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陣微弱的音波震動。似乎吵醒了我，它們交織在我的夢境裏。我是誰？

    四周寂靜到令人感到窒息，空氣中仿佛還有非洲雨林中跳蛙身上的氣味。但那或許是我所捏造出來的東西，因為我認為在這樣一種冰冷的、寂寞的環境中，不應該有跳蛙的存在。

    然而那氣味是怎麽回事？

    我盡力想睜開眼睛，眼皮很沉，仿佛眼皮上坐著幾隻貓咪，它們每踩一下腳，或者轉個圈，我都會感覺眼皮跳了一下，就這樣，我忍受著他們，直到忍無可忍，我便怒目圓睜，可周圍什麽都沒有。

    眼前有一個布滿了水霧的玻璃，其間似乎有間隙，我拚命擠弄著雙眼想要看清什麽，但我的眼皮卻不聽我的使喚，我想起來了一些東西，我可能有些近視，但不嚴重，我想不起來太多了。

    我的大腦從未停止思考，除了分析著不重要的夢境之外，我對麵前的一切都一無所知，但又感覺熟悉的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我不明白，但大腦卻始終不去思考這些問題，這令我感到煩悶，我想它作為我的大腦，也就是說我是它的指揮官，它必須無條件的聽命於我才對，但為什麽它不呢？它整天都在瞎想那些夢境、虛無的東西，為什麽？

    突然間我明白了，因為我真實經曆了那些虛無，那並不是夢境。

    （二）

    在我搞清楚周圍的環境之前，我並不敢輕舉妄動。

    我低下眼睛去看脖子以下的自己，令我欣慰的是，我的身體還完好的在那裏躺著，隻不過我看它的時候像在看別人的身體一樣，我控製不了哪怕一根手指，但這卻令我並不驚訝，在經曆了大腦的短暫混亂之後，我的內心可以接受這一點，並且我相信，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恢複正常。

    這就過去了大概兩個小時。

    我再次低下眼睛去看身體時，我感覺眼皮合上的一瞬間我仿佛獲得了一罐**的劑量，看完了依舊僵硬的身體後，想再把眼皮抬起來卻變得無比困難，我開始有些懼怕了起來，發生的一切都不在我的可接受範圍之內，我又開始回想剛才大腦中的夢境，告訴自己，我在做夢。

    我眼皮上的肌肉好像壞掉了，我半閉著雙眼，利用餘光從玻璃上水霧的空隙向外看去。

    但什麽都沒有，可能是那空隙太狹窄透不進來外麵的東西，但冥冥中我覺得外麵是比我所處的環境要亮一些的，因為那微弱的對比。也有可能是我眼皮抬的太低所以錯過了什麽東西，我不知道，我的大腦並不疲勞，但我卻感覺我的眼睛極度的疲勞。

    我想了想，會不會是過於關注自己的細節了？

    （三）

    對了。我還搞清楚了一件事。我看身體的時候關注了一下身體周圍的環境，雖然一片漆黑，但仿佛黑暗中能透出一些奇怪的光線，就好像我是一個蟬蛹之中的幼蟲，透過那些空隙總能看到或想到一些東西。

    當我閉上眼睛之後，我隻能與自己交流，我不再能抬起來那個沉重的眼皮了，我不再去努力做那件事情，我想就這麽閉眼休息會吧，跟自己的思維聊會天，消磨一下時光。

    我問自己，我是誰？於是我開始思考起來這個哲學問題，但確是是一個我無法想明白的問題，自從我有意識以來，我究竟是誰？我還不知道。

    我是誰？

    我是誰？

    我是一團煙霧狀的的景物從我緊閉雙眼的眼前閃現了出來，那仿佛是一種超自然的東西，我想我明明閉著眼睛，為什麽會有如此絢麗的東西冒出來，仿佛灑了一桶顏料在我的瞳孔上。

    煙霧漸漸消散開了。我看到一個小男孩走在了無一人的鄉間小路上，天色很陰，下著毛毛小雨，我試圖關注一下遠處的天，發現就是剛才那抹煙霧的美麗彩色的晚霞，但正在慢慢消失。

    小男孩靜靜地走著，慢慢地走著，他背著一個小巧的書包，黃黑相間的miàn pí，有幾個有些髒了的niǔ kòu，樣式比較老氣，但是卻又讓人感覺精致。我就這麽看著小男孩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我仿佛一點都不好奇他長什麽樣子，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我認識他很久了似得。

    我突然想到，會不會他是我的兒子？我開始仔細觀察他，他穿了一件藍白相間的t恤，袖口上有白色的扣子，一條肥大的黑色褲子，和一雙我停頓了我的思維很久，不知道在想什麽一雙黑色的鞋，似乎是個水鞋，但它的鞋腰都埋在小男孩的褲子裏了。

    我看看小男孩的四周，是一個蜿蜒的小路，被雨點打的有些泥濘了，路邊的草都長得很長，跟著晚風搖曳。我開始有點擔心小男孩的安危，並不是因為我覺得他是我的兒子，隻是覺得這條路走下去總會發生些什麽，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就是覺得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小男孩突然停住了，他似乎被天邊正在凋零的晚霞吸引了，他扶著雜草旁的柵欄站定，悉心觀看著那抹餘光，慢慢慢慢消失

    突然，我明白了，這個小男孩，不是我的兒子，是我。

    （四）

    當我明白的那一刹那，就好像突然吸了口純氧一般，我的眼皮有勁了，我似乎毫不費力的睜開了眼睛，眼前，仍然是那有著水霧的玻璃。

    我看看身下，依然一片漆黑。但是但是有一個空隙似乎被放大了。我的眼睛，看不太清晰，但能辨認出來，那是一個窗戶。

    窗戶？為什麽會有一個窗戶？

    我盡力使我的目光變長一些，以至於可以從那片漆黑中把那扇窗戶更清晰地辨認出來，我的思維中劃過了一個念頭，或許從那扇窗戶，我可以找到dá àn。

    我開始想要移動自己的身體，但我卻感受不到我還有身體，事實是，我確實有身體，但我真的感受不到，我隻能最遠感受到脖子往下一點的位置。

    我想，如果一個人隻有一個腦袋，但他還活著，是什麽樣的感覺，或許就是這樣的感覺吧，我也不明白為什麽，也不想去猜，我隻是，利用眼睛的活躍，始終盡力去觀察那個窗戶。

    奇跡出現了。那個窗戶衝我飄了過來，像黑夜中的一個幽靈一樣，散發著縹緲、神秘的氣息，我心中帶著激動和疑惑，也有著一絲絲的喜悅感，我想，那個窗戶能過來，真是太好了。

    窗戶飄了過來。

    我抬眼看去，一團充斥著之前的虛無夢境一般的氣息侵襲了過來，黑色的領域，就好像黑色的冰川，寒冷、寂靜。刹那間我回想起了小男孩也就是我走的那條小路，似乎有相似的感覺。那團黑色太遙遠，又太近了，突然幾道微弱的光從一片黑暗中閃現出來，忽閃著，我想或許是我的近視在作祟，我看不清那幾個微弱的光點，我想揉眼睛，但我感覺不到我還有手。

    於是，那抹光在我眼前飄忽了許久，最開始我腦中都是一片空白的，忽然，我明白了所有東西，虛無、夢境、有水霧的玻璃、黑暗的四周、動不了的身體、走在小路上的小男孩還有眼前這一片冰冷

    我控製不住眼睛中的淚水，那幾顆清澈的淚滴就從我的臉龐滑落，我全都想起來了。

    我在深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