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一張精致的臉緩緩出現，墨色的瞳孔中沒有半分情緒，十分輕鬆地和陸司野對上了。

    空氣中頓時冷凝了一瞬，兩人都是眼神微眯。

    “微汀。”陸司野笑了笑，轉頭看著陸微汀。

    陸微汀立刻走了過來，輕聲道：“司野哥哥，你們兩個不會還是huǒ yào味十足的吧？今天都是家人朋友……”她猶豫著，抬眼看了陸司野一眼。

    顧染在一旁勾唇笑了笑。這人倒有些意思，先斬後奏這種事，也隻有關係足夠好，才敢對著陸司野做。

    陸司野笑容在唇角一綻，眼神瞟向了已經走過來的陸和壁，“huǒ yào味？你說什麽呢，我和你和壁哥哥向來是互相幫襯，和和睦睦。”

    他說著看向了陸和壁，微笑著。

    陸微汀抿了抿唇，有些尷尬，敏感地察覺到這兩人互相抵觸的心思，心裏也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

    好在陸和壁也隻是一開始的對視有些淩厲，眼神很快收了回來，轉到了顧染身上。

    “歡歡呢？”他開了口，吐出幾字。

    顧染一愣，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居然問的是歡歡。從前是可以看出陸和壁對歡歡的喜愛，但也不至於到這種見麵隻問歡歡的程度吧？

    “在家……”顧染還是回答了。

    “為什麽沒來？”陸和壁接著道。

    “……啊？”顧染在一片寂靜中也有些答不上來，失笑。

    這人的腦回路十分清奇，這一桌子人都在等著他落座，他倒好，率先問了歡歡，還拋出這麽詭異的問題，似乎帶著歡歡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陸總這麽喜歡小孩，自己生一個吧？”陸司野突然伸手將顧染的肩頭一搭，笑嘻嘻地抬眼道：“歡歡是不足月生的，經不起厚愛，也不能成天抱著給人當玩具，你說是吧？”

    陸司野說著，將顧染往自己懷裏拉了拉。

    顧染感受到了他的力道，有些無奈，但是隱約也能知道陸司野的怒意，所以十分配合。

    陸和壁的視線往下移動了幾分，定在了陸司野修長的手指上，看了許久，隻覺得這個動作莫名有些刺眼，但抿唇之後什麽也沒說，轉身落座。

    “開席開席。”徐子冀打著圓場，“今天為了你們，我可是連生意都不做了，特意限製了人數，大家可得盡興啊。”

    陸微汀笑著，跟著眾人舉杯，忍不住瞄了顧染一眼，眼神正巧和顧染撞上了，兩人都停了停。

    “嫂子。”陸微汀轉頭，輕聲道：“你……”

    “我和他沒關係。”顧染知道她要問什麽，立刻回答。

    該撇清的時候就要盡力撇清，陸和壁表現得實在是過分曖昧了，還好在座的都知道這人一根筋的性子，不會生疑。

    陸司野突然低頭，借著夾菜的名頭在顧染的身邊低聲道：“不準理他。”

    顧染失笑，咬牙從牙縫裏蹦出了幾個字：“陸少爺，你的醋壇子可比我的濃啊。”

    陸司野挑眉，“醋壇子？我這是陳年的好釀，愛意越久越深，你不懂。”

    “……別說騷話。”

    兩人一推一搡，小動作看在眾人眼裏，酸的掉牙。

    酒過幾巡，坐在顧染身側的陸和壁突然轉了頭。

    顧染餘光瞟見，覺得不妙，果然下一秒，陸和壁開了口。

    “下一次，帶歡歡出來。”他手邊是果汁，沒有喝酒，夾菜的動作也並不頻繁，反而觀察了顧染和陸司野許久，“我買了玩具放在車上，待會兒有空的話，跟我去拿。”

    “陸總。”顧染突然正色，抬了抬頭，笑著道：“你喜歡小孩？”

    陸和壁低頭喝了口果汁，“嗯。”

    十分平淡普通的反應。

    顧染心裏一動，“那是歡歡的xìng yùn了。陸總對所有的小孩都這樣嗎？”

    “嗯。”陸和壁依舊答。

    顧染有些無言，想問得更深入些，但還是閉了口，眼神閃了閃。

    飯後，徐子冀已經有些微醺，陸和壁和陸司野沒有喝酒，其餘人都找了代駕，陸續離開。

    陸微汀站在門口，看著已經掛在顧染身上的陸司野，有些無奈道：“嫂子，我不知你信不信……司野哥哥以前真不是這樣的。”

    “我信。”顧染瞥了陸司野一眼，“喂，別裝死，你半滴酒都沒有沾上。”

