用這個身體開始就出現了，而前世，她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孕反嚴重，也是幾次將胃酸都吐出來。

    各種跡象都讓她心裏不安，但是記憶中沒有任何關於這個身體這方麵的畫麵，所以還是檢查一下為好。

    她迅速進了門，沒有看見陸司野的身影，轉身便進了一樓的浴室。

    很快便拆開盒子，開始測。

    一條杠的線緩緩出現，顧染咬牙，死死盯著那條紫紅色的線，隨著另一邊若隱若現的顏色出現，她的心突然就跌到了穀底。

    第二條線出現，顧染手指一抖，維持著動作很久很久，才緩緩將驗孕棒扔進了垃圾桶，拆出了另一個。

    同樣，第一條線很快便出來了，隨即又是第二條。

    顧染眼睛一閉，手指已經有些顫抖，開始拆試紙，動作越來越大，越來越慌，散落一地的試紙都顯示著同樣的結果。

    完了。真有了……

    下一秒顧染有些疑惑。難道這個記憶傳承的過程中遺漏了誰嗎？為什麽關於孩子的父親自己一點都想不起來？仿佛就是個憑空冒出來的孩子……

    難道……是她帶過來的孩子？

    不可能。顧染立刻就否定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她知道自己在被車撞死之前已經有了痛感，孩子是保不住的，更別說這麽離奇的可能性了。而且看這肚子的動靜，估計也就隻是一兩個月左右的事情，不會太久。

    顧染深深吸了口氣，抬手，撫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作為一個母親死去，又作為一個母親重生，孩子的父親同樣不知道是誰，這樣的巧合……還真是諷刺。

    但她現在真的有能力保護這個孩子？真的有資格當一個母親？

    顧染抿唇，情緒有些複雜起來。

    前路漫漫，弟弟的下落不明，她的仇還沒有報，公司現在牢牢掌控在其他人的手裏，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她要進攻，但防守已然十分艱難。這樣的情況下做任何無益於報仇的事情都非常危險。

    顧染想了許久，站了起來，匆匆扯了紙將驗孕棒蓋住了，轉身開了門。

    沙發上已經多了一個穿著睡衣的身影，手裏還拿著shǒu jī，屏幕上的光照在那張精致絕倫的臉上，顯得冷意驚人。

    顧染理了理自己的表情，走出門，在沙發的另一邊落了座。

    “有消息了嗎？”她問。

    “沒在你說的地點。”陸司野抬頭，眼神輕輕一斜，一頓，笑容突然揚了起來，“水果呢？”

    顧染的手指在身側收緊了，開口：“沒有愛吃的，沒買。”

    陸司野下巴微抬，動了動身子換了姿勢。

    顧染突然猶豫了一下。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訴他？

    如果說了，應該也是極盡諷刺……但他們本來就是協議在先，雙方的事情都不能幹涉，就算是懷孕了也不會怎樣，不說的話以後麻煩更大。如果她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告訴陸司野也是遲早的事情。

    “但我買了驗孕棒。”顧染接著道，衝動之下便開了口。

    她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了。不管這個孩子是誰的，不管現在的情況允不允許她將這個孩子留下來，她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護肚子裏的生命。

    陸司野眸光微動，很顯然的訝異，但是第一反應居然是笑出聲來。隻是輕輕的一句，和顧染想象中的一樣，帶著濃烈的譏諷。

    “我活到現在，真的非常難得佩服什麽人。”陸司野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顧染，你要不要算一個？”

    他可以接受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和自己隻存在協議關係，但顧染這個舉動，完全就是挑釁。

    顧染開口道：“我知道你怎麽想，但是我和你有一樣的疑惑。剛測的，我最多也隻能再瞞著你幾個月……或者連幾個月都不到。”剛才陸司野明顯是已經起了懷疑，他想要查自己，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與其承擔撒謊被發現之後的怒火，不如坦白了看看陸司野的態度。

    “你們顧家這是安排了一出大戲給我看，不回禮是不是顯得有點不太禮貌？”陸司野突然坐直了身子，晃了晃手上的shǒu jī的，盯著顧染。

    他在生氣。

    顧染想到這個可能性，眼神再一次定在他的手上，抿了抿唇。

    一片死寂之後，她坐直了身子，深深吸氣。

    “我解釋不了這件事。”顧染也看著陸司野，坦然地望著，幾乎用盡自己所有的真誠，“告訴你不是因為挑釁，是我知道根本就瞞不過你。還有，我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要不是幾次孕反，估計等肚子顯出來了我才會知道。”

    “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陸司野低聲笑了一句，重新朝著沙發上靠去，“這劇本走向有點看不懂。是被人陷害呢，還是靈異事件？”

    顧染突然一震，抬頭看著陸司野。

    被人陷害？如果不是原本的顧染沒有將這部分的記憶給自己，那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的……

    她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半晌，開了口：“我很抱歉。”

    “用不著。”陸司野恢複了無所謂的表情，但是笑容裏隱藏的森然也是第一次完全顯露在那雙眸子裏，略帶陰鷙，危險地在燈光下閃動著，“但是如果你不知道孩子的父親，也最好別讓別人知道——尤其是，別讓我某天突然在新聞了發現自己被戴了綠帽子。顧染，我最後說一次，不要惹事。”

    “我知道。”顧染輕聲回答。

    她從來沒有想過惹事……每一次，都是事情自己找上她的。

    陸司野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朝著樓上走去。

    顧染突然鬆了口氣，靠向了沙發。

    暖huáng sè的燈光將她整個人都包裹著，她低頭，盯著手邊的一片燈光投影，開始沉思。

    “哦，對了。”陸司野突然停了腳步，臉上驟然起了笑意。

    顧染隻覺得這個男人捉摸不透，天生就帶著讓人發寒的氣息。一眼妖異，再接觸的時候便會發現……真的妖異。陰晴不定也就算了，變臉的速度也是令人稱奇。

    “你說。”顧染道，不自覺地就有些警惕。

    “今天沒有查到林家那位公子哥的下落，但是調查結果可能是一個額外附贈的禮物。想看嗎？”

    最後三個字已經隨著距離越來越遠，幾乎消失。

    陸司野已經走進了房間。

    顧染突然站了起來，看著樓上的方向——調查結果？額外？是關於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