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染咬牙，還想掙紮。

    就算陸司野習慣，她不習慣啊……而且通過這段時間對陸司野的了解，這個妖孽要是沒有什麽目的，絕對別想讓他多動一下手指。但是他居然答應在這裏住，還是在她給足了台階的情況下——肯定有陰謀。

    顧染抬頭看了林碧嵐一眼，立刻捕捉到了林碧嵐眼底閃過的猶疑。

    “在這兒睡也好，你們平常忙，難得空閑。”顧立國的聲音也從身後傳來。

    顧染回頭看了顧立國一眼，眼神瞥到他鬢邊的白發，心裏微微一滯。顧安寧車禍之後，他們兩人雖然懷疑是自己，但是從來沒有指責和質問過。之前所有公司事務都是顧安寧在打理，現在少了顧安寧，又嫁了她，心裏肯定是不好受的。

    “行，我也很久沒有和爸媽聊天了。”

    陸司野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低低俯身，將顧染往懷裏一帶。

    好聞的味道立刻在顧染的鼻息中輕輕一鑽，她失神片刻，立刻皺了皺眉頭，咬牙。

    陸司野……你到底要玩到什麽時候才夠？

    “阿染麵上是不太好意思說的，但是經常說起想家，也經常想要回來看看。最近百盛的事情多，外麵風頭正盛，爸媽也看見了，阿染恨不得睡在辦公室裏麵，連吃飯都顧不上，所以一拖再拖，今天才回來看你們。”

    顧染偏頭，看了陸司野一眼，微微訝異。

    她有些分不清楚哪樣的陸司野才是真正的陸司野。現在這個正經笑著，滿臉真誠的人……是他性格裏的一部分，還是徹徹底底裝出來的？

    這話裏有些為她辯解的味道，聽起來十分不可思議，但是可以看出效果不錯。至少一說完，林碧嵐立刻展顏，打消了些許疑慮，顧立國的表情也稍稍和緩。

    “阿染很努力，我們都看見了。”顧立國難得開口誇了一句。

    顧染抿了抿唇，眼神一閃。這大概是她記憶裏，顧立國第一次誇自己。

    “我去洗手間。”顧染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逃開陸司野的懷抱，起身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她進了門，伸手接水洗了洗手，靠在台邊有些發呆，半晌才抬頭重新看向鏡中人，緩緩伸手將自己肩膀的位置輕輕一摸，放在了鼻息之間。

    這是剛才被陸司野攬過的地方。

    木質的香味……或許還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像是某種果香，但是聞著隱秘而悠然，卻又在細聞的時候猛然間綻放出濃烈而直白的光環……和陸司野本人十分相符。

    她一時間不太明白是陸司野本人的味道，還是香水的味道。平時似乎沒有見陸司野用這些，但是這妖精身上的每一處似乎都是量身打造的。

    “想什麽？”輕飄飄的語氣再一次出現在門邊。

    顧染一驚，但也隻是動了動眉頭，緩緩轉頭朝著門邊的方向看去，不意外地看見了那張臉。

    燈光下的陸司野每一個五官都經得起推敲，越是明亮，她便越是覺得陸司野身上的氣質十分刺眼。

    “想你身上的香味……”顧染還沒有說完，突然住了口，覺得這話有些曖昧，抿了抿唇，頰邊隱隱發熱。

    陸司野的低笑聲開始在整個浴室裏蔓延開來，帶著幾分得逞的調侃。

    顧染咬牙沒有說話，將手一擦，轉身便要走出去。

    陸司野隨意伸手一攔，她停下腳步，抬頭挑眉。

    兩人對視了許久，但都沒有將對方眼底的所有情緒給窺透。

    “我一直很奇怪你眼睛裏都藏了什麽。”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端詳著顧染的眼睛，像是要從裏麵掏出什麽。

    顧染毫無避諱地對視，雖然這樣的對視讓她倍感壓力，但她潛意識裏就是不想和這個男人示弱。

    “藏了什麽？我做人坦坦蕩蕩，光明磊落，還能在眼裏藏什麽？”顧染學著陸司野的語氣和眼神，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陸司野勾唇，有一瞬間眼裏閃過了幾分滿意，若有所思道：“是嗎？父母安康，人生順遂，幾乎沒有經曆過什麽挫折，在我遇見你之前聽見的所有關於你的消息除了懦弱就是膽小，沒有半個字提到其他。但是我看見的這雙眼睛……真好看。”

    最後三個字很輕，帶著些許鼻息，撲在顧染的臉上。

    她又聞到那樣的味道了，太吸引人，會上癮。

    陸司野仔細盯著她幾秒，就放鬆了眼睛，再一次倚在浴室的門邊，狀態放鬆。但是顧染的眼睛已經深深植在他的記憶裏，仇恨，複雜，閃避，悲戚……所有他能想到的情緒，那雙眼睛裏都有。

