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舌戰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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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木額日斯走後的第二天,冒頓便回到了龍城。



    冒頓此次回來計劃完成三件事情,一是看一下派往東胡的探馬回來沒有,這是他最關心的;二是向父親匯報自己組建邊堡縣的事情,涉及到軍隊問題,他不能不讓父親知道,以免引起父親的多心;三是看望父親,這是父親與他的約定,隻要有時間,必須回來看望父親。



    冒頓不敢耽擱,回到營地後的第二天,便獨自向龍城急奔,進得龍城,太陽剛剛偏西。



    這時,遲疑了幾天的秋雨,終於下決心飄灑起來了,帶著透骨的寒冷,淅淅瀝瀝,嘩嘩啦啦,揚揚灑灑,緊緊慢慢。



    冒頓感覺回家了,邁著大步徑直去了父親的宮室,給父親問過安後,便讓近伺去給他端肉。



    早晨動身的早,冒頓早已饑腸轆轆,急待進食了。



    這時,聽到冒頓回到龍城的消息,赫連哈爾巴拉急忙喊上攣鞮希都日古,也來到了頭曼單於的宮室。



    “派往月氏國和東胡的探馬回來了嗎?” 冒頓大口嚼著冷肉,含混不清地問。



    頭曼單於剛剛說出了“派往東胡的探馬回來了”幾個字,赫連哈爾巴拉便搶過了話頭,陰陽怪氣地說:



    “哦,冒頓原來是為探馬的事回來的呀,怪不得早不回來晚不回來,派往東胡的探馬剛剛回來兩天,你就迫不及待地回來了。一定是又讓你父親趕快集結大軍吧。”



    冒頓本不善言辭,聽見赫連哈爾巴拉說話的腔調,氣便不打一處來。



    冒頓也懶得去想赫連哈爾巴拉話中的意思,更不願去理她,用眼角狠狠白了她一眼,繼續問父親:“消息如何?”



    攣鞮希都日古搶過話頭說道:“那探馬好像是帶著結果去的東胡吧,除了說是東胡人在備戰,其他細節一概不知。”



    冒頓皺了下眉頭,心裏說:這攣鞮希都日古說話怎麽也陰陽怪氣起來了?和赫連哈爾巴拉說話的口氣一個味。



    冒頓厭煩地轉向攣鞮希都日古,怒目問道:“探馬帶著結果去的東胡?什麽意思?你們需要哪些細節?”



    攣鞮希都日古被冒頓的目光所迫,急忙求救似的看了赫連哈爾巴拉一眼,說:“諸如東胡集得了多少兵士、由誰指揮、在何處練兵等等,探馬一概沒有探得清楚。”



    冒頓將手中的肉往盆裏一扔,不友好地瞪著攣鞮希都日古,忿忿地說:“集得了多少兵士?具體數字恐怕連東胡大人本人也講不清楚。



    “軍隊的最高指揮肯定是東胡大人,這還用打聽?



    “至於在什麽地方練兵,這重要嗎?



    “我們要知道的是東胡人是否在備戰而不是這些沒用的所謂細節。”



    冒頓的話讓攣鞮希都日古哽了幾哽,立即漲紅了臉。



    攣鞮希都日古看到冒頓對他如此無理,似乎根本就沒將他這個叔叔輩的龍城總管放在眼裏,心裏好不是滋味。



    攣鞮希都日古本想以長輩的口氣教訓冒頓幾句,又礙著頭曼單於在旁,隻好硬生生將一口窩囊氣咽了回去。



    頭曼單於已經被攣鞮希都日古所說的千戶長們的話搞的兩夜沒有睡好,看到了冒頓,心情更加複雜。



    此時看到冒頓對攣鞮希都日古極其沒有禮貌,便有些看不下去了,嗬斥道:“你就不能好好和你叔說話嗎?怎麽連禮貌都不懂啦?”



    冒頓還是不理攣鞮希都日古,問頭曼單於:“探馬已經回來了,您決定咋辦?”



    頭曼單於遲疑了一下,說:“我已經和敖嘎商量過了,他又派賀木額日斯去東胡了。等賀木額日斯回來,再作定奪吧。”



    冒頓立即明白,一定是赫連哈爾巴拉和攣鞮希都日古對父親說了什麽,才讓多疑的父親沒了主意。



    無名的怒火立即湧上了冒頓心頭,又用不屑的目光白了赫連哈爾巴拉和攣鞮希都日古每人一眼,對頭曼單於說:“有再派人去東胡的必要嗎?恐怕再派幾次人,也不會刺探到所謂的細節。”



    赫連哈爾巴拉立即接過話頭挖苦道:“唷嗬,冒頓真的是長大了,不但有本事了,脾氣也越來越大,都敢對單於咆哮了。”



    攣鞮希都日古歎了一聲,用長輩的口氣說道:“冒頓呀,你是萬戶長,當好你的萬戶長就行了,不該你萬戶長操心的事情,還是不要瞎操心的好。軍國大事,豈能兒戲呀。”



    冒頓盯向攣鞮希都日古,擲地有聲地說:“正因為軍國大事不能兒戲,所以我們才要提早備戰。難道我們還要再打一場複土戰爭?若是月氏國和東胡不給我們發動複土戰爭的機會呢?”



    赫連哈爾巴拉反映極快,立即將話題拐到了複土戰爭上,沉聲嗬斥道:“冒頓,你是說單於當年發動複土戰爭錯了嗎?”



