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蓋世,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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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夜,聆雲江畔。
驚濤滾滾,於海邊礁石之上擊起隆隆巨響,猶若九天驚雷般攝人心魄!
月光輝映之下,數道寒光點點,竟有三五人點足立於礁石之上,挪騰轉移,身法及其高絕。
“項塵,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倘若你在此立誓,今日起與潘家xiǎo jiě再無瓜葛,並交出《玄天圖譜》,貧道便可饒你不死。”
那道人身披淡藍道袍,三縷鋼髯迎風而動,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姿態,可眼下說起這番話來,又好似厲鬼般的陰森,毫無半點道家清淨自然的做派。
狂浪絕巔,殘垣斷壁之上,那人黑發迎風獵獵狂舞,裸露的上身早已沾滿了鮮血,風雷之間頗有種頂天立地的氣概。
“哈哈哈!田老道,項某乃楚狂後人,縱然抽筋剝骨亦不曾皺過半點眉頭,又豈是如你般搖尾乞憐的鼠輩!”
豪壯的喝聲與驚濤駭浪的震響融作一體,竟叫佇立於礁石之上的幾位絕巔高手暗自汗顏。
大丈夫頂天立地!
眼前此人雖是對手,可倘若論及這份男兒豪情,卻遠勝世間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多矣。
“項塵!老朽敬你是條漢子,倘若真有來生,必定與你把酒言歡!可今日,便叫老朽送你一程吧!”
須臾,半空當中風雷大作,老者身後陡然乍現數百把當世名劍,寒芒呼應,竟如半空中有無形巨手,操著那數百柄寶劍攻伐。
絕壁之上,項塵劍眉倒豎,棱角分明的剛毅臉頰之上陡然顯出幾分狂暴之色,單手倒拖楚劍騰躍而出。
仰天嘯道:“知老鬼!今日勝負誰手尚未可知,若有來世,項某便替你收屍罷!”
裸露上身的精壯漢子孑然一身,單手持劍,縱橫間卻恍若天地都臣服於此人氣概之下。
數百名劍以真氣馭使,更顯得煞氣騰騰,輾轉之間似是每個瞬間都是殺機。
劍鋒自那漢子肌膚之上劃過,幾滴殷紅的鮮血暈落在水麵,幾息之後,竟染得幾片礁石顯出血色。
“痛快!痛快!哈哈,知老鬼,倘若我項塵當真殞命於此,再有來生,便與你把酒言歡!”
寒光當中,那漢子竟越戰越勇,渾然不顧身上鮮血淋漓的數到傷疤,兩眼當中戰意愈濃。
掌中一柄八麵楚劍早已經殘破不堪,又仿佛是在與主人譜寫著生命最後篇章的豪邁,即便是劍鋒早已殘破不堪,亦不肯折斷!
血雨之間,眾人隻見著項塵喉結微動,幾滴鮮血自嘴角溢出,卻仍如不甘落幕似的猛然叱喝出道豪邁的吼聲“力拔山兮氣蓋世!”
蒼涼的厲喝遮住了風聲雨聲,即便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在這道叱吒中,也如浮沉般渺小。
眼中紅芒愈盛,那如天塑般的精壯右臂猛然癲狂揮舞,將逼近身邊的寶劍俱都砸開。
蒼髯道士神色微動,眼角竟不自覺的抽搐了幾下,自腰間抽出長劍,低聲道:“共同殺他。”
礁石之上久久不曾言語的幾人霎那間刀兵出鞘,幾道攝人的目光齊齊盯住自半空衝落的豪邁漢子。
“動手!”
雜亂黑發迎風舞動,似是沾染了狂人的血液,猶如數條虯龍般扭曲狂動。
那殘破不堪的楚劍在項塵手中,就如同是足以開天裂地的神兵,雖毫無光色,卻殺機迸現。
自半空中,兀的響起道最古老的喝聲,隻有一個字,那便是。
“殺!!!”
鮮血自那偉岸的身軀上流淌出來,染紅了周遭的沙石,焦土。
仍是那副不曾畏懼的堅毅神色,可那雙眼睛,卻已經緊緊的閉上,頹然躺在聆雲江中。
而天地也似是被這漢子衝霄的殺意所震懾,江水不再洶湧,隻拍打著那副身軀,朝岸邊推去。
“他…他真的死了嗎?”
眼看著那位狂傲的項狂人靜躺在淺灘之上,幾人竟隻站在數十步開外觀瞧,仍不敢靠前半步。
“孽障,孽障啊,貧道行走江湖數十年,亦從不曾見過如此狂縱天絕之人,俱是,貪嗔害人不淺。”
蒼髯道人輕吟道號,邁出上前,混濁的老眼緊盯住項塵的軀體,又掠過那柄殘破的八麵楚劍,眼中驀然間閃過幾絲猙獰。
“項狂人,你竟寧死不肯折腰,到也算條好漢,可是…”言至此處,蒼髯道人的神色逐漸陰毒起來,喃聲道:“我家公子說過,要你不得好死,得罪了!”
言罷,手中寶劍徑直削向項塵咽喉,霎那間卻被幾柄名劍架住,正是劍癖老鬼,知百秋。
“蒼髯,你畢竟是修道之人,豈能傷人遺體?”沉默片刻,又道:“死者已矣,埋了吧。”
江畔,淺灘,那土丘當中,葬著個敢與天爭的狂人。
並沒有碑,隻有一把殘破的八麵楚劍,以及不知是誰用劍刃在沙灘上寫下的七個小字。
“力拔山兮氣蓋世。”
沒人看見,就在項塵被埋葬的霎那,那土丘,竟好似被巨力推動般,顫了顫。
“我,死了麽?”
腦海當中,那狂人這樣詢問自己,他仿佛置身於個完全封閉的密室,沒有光,甚至覺得窒息。
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拔山的軀體卻如被鐵索捆住般沉重,分毫不能動彈。
“呃…家中有常伯坐陣,父親大哥應當無礙吧……”
“…沈千燁,你這蠅營狗苟的鼠輩,項某雖死,亦誓殺你!”
昏昏噩噩,這位曾排天榜第六十八位的楚狂後人,項塵,竟被埋葬在個無名的小土包內。
“呃……隻怕已經葬身江底了吧?不知詩韻,她可還好麽?楚狂自刎烏江,尚且有虞姬相伴,我卻落得如此田地,罷了。”
思緒輾轉,回憶著數年來的往事,盡都是豪氣縱橫,恣意江湖,若說是有遺憾,怕是隻有那位如江南婉玉般的佳人了吧?
意識逐漸模糊就在臨近窒息之際,卻猛的自腦中蹦出句話來!
乃是昔日楚狂所作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不行不行,項塵雖死,可思緒仍在,即便是做鬼,亦要啃死沈姓小賊,決不能遜色楚狂三分,那區區閻王殿,又怎能奈何得了我項塵!”
軀體每動分毫,就覺著身上有千斤的重量,傷口之處也猶如刀割。
土丘之下,那豪壯漢子身上不停滲出血液,染紅沙土,可肌肉之上青筋卻如虯龍般鼓起,銀牙咬的錚錚作響,雙臂恍若動用了九牛二虎之力。
“哼,區區鐵索,我項塵力可拔山,這又算得上甚麽!”
屏息靜氣,修習多年的《霸王功》於四肢百骸飛速運轉,單臂猛然運勁,竟直直推出了土丘!
淺灘間,那偷跑出家拾貝殼的清秀姑娘猛然跌坐在地上,隻見著,土丘當中,突兀伸出條精壯的右臂,傷口仍流淌著鮮血,混著沙土,及其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