    “老婆，我好困……”陸司野喃喃一句，將頭埋在了顧染的肩頭。

    陸和壁已經將玩具給拿了過來，伸手遞給顧染，動作依舊十分僵硬。

    顧染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

    陸和壁轉身就走，也沒有留戀，甚至沒有道別，身影一瞬間顯得有些淒清。

    “走了。”陸司野再一次喃喃出聲，力道不小地將顧染一帶，朝著車邊走去。

    顧染跟著走了幾步之後，將陸司野的手給掰開了，“陸司野，玩具很重。”

    陸司野的動作一停，有些不情願地從顧染手裏接過了玩具，低聲道：“黃鼠狼給雞拜年。”

    顧染笑了起來。陸少爺脾氣不小，但很多時候更像是沒長大的小孩，油鹽不進，任人怎麽勸說，心裏都有屬於自己的世界和判斷標準。

    “砰！”袋子突然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拋物線。

    顧染一愣，“你……你扔了幹嘛？”

    “很重。”陸司野笑眯眯道：“走了。”

    “……”顧染回頭看了垃圾桶中的那袋玩具一眼，有一瞬間生出想要走回去的念頭，但還是止住了，被陸司野的拉向了車邊。

    半晌，她無奈地勾了勾唇。

    第二天。

    顧染一早就和陸司野出發去了醫院。

    她這一夜沒有睡好，腦子裏都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尤其是林碧嵐，現在躺在醫院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總歸是一塊心病。

    “阿染。”顧立國站在病房門口，突然開口叫了一句。

    顧染轉頭，給林碧嵐擦臉的動作停了停，“怎麽了？”

    “出來一下。”顧立國道。

    顧染放下了手裏的東西走了出去，看了陸司野一眼，陸司野比了個手勢，示意她放心離開。

    她輕輕將門一關，抬頭看著顧立國。

    “阿齊名下的所有財產都已經分離出來了，我想交給你。”顧立國道。

    “爸？”顧染抿了抿唇，“現在交這些，我也沒有心思打理，光是一個百盛就已經讓我筋疲力盡了。”

    “我知道你可以，再怎麽樣也比放在顧齊那小子手裏好。”顧立國搖了搖頭：“你媽現在這個樣子，我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留給你……”

    “爸，這些你放著，我暫時不拿。”她搖搖頭。

    “我已經決定了。”顧立國看了她一眼，“不會後悔，你可以放心。我說出口的話，沒有後悔的道理。我怕很早就知道阿齊不是個能成事的，但是心裏還是對他有些虧欠……以後顧家由你掌權，你要好好管著，知道嗎？”

    顧染沉默。

    半晌，點了點頭。

    “進去吧。”顧立國道：“我出去走走。”

    “好。”

    顧染沒有動作，隻是抬頭看著顧立國的腳步在自己眼前逐漸遠去，消失在了轉角。

    他似乎一夜蒼老，鬢邊發白，走路的姿勢也有些佝僂，看起來十分消瘦。

    門開了。

    “沒出事吧？”陸司野皺著眉頭走了過來。

    “沒有。”顧染搖頭，“要把顧家的財產交給我打理。你說……媽會不會醒不過來了？”

    現在種種的跡象都表明情況不樂觀，壓抑得她無法喘息。她在害怕，如果再來一次這樣的失去，她該怎麽做？親手結束了顧齊，將顧齊送進監獄和俞磊作伴？那顧立國呢？他又要怎麽辦……

    “會好的。”陸司野道：“我已經問過醫生，也給她安排了最好的。”

    顧染點頭：“但願。”

    “微汀剛才給我發來消息，她已經征得家裏人同意，繼續在南城開故事書屋。”陸司野道。

    “還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出來。”陸司野繼續道。

    顧染抬頭，眼裏還有這些許憂愁，思緒並沒有從剛才的煩惱中抽離。

    病房裏消毒水的味道侵入鼻息，陽光灑在窗台，一半陰一半陽，她的眼神卻停留在陰涼的部分，久久沒有收回。

    “微汀和林季塵，你覺得怎麽樣？”陸司野道。

    顧染動了動眉眼。

    這兩個名字連在一起，突然讓她多出了幾分興趣，抬了眉頭。

    微汀……和季塵？昨天在星辰酒吧裏，其實她是看出一絲端倪的，隻是無法確定。季塵走的時候，陸微汀的眼神幾乎黏在他的背影上，吃飯期間也是一樣，季塵的目光也時不時朝著陸微汀的方向瞟。

    “你也看出來了”顧染笑了笑，臉上的表情有些鬆動。

    陸司野眯著眼睛點頭。

    “你覺得呢？”

    “合適。”陸司野給出了一句評價。

    顧染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將昨天的所有細節都回憶了一遍。

    “微汀那邊我不太了解，但是季塵……”顧染臉上的笑意終於明顯了幾分：“他一定是有好感的。他對沒有好感的女生表現特別明顯，一眼就能知道。昨天在酒吧裏，他可不止一次往微汀的方向瞟。”

    兩人相視一眼，心裏都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