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能給我生命，為什麽不能再給我一次？來住院的時候還信誓旦旦，到了醫院絕口不提huàn shèn這事，幾個月來，醫療費用已近二十萬，你家五萬多元，估計所有親戚都借了，再這樣下去，兩家都得拖垮，到那時我死了也不能安心，我想提前走。”

    “洪豆，你千萬不能做傻事，吉人自有天相，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定希望就在明天後天，”

    “你就別再安慰我了，病在我身上我最清楚，我現在想開了，痛苦的活著，又有什麽意思，而且還要花費很多錢……”

    洪豆正說著，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我們同時轉頭向門口望去，門開處洪豆媽拎一隻蛋糕進來，眼中噙著淚，放下蛋糕，來到洪豆身邊坐下，從口袋掏出兩張血液檢測化驗單遞給洪豆，洪豆看著化驗單，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兩張化驗單同一日期，6月13日，自已是12日住院的，也就是說她住院的第二天，洪禮愚血型b，張愛華血型a，自已是o型血，她最清楚不過了，和自已一同生活二十多年，叫了二十多年爸媽，難道……她不敢往下想……

    洪豆媽拉過洪豆一隻腫脹的手，看著、心疼、淚落，她又伸出一隻手輕輕蓋在洪豆的手背上，她好長時間沒有和女兒親密接觸了，她雙手握著的仿佛不是女兒的手，而是女兒的整個人，掌中的女兒就象一隻小鳥，握緊了，怕傷著她，鬆了，又怕飛了，她對女兒嗬護有加，做到了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今天要不是在門外聽到女兒的那一番話，她還想再過一段時間，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說出女兒的生世秘密，現在不說不行了。

    “豆豆，你爸不是你的親爸，我也不是你的親媽。”洪豆媽含淚痛苦地說出了她一輩子不願說也不想說的話。

    “那我親爸親媽她們是誰？住在哪？您快告訴我？”洪豆看了血型化驗單以後，睜大眼睛望著媽媽，聽了媽媽地這番話，驗證了她的猜想沒錯，尤其是象她這樣的重病患者，更需要親人的幫助，現在突然知道她還有爸媽，喜從天降，她就象一葉飄在海上迷失方向的小舟，陡然看到了燈塔，使她看到了一線生的希望，所以她這樣迫不及待地問。

    “不知道！”洪豆媽搖搖頭，簡短又無奈地說。

    洪豆在聽到媽媽回答後，猶如晴天霹靂，腦袋嗡嗡作響，剛才看到的不是燈塔，而是一隻瑩火蟲，左右搖擺上下飄忽不定，她沮傷、絕望，二十四歲的她，竟然不知道自已的親爸親媽，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是現在的這個媽真的不知道？還是她不想說？二十四年來為什麽她隻字不提？這裏到底隱藏著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的心在顫抖，她在怒吼：“蒼天呀！為何這樣待我？”蒼天無動於衷，大地依舊無情。她這一聲狂吼過後，淚雨滂沱，心中的痛楚可想而知。病魔象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血肉，這一個個為什麽象魔鬼一樣纏著她的靈魂。她哭了很長時間終於漸止，她在想：孫悟空還有出處，來自東勝神州傲來小國花果山上一塊仙石，采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內孕仙胎，一日迸出，產一石猴。我呢？想到此處，她抬起淚眼問媽媽：“我來自何處？”

    

    （五）

    洪豆這一問，把她媽媽的思緒一下子帶到了二十四年前。“那是一個冬天，你姑姑洪豔突然從醫院抱回一個女~嬰，我喜出望外，因為我們倆都三十多歲了沒有生育，一心想要個孩子，就委托在醫院婦產科做護士的小姑姑，那天一見到你，我就有一種做母親的感覺，特高興，當天就辭去了工作，帶你到鄉下租了一間房子，這一住就是五年，你知道為啥？就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你是我們抱養的，那樣我們會受到別人歧視，對你的成長也不利，我們一離開家對外說出去打工了，隨後對外宣稱我已懷孕了，你五歲時我們回家，你上了幼兒園，就這樣誰也不知道你是我們抱養的。

