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顏怒·風雲突變
字數:8095 加入書籤
太子大婚之後數日,宮中一直保持著祥和的氣氛。
宜妃在自己的永霽宮院子和女兒昭昭公主品嚐著時令瓜果,看秋高氣爽,好不愜意。這時進來一個低著頭的瘦小太監。
宜妃娘娘,太子妃有請。”那太監說道。
宜妃問:“太子妃說沒說什麽事兒?”
那太監忙回道:“明天就是太子妃歸寧之日,太子妃問娘娘有沒有要帶的話或者東西。”
宜妃已經好幾年沒見過王府的家人了,除了前幾日婚宴之上也隻是匆匆打一個照麵,來不及和兄長姐妹敘敘家常,現在自然是要和自己的親侄女好好交代一番。索性帶了昭昭一起去了東宮。
東宮庫房
太子親自陪著太子妃挑選歸寧的禮物。
這串珊瑚手串挺適合嶽母大人,那把寶刀應該送給嶽父大人。”太子叫靖西王夫婦嶽父嶽母,仿佛尋常人家的女婿一般。憶熙聽了,暖心甜蜜。
小姨子送了你那麽貴重的東珠項鏈,我這個當姐夫的也不能小氣,但贈送珠寶似乎又太過流俗,我有一本古代醫書《時診錄》的抄本就送給她吧。”
沈憶熙點點頭。“小妹從沒看過醫書,說不定她會很感興趣的。”
陪嫁丫鬟金鴿兒進來說道:“太子,太子妃,宜妃娘娘來了,正在前殿喝茶。”
姑姑來了?正好我還想去她那裏,沒想到她倒先來了。”聽說姑姑來了,憶熙十分欣喜。
你去吧。這裏我會打點好。”太子溫柔的說。
秋天的禦花園別有一番景致,皇帝聽了畢延壽的建議在禦花園裏賞景散步,心情大好。忽然看到宜妃坐在假山後邊的水塘邊的大石頭上,身邊站了一個沒見過的侍女。皇帝示意隨從不要出聲,免得驚擾了宜妃。
隻聽那侍女問宜妃“娘娘怎麽好像悶悶不樂的?”
宜妃說道:“你看我表麵風風光光,其實心裏的苦有幾個人知道啊?”
侍女問“娘娘何出此言?”
想當年我才十七歲,哥哥就把我送進宮裏讓我承歡一個年近半百的老人。現在陛下身體大不如前,我連一點閨中樂趣也享受不到,每次行房都草草了事,我哪有一點作為女人的樂趣?簡直生無可戀!”
皇帝和身邊隨從都把這話聽個一清二楚。皇帝的臉是一陣紅一陣白,陰晴不定實在嚇人。
宜妃和侍女又說了什麽皇帝已經完全聽不見了,感覺自己每根毛發都豎立起來,胸中有一團熊熊烈火在燃燒,恐怕能把整個禦花園都燒成灰燼。但是他還是暫時忍住了。
他沒有忘了,宜妃的背後是她的親哥哥,靖西王。國家需要靖西王。
皇帝悄悄的原路返回了。他想起了他的結發妻子,那個和他一樣衰老了的女人。
宜妃”察覺身後的氣息都消失了,才敢慢慢轉過身來。果然陛下和隨從都走光了。這時她才長舒一口氣。太驚險了。她和侍女對視一眼,快速離開了禦花園。在一個隱蔽的角落,“宜妃”撕下假麵,露出真容,是一個相貌普通,神情冷峻的中年女子。
皇後很驚訝皇帝會來,他已經很久沒來看望自己了。她歡天喜地的叫大嬤嬤阿慶拿出她這裏常備的幾樣點心,都是皇帝年輕時喜歡吃的。皇帝看見這些點心,很高興的每樣都嚐了一口。
怎麽味道這麽淡?”
皇後苦澀一笑,“味道還是那個味道,隻是人老了,味覺也不靈了。”
皇帝恍然大悟,確實是這麽回事,他已經老了,隻好無奈地笑了笑。
皇帝破天荒的下榻在皇後的棲梧宮。皇後在畢延壽嘴裏打聽到了今天在禦花園宜妃說的話,但是她明智的選擇在皇上麵前一字不提。
皇後今天不把自己當皇後,隻把自己當成一個丈夫的妻子,為他揉開僵硬的肩頸,在他耳邊閑話家常,追憶青春往事。
皇帝這才發現,自己的老妻竟然這麽溫柔、貼心,並且真誠。對,就是真誠。真誠是最可貴的,想想那個宜妃,他現在才由衷感到真誠的寶貴。
可惜自己可以回報這份真誠的隻有這副衰敗的軀體。過往的那些歡愛他全都給了別的女人。他的正妻早已在空空的等待中老去。而享受到他多年的恩澤雨露的宜妃竟對他如此嫌棄。他突然覺得無比的愧疚於他的皇後。
陛下,明天早上弘恩會來我這裏看望臣妾。”
嗯。”
陛下下了朝也來臣妾這裏吧。咱們一家人一起吃個早飯?”
