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都怪那隻該死的老黃狗攪醒了他的美夢，他醒來時母狗正在他旁邊酣睡，髒兮兮的腳爪正搭在他的嘴上，那對讓他口水橫流的豐碩大奶，也變成了四對蔫癟醜陋的狗奶。他翻身而起，一把將它推下搖搖欲墜的破床，又追下去踢了一腳。

    老母狗睡夢之中陡遭橫禍，尚未清醒過來，又狠狠的挨了一腳，便不顧一切的哀嚎著飛一樣的竄了出去，好幾天都沒敢回來，那八隻癟懸的**倒真的是在劇烈的晃蕩。

    他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使勁回憶剛才的夢境，生怕忘記了自己一生中最美妙的夢裏的每一個細節。

    現實終歸是殘酷的，他的美夢很快就碎了一地。當他剛試著把自己的意思對趙老二說了個開頭，便劈頭蓋臉遭到一頓臭罵：

    “憑你也來氣老子？老子這兩座山是要招金龜婿的，我日你八輩子的祖宗！”

    趙老二怒不可遏，順手將他孝敬的兩瓶習水大曲扔了出來。嚇得他扭頭就跑，跑丟的一隻新買的皮鞋至今也沒找回來。好在趙老二並沒將這事告訴第三個人，算是給他留了張老臉。

    至此以後，他似乎明白了趙老二的心思，從此斷了包山的念頭。可想想這麽大兩座山，不管是誰來承包，終歸是要搞養殖業的，到時自己見機行事，又有大把的經驗，說不定可以在那裏呆得下來的。心裏有了主意，便推了山外的業務，每天隻在碼頭這一帶接活轉悠。

    今天本是前兩天約好了上午去埡口收羊，但賣羊人卻托人來說上午有事，叫他下午再去。僅改了半天時間，卻讓他等到了這個不管從相貌人品，膽量口才都難得一見的年輕人。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這簡直是對他這輩子曆盡艱辛，含汙忍垢的恩賜。他怎肯輕易放棄，便一再的出手幫他。甚至不惜得罪李梅，惹怒趙老幺，采用裝死這種要冒很大風險的手段。

    隻不過聽他剛才的口吻，好像有些察覺了自己的心思，並有了防範。年紀輕輕就如此謹慎小心，機敏過人，將來一定大有作為。

    管他的，隻要真心實意的幫他，想來他日後也不會虧待了自己。心下坦然，便一掃平時膽小猥瑣的樣子，兩隻小眼都瞪上了天，滔滔不絕的直說得嘴角都堆起兩砣白沫還停不下來。

    “喂！潘駝子，埡口到了，你龜兒下不下船？”

    趙老幺走到他麵前厭惡的壓低了聲音問，明顯是憋了一肚子氣。都喊了他三聲了，他還在吹，不過是會選點羊子個嘛，有啥子**了不起的，害得老子想過來吹個龍門陣都不得行。如果不是剛才吃了他的大虧，他恨不得提著他的衣領把他扔下船去。

    “埡口到了？下、下、要下！”

    潘駝背看趙老幺像個仇人似的立在麵前，滿臉的不耐煩，這才醒豁過來，忙住了口。一看前麵的人都要下完了，才答應著站起來，邊走邊又回頭對曉歐喊：

    “十五號我要去清溪村收羊子，你等我給你接著講哈！一定要等到我喲！”

    “講個錘子，快點爬喲！”

    趙老幺像送瘟神似的跟在後麵催，又恢複了原來的本性。直到船再次前行，他才鬆了口氣，笑著走到曉歐旁邊。

    正要坐下，想起是潘駝子剛才坐過的，不覺皺了眉厭惡的又站起來幹笑兩聲繞到另一邊，卻見李梅抱了熟睡的兒子絲毫沒有讓坐的意思，便陪著笑臉指了指曉歐道：

    “梅姐，我想和哥子擺會農門陣，嘿嘿嘿！”

    “你娃還有點扯吔，你擺你的龍門陣噻，關我啥子事嘛！寶x龍！”

    李梅斜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她剛才一直在聽他和潘駝背的對話，也覺得養羊是個不錯的選擇。從潘駝背急切的誇耀自己的能力來看，他是想得到他的認可，甚至還有想跟他一起幹的意思。難怪他剛才會以身試險，原來是為了這個目的。想不到這個平時猥瑣不堪的駝子，居然眼光老辣，城府挺深的，以前當真是小看他了。

    打從她在車下仰頭和他四目相對時，她就對他有了好感。知道他是去承包mī mī山後，她就刻意留了心觀察，隻覺得每聽他說一次話，心裏就更信他一層。不知是被他俊朗的臉上時常浮現出來的憂鬱所吸引，還是被跟他年齡明顯不相符合的沉穩和大氣所折服。她很想能跟他談談，談他為什麽會來這裏，談他包下山來後的規劃，而她也會告訴他他想聽的一切……

    看到潘駝背走了，她正想找個借口搭上話頭，卻不想趙老幺這個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東西又不知趣的走過來，還要讓她坐開些。李梅聽了，一時氣不打一處來，黑著臉便衝他罵了過去。。

    “我讓你，你坐吧！”

    曉歐見李梅沒有讓坐的意思，趙老幺又尷尬的站著，就挪到了潘駝背的座位，指了指他和李梅之間的空位笑著招呼他。

    “嘿嘿，你不讓、我還不是坐下了，小氣！”

    趙老幺得意的說。

    “活該！你這張嘴呀……”

    曉歐見他剛說完，後腦就被李梅扇了一巴掌，他的頭便像不倒翁似的低下又起來。雖然痛得眼睛和鼻子都皺在一起了，卻無可奈何地扭過頭對他若無其事的笑。如此強作鎮定滑稽的表情，讓他實在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嘿嘿嘿，真的沒得事。”

    趙老幺說著又伸手摸了摸仍有些疼痛的後腦，苦笑著解釋。

    “你比我小些吧？”

    曉歐笑著問。

    “我六九年七月份的，你好多歲喲？”

    “哦，那我比你大三歲多，我是二月份的。”

    “那我剛才叫你哥還是沒喊錯，聽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到我們村哪家屋頭去喲？”

    從他看見曉歐開始，就一直在猜他的身份。他心裏有無數個dá àn，又都被他否決了。他肚子裏又裝不下東西，都快急死了，現在終於有了機會，便迫不及待的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