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陸司野果然履行了回門的承諾，兩人一起回了顧家。

    車子停在顧家別墅前時，顧染抬眼便看見了已經大開的房門，心中一動。

    經過一生一死，她失去了很多很多，但是唯獨收獲和存留的隻有一樣……親情。林碧嵐刀子嘴豆腐心，顧立國雖然嘴上嫌棄她懦弱無能，但總是在關鍵時候伸出援手，也從來沒有對她難堪的境地不管不顧。

    就像今天也是，明明這個陸家可能是他們不太滿意的家族，但是回門的時候也還是將麵子做足，大概也是擔心陸司野會看輕她這個替嫁的二女兒。

    顧染深吸了一口氣，抬腿想往裏麵走，身子卻突然一頓，往後一傾。

    她一驚，抬頭看向了拉著她的陸司野，挑眉。

    “怎麽？”陸司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前一後進？裝作不認識？”

    顧染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手便突然落進了一個溫暖的大掌中。溫度瞬間將她包裹，從手心裏傳來的電流在某一刻貫穿了全身，一直紮進她的每一脈血液，迅速在四肢蔓延。

    她僵住身子，目光定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中，視線一移——陸司野牽著她，幾乎是半拉著將她帶進了顧家，她想掙紮也已經來不及了。

    顧立國和林碧嵐都坐在沙發上，一聽見聲音便都回了頭，站了起來。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林碧嵐的眼神先是落在了他們的手上，隨後瞟了陸司野一眼，顯然十分詫異。

    婚禮當天隻是遠遠見了一麵，沒有來得及細細打量，隻知道陸司野在長相上是很出眾的，但是近看就更加驚豔，除了精致之外還有幾分妖冶，說不出的感覺……她閱人無數，自然第一眼便明白這人不應該如傳聞般的普通。

    “爸，媽。”陸司野先開了口，打破了沉默。

    顧染一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動作，視線雖然對著地麵，但是瞳孔明顯一縮。

    陸司野的嘴角瞬間上揚，餘光瞟了一眼顧染的反應，沒有說話。

    “爸媽。”顧染半晌才抬頭，跟著陸司野叫了一句，隨後轉眼對視。

    他還真叫上了？這麽配合？不會是有什麽目的吧？

    她千算萬算，想過陸司野有可能冷漠相對，有可能讓整個場麵尷尬至極，更有可能甩頭就走，或是敷衍了事做做樣子，但是……唯獨沒有想到的是現在這個情況——笑臉相迎，舉動優雅，看起來還真像個準備和她恩愛一世的丈夫？

    “坐吧。”顧立國開了口，臉上的神色由剛才的凝重到緩和，氣氛也稍稍好些。

    顧染知道陸司野算是過了第一關，說實話他這個相貌，第一關想過不去都是有點難度的。

    “先和爸媽說聲抱歉……”陸司野開了口，一邊說著一邊將顧染的手摸了摸，十分隨意的動作，但是顧染卻瞬間被摸得毛骨悚然，想要將手抽回。陸司野用力一抓，顧染隻能作罷。

    “抱歉？”林碧嵐回了話。

    “沒有及時回門是我們的錯。”陸司野十分誠懇地抬頭，手指一換，將顧染摟到了自己的身邊，在感受到身邊人僵硬的身體時，眼底裏瞬間染上了笑意，輕鬆的話語中染上了些許歉意：“這幾天實在是有太多事情要忙，我和阿染也想把自己的家裏裝修得好看些，好讓爸媽在過去的時候有地方落腳。想著現在都是一家人，回門是傳統習俗，認真回來了還顯得生疏了。”

    這幾句話聽得顧立國的臉上都開始露出了些許笑意，林碧嵐也是咧著嘴，點頭表示了讚同。

    顧染始終都沒有說話，臉色沉著，眼神定在陸司野攬著自己的手上，久久沒有放鬆。

    要說是做戲……這戲會不會太足了？她現在隻想快點結束，這人的怪異實在是讓她承受不了。

    “要說道歉，我們顧家，也欠你一個道歉。”顧立國突然開了口，說得很慢，但是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陸司野眉頭一挑，有幾分詫異。