皇後見陛下不說話,隻好接著說。
這麽多年了,弘恩那孩子也挺可憐的。爹不疼,媽不愛的。生辰八字不吉利也不是他願意的。”
皇帝見皇後說的懇切,也覺得應該給她這個麵子。
那就一起吃個早飯吧。”
臣妾替弘恩那孩子謝過陛下了。”
無情最是天家。天子與不喜的兒子吃一頓飯竟然已是天大的恩典。
翌日,下了朝皇帝到皇後的棲梧宮用早膳。進門看到弘恩已經來了,可是皇後卻是眼含淚花。
這是怎麽了?”皇帝一隻手攬過妻子緊張的問。
皇後連忙拭去眼淚,眼睛一直望著大兒子弘恩。
皇帝怒道:“逆子,讓你來吃早飯,你卻不識抬舉惹你母後傷心落淚!”
難道和自己的親生父母吃頓早飯也算一種抬舉?弘恩用力忍下父皇無理責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皇後一邊拉起他一邊向陛下解釋,“陛下錯怪弘恩了。快讓他起來吧。容臣妾向陛下說明。”
皇帝說:“那先起來吧。皇後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皇後點點頭,卻不開口,隻是伸手慢慢掀起弘恩的衣袖,隻見他的手臂上有密密麻麻的鞭痕,新傷下麵舊傷還沒痊愈。
這是怎麽回事?誰這麽大膽子敢鞭打皇子?”
是兒臣求元真人為兒臣消除罪孽所施鞭刑。兒臣知道自己的生辰於江山社稷有弊日夜焦慮深感自責,所以就求元真人為兒臣消減罪孽,希望能為父皇分憂。為巨茲國積福。”
元真人是道家的一代宗師。就是他測算出李弘恩的生辰不吉,父皇極推崇道教,對元真人的話深信不疑。身為皇長子的他本應該是父皇母後的心頭最愛,就因為元真人的一句話,他變成了父母眼中的喪門星。本來應該屬於他的太子之位被也被奪走。當年他才隻有六歲。
人們都以為他會視元真人為不共戴天的仇人,沒想到他竟然請原真人為自己實施鞭刑,以取悅父母。這份屈辱不是誰都能受的。當然,他也不打算白受!
我的孩兒,你受苦了。”皇上感動的說。
陛下,弘恩,咱們快來用早膳吧。”皇後說道。
今日皇帝眼中的這個大皇子特別不同於往日,舉止有度,謙恭和順,儼然是一位謙謙君子。
今日太子隨太子妃歸寧,你代替他來禦書房幫我批折子吧。”
弘恩放下碗筷,鄭重的跪下,說道:“兒臣謹遵皇名命,不敢染指政事。”
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剛才的提議隻是皇帝的考驗。李弘恩順利的通過了考驗。皇帝徹底對這個兒子刮目相看了。
皇帝對李弘恩徹底放下了戒心,“那就來磨磨墨。”
李弘恩等的就是這句話。
靖西王府。
沈世勳因為柳如煙失蹤已經多日食不知味,嘴上起了一圈大火泡。
王妃於氏帶著降火茶來書房看他,他也愛答不理。
你說實話,柳如煙到底是不是你打發走了?”沈世勳實在沒忍住,問出了心裏那句話。
於氏一聽,頓時聲音高起來:“你怎麽冤枉到我頭上來了?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你!”沈世勳氣的說不出話來。
我問你,那個柳如煙臨走是不是帶走了不少值錢的東西?有一些還是古玩?我趕走她還會讓她帶著這些財寶嗎?就那個唐朝太平公主戴過的發簪,夠買一個莊子了。我會送給她?”
那你說說,她為什麽不見了!”
我不知道!”
又是針尖對麥芒。
於氏看著自己的夫君,雙鬢霜色更濃,心中終究不忍。她換了溫柔的語氣說道:“王爺一把年紀了,無論如何還是要注意身體。”
沈世勳垂著頭,心不在焉的聽著。
你喜歡年輕漂亮的,我給你在良家女裏麵挑一個。你就別再想她了。當心身體。你看咱們這個家,青遠沒什麽軍功,官銜不高,青鬆呢,真的輕鬆了,布衣一個,就知道畫畫。這個王府靠誰呀?隻能靠你!老頭子。你要是因為這麽點事病倒了,這個家怎麽辦?往大了說,國家怎麽辦?”