    頭曼單於也覺得冒頓是在指責自己,立即大怒,吼道:“冒頓!你太不像話了。複土戰爭怎麽了?複土戰爭打出了我匈奴人的骨氣。你當時還是個孩子,你有什麽資格指責那場複土戰爭。”



    冒頓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個比方,竟然讓赫連哈爾巴拉抓住了把柄,又引的頭曼單於也發了怒,急忙解釋說:“我是說,如果當年我們早作準備,將秦國大軍拒之國土之外,哪還會有後來的複土戰爭。”



    赫連哈爾巴拉突然哈哈冷笑起來,說:“冒頓呀,你看不起當總管的叔叔也還罷了,怎麽連單於也不放在眼裏了?你的眼裏究竟還能容的下誰呀。



    “你指責父親的複土戰爭也就是了,竟然將秦國入侵我匈奴的罪責也強加到了你父親的頭上。



    “有你這樣胡攪蠻纏的兒子嗎?你除了無端的指責父親無能,引得父親生氣外,還能幹什麽?”



    赫連哈爾巴拉的話,無疑是給頭曼單於的怒火上又澆了油,隻氣得頭曼單於胡子亂抖,呼呼喘氣。



    頭曼單於盡量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沉聲道:“冒頓,你好長時間沒回龍城了,今天回來,就是來氣我的嗎?”



    冒頓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了,後悔沒讓呼延吉樂隨自己一起來。



    赫連哈爾巴拉看到冒頓不再言語,又說:



    “冒頓呀,單於當然不是傻子,憑你讓那個探馬說東胡人在備戰,單於就能相信你嗎?單於什麽大風大浪沒經見過,什麽槍林箭雨沒闖過,什麽世麵沒看透呀,豈能輕易聽信他人的胡言亂語。”



    “你是說,是我編造了東胡正在集結大軍的謊言來欺騙我父親?” 冒頓的怒火又湧了上來,漲紫了臉膛,說道,“那你說,我為啥要編造謊言?”



    赫連哈爾巴拉陰陽怪氣地說:



    “那還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你就是想借集結大軍的機會,自己掌握兵權,來與你父親作對嘛。現在還沒有集結軍隊,你都不將父親放進眼裏了,要是真正掌握了軍隊,恐怕整個匈奴都會被你搞的烏煙瘴氣。”



    “你——!”



    無名的怒火立即衝昏了冒頓的頭腦。



    冒頓猛地從肉盆裏抓起一塊帶骨肉,本想狠勁摔回到盆裏,理智告訴他,在父親麵前,不能太放肆。



    冒頓又將肉慢慢放回肉盆,盡量使語氣平緩,問赫連哈爾巴拉:“即使集結起大軍,最高指揮權也是我阿爸。我不過一個萬戶長,怎麽能掌握到全軍的指揮權?”



    赫連哈爾巴拉鼻子輕輕“哼”了一聲,說:



    “讓你阿爸集結大軍,不過是你計劃的第一步。在大軍集結到位以後,你自然會實施你的第二步計劃,向你阿爸討要練兵權。掌握了練兵權,你實際上已經掌握了軍隊的指揮權。你這些小伎倆,哪能騙得了你英明的阿爸。”



    聽了赫連哈爾巴拉的話,冒頓已完全忘乎所以,實在忍無可忍,猛地站起身,瞪著赫連哈爾巴拉和攣鞮希都日古,對父親說:“阿爸呀,你若聽信這些人的胡言亂語,我匈奴大業,將毀於旦夕呀。”



    冒頓看到父親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惋惜地歎息一聲,起身摔門而去。



    隨著那一聲響亮的門響,頭曼單於的心裏咯噔一下,想道:難道自己又錯了嗎?



    



    院子裏秋雨瀟瀟。



    冷風一吹,冒頓激凜凜打一冷戰,頓然清醒。



    聽說獨孤敖嘎已回到龍城,冒頓抹了一把滿臉的冷雨,向獨孤敖嘎家走去。



    獨孤敖嘎性子耿直,直言不諱地對冒頓說:



    “有人懷疑那探馬說的話是你所教。為弄清事實真相,單於讓我又派賀木額日斯親自去東胡了。現在隻能等賀木額日斯回來以後再作決斷。單於說,這樣做也是為你好,可以幫你澄清事實真相,還你清白嘛。”



    冒頓突然覺得無聊至極,想道:何必與這些人鬥氣呢,東胡大軍殺過來的時候,死的不一定就是我冒頓。



    我大不了到森林裏當獵人去。



    想到此,冒頓麵對正飄飄灑落雨水的天空,哈哈大笑,也懶得與父親告別,發誓再不回龍城。



    冒頓冒雨策馬回到自己的營地,已是半夜。



    與呼延吉樂將自己在龍城的經曆一講,呼延吉樂沉吟良久,問道:“我們滅趙王堡和黑鬆寨的事,你向阿爸講了嗎?”



    冒頓搖了搖頭,說:“一生氣,忘了。”



    呼延吉樂立即感到了某種不妙,卻又想不出應對之法,長長歎息一聲,說道:“怕的是他們借題發揮,又要生出什麽事端來啦。”



    冒頓怒道:“我還怕了他們不成?大不了咱弟兄們到森林裏去當牧民。再說,就我們現在的兵力,已經是他龍城衛兵的幾倍。哪天惹急了我,我就將他龍城滅了,怕他怎的?”



    呼延吉樂知道冒頓在說氣話,開導說:“還是不要得罪他們的好。你以為擁有了這支軍隊就很強大了?離讓這支軍隊絕對服從你的指揮還遠著呢。



    “你想過沒有,我們這些兵士多一半是趙王堡和黑鬆寨的舊部,這些人鬆散慣了,讓他們真心誠意給我們賣命,根本不可能。



    “另外就是那些由牧羊奴隸轉換過來的人,他們就知道惟命是從,誰的話他們都聽,真正讓他們服從於你,也需認真調教才是。



    “我們這些兵士呀,連烏合之眾都不如。要讓他們變成你強有力的拳頭,還差的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