    仿佛經曆過這世界所有悲歡。一波三折，起伏跌宕，但是讓人一眼便再也難忘。

    “難忘”這兩個字，大概是陸司野最畏懼的事情。

    “今天為什麽答應留下來？”顧染抬頭，眯著眼睛打量著陸司野，不想放過他臉上的任何情緒。

    “盛情難卻。”陸司野笑眯眯回答，又重新回到一副懶散悠閑的模樣。

    盛情難卻？

    顧染咬牙，嘴角一抽。

    行，算他狠。

    “走吧。”她道。

    “去哪兒？”

    “睡覺。”她道，轉身的那一刻嘴角輕勾。

    陸司野這個死潔癖，她不相信他真的可以和自己睡上同一張床。

    半個小時之後。

    顧染拎著自己的睡衣站在房前，眼裏流出了幾分不可置信——這個死潔癖，真的……要和她睡一張床？

    她顫了顫，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絲畫麵。那天的擦槍走火，似乎陸先生本人……也並不是那麽抗拒？

    “進來啊，阿染。”陸司野故意加重著鼻音，躺在床上笑眯眯地看著她，身邊特地留了一個空位，連被子都為她掀好了。

    顧染咬唇站在門口，思考了片刻，才緩緩走進浴室裏換上了睡衣，臨走前聽見陸司野囂張的笑聲，卻也隻能驚疑不定地沉默著。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林碧嵐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顧染拿著自己的牙杯，刷牙的速度已經放慢了十倍，看了林碧嵐一眼，笑了笑，“剛才聊天聊了一會兒。”

    “早點休息。”林碧嵐欲言又止，審視的眼神在顧染的臉上滑來滑去，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

    顧染鬆了口氣，皺起了眉頭。

    他們的房間正好就安排在林碧嵐和顧立國臥室的旁邊，林碧嵐既然已經開始懷疑了，晚上如果不聽見什麽動靜……

    她將最後一口水塗了，擦了手，突然動作一滯，抬手聞了聞。

    被陸司野靠近過，全身都打上了他味道的烙印，消散不了。

    顧染深吸了口氣，轉身抬腿，視死如歸地朝著房間走去，徑直走到了門前，一推。

    陸司野還保持著剛才離開的姿勢，眉眼中盡是笑意。

    她停在門邊微微一滯，看見這樣的笑便覺得眼皮直跳後背發涼，伸手將門給關上了，緩緩走向了陸司野身側的那片床，沒有猶豫就坐了上去，蓋上被子。

    陸司野挑眉看著她的動作，沒有說話。

    空氣中氣息交雜，味道始終侵襲著她的神經。

    “木香。”顧染突然開了口：“黑加侖，佛手柑。”

    她隻聞到了這三種，閉著眼睛似乎能捕捉到空氣中流動的氣味，像漫漫長夜中一雙銳利而幽森的眸子，始終隨著這個味道在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周邊徘徊，冷不丁便侵入。

    “香水。”陸司野沒有避諱就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玩香？顧染有一瞬間的疑惑。

    “平常不研究，一個朋友送的，覺得還行就留了。”陸司野開口，算是給出了解釋。

    顧染心裏再次微微一驚。她根本沒有問出問題，但是陸司野給的回答卻剛好是她心裏的疑問。至於他口中的那個朋友……這味道顯然高級，不是初級的玩家可以做出來的，何況還帶著幾分細膩和不易察覺的柔美味道，這位“朋友”，應該……還是個女人。

    陸司野見她眸光三番變化，唇角一勾笑了起來，突然傾身。

    顧染瞬間全身一僵，手指緊緊將被子一攥，往裏麵縮了縮。

    他臉上都笑意更加濃烈：“我給它起了個名字，想聽嗎。”

    顧染想拒絕，但是半晌還是敵不過自己心中的好奇，點了頭。

    “ya片。”男聲喑啞，割裂暗夜長空。

    燃盡所有、濃烈一世，卻也誘人深入，聞過便容易上癮。

    這是香水的名字，還是……人？

    她瞥了陸司野的臉一眼，突然笑了笑開口：“我給你起了個名字，想聽嗎？”

    陸司野挑眉，示意她說。

    “刀尖上的荷爾蒙。”

    雖然誘人，但是鋒芒暗藏，想要接近便必須承受其中的刺痛和冷光，看似抓人眼球，實則難以深交。

    陸司野一笑，突然朝著她靠近。

    今天沒有酒精，沒有藥性，她不可能再放縱自己沉淪。

    顧染猛地縮進了被子裏，一動不動。

    啪。

    燈關了。

    她一愣，在黑暗中伸出了頭，看著陸司野笑容妖冶的臉。

    “別緊張，我關燈。”氣息曖昧而悠長，在黑暗中更加明顯。

    “沒緊張。”顧染否認隨即轉身道：“睡吧。”

    氣息猛然間靠近，顧染全身再次不受控製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