    阿姨停了一會繼續說：至於你的生世，我們知道的很少，聽小姑姑說：‘你媽媽生你的時候，最多二十歲，是外地一個打工者，那天，你媽媽來的時候，正好是你小姑姑值班，當你小姑姑問你媽是哪裏人，多大歲數，叫什麽名子，你媽都不肯說，小姑姑知道　你媽有難言之隱，就問她，這孩子你想不想要，你媽猶豫好長一段時間，想要，可是我帶著她怎麽打工？你小姑姑說，那我給你介紹把孩子送給人家，他們是一對夫妻結婚好幾年了沒有生育，現在都三十多歲了，我相信他們一定虧待不了孩子，你媽說：‘那就拜托你了，我以後有機會一定來找你，讓我看看孩子。’就這樣你小姑姑把你媽安排住進了醫院，小姑姑下班回來一說，我們夫妻倆都高興，當下承諾你媽住院的一切費用都由我們承擔，並且還給你媽100元營養費，現在說100元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可那時的100元，可是我們兩個人兩個多月的工資，就這樣三天後小姑姑就把你從醫院抱給了我們，你小姑姑隨後也辭去了醫院的工作，去了另外一所醫院，原因就是怕你媽媽真的來找，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幾年以後還真的聽說有個年輕女子來醫院打聽過，估計就是你媽媽，可是醫院誰也不知你小姑姑她去了哪裏，以後就再也沒聽說過你~媽~的消息。孩子！不是媽舍不得一個腎，哪怕是兩個腎，一顆心，就是一條命，隻要能把你救回來，媽眉頭都不皺一下，媽在你身上付出太多心血，無怨無悔，當你會笑、會爬、會走、會說話，你給我們這個家帶來太多的快樂，你乖巧聽話成績好，媽自豪、媽驕傲。你知道媽為什麽不讓你談戀愛嗎？媽在高中快畢業的時候，自覺考大學無望，便和班上一個男同學談了戀愛，他家條件比較好，人也長得帥，於是兩人山盟海誓，初戀的溫馨甜蜜，對性的向往與渴望，媽媽沒有守住道德底線，偷食了禁果，畢業後發現懷孕了，媽媽慌了手腳，連忙去找那個男朋友，他是又驚又喜，對我說：‘你放心，讓我跟爸媽說，把你娶過來，過了兩天，當我再去找他時，他一臉無耐，說他爸媽不同意，他沒有辦法，我說你帶我走，他搖搖頭說；‘他說從來沒離開過家，也沒有啥特長，到哪裏去找工作，我說那肚裏孩子咋辦，把孩子打掉，我們分手吧。’他說得輕描淡寫，當時我氣瘋了，打他兩個巴掌，臭罵他一頓，就這樣兩人分手了。可是肚子裏的孩子一天天大了起來，我急壞了，今天跟媽媽要錢買化妝品，明天要錢買衣服，其實我啥都沒買，把錢聚起來，去了離家較遠的一家鄉鎮醫院，做了流產手術，那時姑娘懷孕，是一件極其丟人的事，醫生根本不把你當人，嘴裏還不幹不淨的罵你，媽媽忍受著羞辱與痛苦，等孩子一落地，我穿好衣服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呆，可是走了不遠，我就覺得有些不對，下身出血，順著大腿流到了鞋子，而且越來越多，我的第一意識就是趕緊回頭，當我回到醫院的時候，已是一步一個血腳印，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醫生趕緊搶救，當我上了手術台的時候，就已失去了知覺，這件事還是驚動了家裏，媽媽在醫院陪護我半個月，命是揀回來了，可是我留下了終身遺撼，就是不能再生育了，我以後一見到那些山猴馬跳、能說會道所謂的聰明男人，我都嗤之以鼻，最後找了一個駝腰拜年老實到地的男人嫁了，他就是你現在的爸爸，他很愛我，可是我不能生育，總覺得對不起他，直到有了你，我又找回一個做母親的尊嚴，你給了我們一個完整的家。孩子，你恨我們也好，罵我們也好，媽媽問心無愧，對你視如已出，媽之所以不讓你談戀愛，就是怕你重蹈媽媽的覆轍，留下終身遺撼。至於你親媽的事，你也不要抱任何希望，當年你媽根本沒有留下姓名和地址，你說哪一個姑娘生孩子，誰會說出姓名和地址，即使有也是假的，’”

    “那她為什麽說，以後要來看我？”洪豆象做夢一樣，聽著現在的媽媽說出的那些往事，情真意切，天衣無縫，找不到半句慌言，她不敢漏掉一個細節，聽到此處還是提出了問題。

    