    “安寧出了車禍，但是顧家和陸家有婚約在先，因為這個事情取消了婚約，不說陸家老爺子在地底下靈魂難安，就說婚前出了這種事，以後對兩家名聲也說不過去……”顧立國抬了抬眼，歎了一聲，“好聽點就是顧家人命運多舛，難聽點說你克妻也是有可能的。我考慮了很久，出此下策，希望你見諒。”

    顧染也是一愣。她沒想到要麵子的顧立國會說出這番話，也沒想到顧立國心裏的考量居然有這麽多。

    陸司野眯了眯眼，表情和緩了些，開口道：“爸，我底下還有個親mèi mèi，她對緣分這東西非常癡迷。不得不說這東西確實迷人，放心……我會好好對她。”

    顧立國眉頭一鬆，頓時有了笑容。

    “原本以為你們兩個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好好溝通……現在看來……”林碧嵐笑了笑，隨後開口道：“阿染她從小性子比較軟，連隻蟲子都沒膽子踩死，笨手笨腳的老是做錯事，如果有什麽出錯的地方，司野你教教她。”

    “哦？”陸司野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長音，拖足了腔調才轉頭看著顧染。

    顧染低著頭，表現出一副“我很懦弱膽小笨手笨腳”的樣子，幹脆連對視都懶得給陸司野。

    陸司野突然伸手，將顧染的鼻子一刮。

    顧染驀地咬牙抬頭，犀利的眸光直逼陸司野的眼底，肩膀暗暗一挪，想要掙脫開來。

    “我倒是覺得笨點好。”他一勾唇，親昵地靠近，半是逗弄半是調笑：“太聰明了我會有壓力，對嗎，阿染？”

    顧染咬唇不語，對麵的顧立國和林碧嵐都被這個場麵弄得有些臉頰發熱，轉過頭去，輕咳一聲。

    半晌，顧立國開口道：“看著你們感情好我也放心了，阿染確實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以後你們好好過日子，慢慢磨合，小兩口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是，爸。”陸司野回了一句。

    幾人聊了將近一小時，顧染幾乎被陸司野陰晴不定的捉弄給折磨得快要神經衰弱，才終於得到了林碧嵐的解救。

    “讓他們兩個男人去聊，阿染，你跟我來一下。”林碧嵐道。

    “好。”顧染立刻起身，掙開了陸司野的手，轉身跟著林碧嵐離開。

    林碧嵐一路走到花園才停了下來。

    周圍隻有一盞昏黃的燈，燈光十分暗，打在兩人的臉上，晦澀不明。

    “那天的檢查報告我去拿了。”林碧嵐的臉色緩緩沉了下來，盯著顧染，“從小到大你都是最讓人省心的，怎麽會……孩子父親是誰？”

    顧染抬頭，一愣。

    檢查結果？孩子父親？腦子裏猛然間有了畫麵。

    在結婚前夕，林碧嵐似乎帶著顧染去檢查過身體，因為她不停孕吐，所以林碧嵐也有了懷疑。但是沒有等到拿到抽血報告，就被顧安寧拖著去試婚紗，所以當天沒有去拿。

    “說話啊。”林碧嵐低聲開口，皺著眉頭：“這件事情如果被你爸知道了怎麽辦？你腿都能被打斷！”

    顧染抿唇，開了口：“我不知道是誰。”

    “什麽？”

    “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顧染一字一句，說得十分清晰，抬頭直視著林碧嵐的眼睛，“沒有任何記憶，就像突然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你在開什麽玩笑？”林碧嵐皺了皺眉頭，但是話語聲已經有了猶豫。顧染是從不說謊話的，更何況是這麽大的事情。她也明白顧染的性格，絕對沒膽子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所以……

    “媽，我前段時間有沒有什麽異常？你幫我想想。”顧染再一次開了口。

    “能有什麽異常？你最好是別給我知道你在騙我！”林碧嵐皺著眉頭警告了一句，才沉默下來，突然抬眼，“對了，你上次同事聚會一晚上沒回來，第二天酒氣衝天的還給你爸罵了，不會是你……不對，當時送你回來的是女生。算了，這事情先壓著，趕緊把孩子打了，不然等肚子大了我也幫不了你！”

    同事聚會……

    顧染思忖片刻，點了頭：“知道了。”

    林碧嵐看著她的背影，眉頭始終緊蹙著，突然驚覺自己一直以來覺得怪異的地方是什麽。顧染似乎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