沈世勳聽話的點點頭,呷了一口茶。
我不會再納妾了。你放心吧。我也不會再想她了。”沈世勳無限傷感,為了這個家也隻能強打精神。
於氏欣慰的點點頭,“一會兒憶熙和太子殿下就到了。你去前廳等著吧。”
嗯。”
姐姐的成婚大典之後,沈憶江就一直悶悶不樂。那天蘋潮王的無名火實在讓她下不來台。她一賭氣第二天就把放在她這的第二件衣服還給了他。
當時她自己躲在遠處偷看,讓雲兒拿著衣服去還。遠遠的,她看見蘋潮王親自出來,他還是那麽倜儻,那麽氣度不凡。李弘軒在門口東瞻西望了許久,也沒看見他想見的人,隻得悻悻然拿了衣服回去了。
現在她開始後悔,後悔把衣服還給他。她不禁問自己這是不是就是永別?是不是在告訴蘋潮王,她不想再看見他?難道,她在知道他的心的那一刻就失去他了嗎?還是因為知道他在乎自己所以有恃無恐?沈憶江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麽莽撞,多麽愚蠢。
丫鬟雲兒從不多嘴,隻是拿來明麗的衣服為她悶悶不樂的主人穿上。
沈憶江雖然因為兒女之情悶悶不樂,但是能見到姐姐還是讓她高興。此時沈家所有成員都站在門外,看著太子太子妃的攆轎由遠及近。
太子太子妃下了攆轎,眾人趕忙跪拜。姐姐沈憶熙趕忙上前把家人扶起。看見姐姐滿麵春風,沈憶江終於可以放心了。
眾人來到前廳坐下來細細的敘話。
沈世勳看著和太子並坐主位的長女憶熙。看他的女兒談吐莊淑,神態安詳,他不由得頻頻點頭。以後沈家要出皇後的。想到此,他不由得自豪起來,也感謝聖上賜予沈氏無上榮耀,不枉他多年征戰沙場,建立不世功勳。
憶熙向來心細如塵,看到父親麵色萎黃,嘴角有不少火泡,擔心的問道:“父親,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他呀,丟了個寶貝。”於氏揶揄道。
阿暉,你可別亂說。”沈世勳忙阻止她說下去。沈世勳極愛惜自己的名聲,小妾出走這種醜聞了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
難道府裏進了賊?”憶熙不明所以。
沈世勳麵露囧色,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太子眼尖,一下看出靖西王不願多說,雖不知是什麽事,但還是要給他打圓場:“王爺丟了寶,本宮今天又帶了寶來。不知可否讓王爺開懷?”
說罷,一件件奇珍異寶被拿了上來,
琳琅滿目的珠寶讓人眼花繚亂。
憶江接過自己那一份,實在大失所望——竟是一本書。她最頭痛的就是看書。
怎麽是本醫書啊?太子實在小氣。”
憶江!不可放肆!”
不怪不怪,看來是我沒準備好。”太子笑道。
姐姐小聲對憶江說,“你看看嘛,挺好的。”
憶江無奈的點點頭。一想到看書她就頭疼。
禁軍大統領蕭三忠走進皇帝的禦書房,手裏拿著一個裝滿信件的布包。
不一會兒,禦書房裏傳來茶碗猛摔在地上的聲音。
沈家欺人太甚!”皇帝咆哮道。
老龍怒嘯,山川變色。
蕭三忠,你帶領一萬禁軍,緝捕沈世勳全家,打入天牢!”
遵旨!”
畢延壽,傳朕旨意,宜妃言行不肖,與其兄皆有不臣之心,立刻押入禦內監。”
遵旨。”
李弘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自己的計劃是否成功就取決於父皇到底有多憤怒。更重要的是,父皇會不會遷怒於太子。
另外,傳朕旨意,太子私交大臣,德行有失,今日起禁足於東宮,沒有召令不得出東宮半步。更不可與其他人聯係。”
李弘恩長舒一口氣,成了六分。
蕭三忠那些偽造的文件,分明將太子和靖西王一並陷害成賣國求榮的亂臣賊子。但是父皇責令太子李弘庸禁足的原因卻隻字不提涉嫌謀反。恐怕在父皇心中還是為太子留有回旋的餘地。李弘恩深知此時絕不能心慈手軟,無論如何李弘庸的命他都要取。絕不能給他反擊的機會!
v本\文/來自\瓜v\v子小/說\網 wgpi,更v新更v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