    （六）

    “我也不知道，隻是聽小姑姑說的，這件事是小姑姑一手操辦的，我也沒見過你媽媽，你~媽~的信息我們知道的實在是太少了。孩子！你就不要再抱多大的希望能找到你媽媽，就是找到了，你媽也未必認你這個女兒。”

    “為什麽？”洪豆插上一句。

    “你想想，你媽現在肯定有家有孩子，你媽能撕下老臉承認自已婚前生子？你後爸能接受這個事實？她的孩子能認你這個姐姐？孩子別太天真了，接受這個事實。”

    “媽媽！”洪豆叫了一聲媽媽，淚如泉湧，偎依在媽媽懷裏，哭得很傷心，她在為自已以前對媽媽的言行在後悔自責，她錯怪了媽媽，她恨不能立即跪在媽媽麵前，請求她原諒自已，媽媽對自已付出實在太多了，自已不但沒有報答媽媽，反而惡言惡語中傷媽媽，她越想越對不起媽媽，越哭越傷心。

    媽媽輕輕地拍著洪豆的肩膀，安慰道：“別哭了，孩子！媽媽不怪你，你永遠是媽媽的好女兒。你知道你爸爸為什麽沒有來嗎？他拿了戶口本和房產證去了二手房交易市場，準備把房子賣掉，還掉借人家的十多萬，餘下的全部給你治病，你一定要振著起來，好好地活著，媽媽不能沒有你！”媽媽地安慰不但沒有讓洪豆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加厲害。媽媽為救自已，舍得一身剮，舍得賣掉房產，媽媽博大的情懷，使洪豆無地自容，母親節過去多少個了，她啥禮物也沒給媽媽買，想到此，她更加慚愧，她深深地感到：媽媽是世界上最可親的人！媽媽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媽媽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

    洪豆停止了哭泣，抬起頭深情地說；“媽媽！您永遠是我的好媽媽！！您說我生在世上，連自已的親生父母姓什麽叫什麽？啥模樣都不知道，我還算是人嗎？”

    “孩子！這不怪你，你爸姓啥叫啥什麽模樣，隻有你媽媽知道，你媽姓啥叫啥我們不知道，可是你媽媽的模樣你小姑姑知道，她和你長得一模一樣。自從你生病以來，媽一直在注意身邊每一個和你相象四十多歲的女人，媽明知道這是大海撈針，可是我還一直堅持在做這件事，幾個月如一日，媽也想讓你們母女倆見一麵，了卻你這個心願，可是媽做不到呀！”洪豆媽無耐地說。

    我靜靜地聽著洪豆媽地訴說，我和洪豆一樣，消除了心中對洪豆爸媽的誤解，知道了洪豆是一個被抱養的孩子，了解一個母親對孩子 的那種無私的愛，她們無怨無悔的在孩子身上花費太多的時間、太多的心血。孩子是她們生命的延續，精神的支柱，晚年生活的依靠。使我明白一個道理：孩子是一個最可靠的保險公司。所以每一個爸媽都願意在孩子身上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

    洪豆聽了媽媽地話感到一絲欣慰，畢竟她知道媽媽一些信息，那就是長得和自已一樣，這一點對於洪豆來說，非常重要，母親和自已一樣美麗，她傳承了母親的美麗基因，不管怎麽說，她得謝謝母親，因為母親給了她身體，讓她來到這個世界，至於為什麽拋棄她，母親一定有萬不得已的苦衷，世界上那一個母親不愛自已的孩子。

    從此，洪豆多了一份思念、一份牽掛，那就是她的母親。夜深人靜時，她一遍一遍輕聲呼喚：母親！您在哪裏？您在它鄉還好嗎？您還象年輕時一樣美麗嗎？您是否還記得有一個女兒？她現在正在難中，需要您的幫助，都說母女血肉相連、心靈相通，母親！您能否聽到女兒的呼喚？女兒病痛的shēn yín？

    洪豆就這樣日複一日的祈禱，在思念中渡過每一天，企盼母親早日出現，再給自已一次生命。她的虔誠思念，沒有感動上帝，她的花容失色，菩薩無動於衷，她的病痛shēn yín，閻王沒有手軟。一個月過去了，奇跡始終沒有出現，而且病情日益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