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軒率領十萬大軍隻用了一天時間就打進了都城。此時他騎著白馬望著那雨中屹立二百三十年依然如新的皇城。無數個憤怒和疑惑的日日夜夜他都是在那裏度過。那裏曾經是他的家，後來又不再是。今日他率領大軍回來，要成為這裏的主宰。或許，如果沈憶江願意，他倆還可以在這裏給彼此一個家。

    三年來，他和北境部隊一直是在郊野作戰，如今要在城市作戰，他與許懷純製定了全新的作戰方略——夜襲。

    李弘軒派出多股部隊在夜晚分時間段對禁軍進行騷擾。等到禁軍精疲力竭，放鬆警惕，他再派大部隊發動真正的進攻。

    立秋之後夜間變長，連番騷擾讓蕭三忠苦不堪言，黑眼圈賽過熊貓。

    不過禁軍裏還有一個人黑眼圈更大，那就是曲南星。蕭三忠的嫖友羅生，曾經和靖西王搶過柳如煙的那個禁軍副統領現在正在替蕭三忠調查刺客的事。曲南星是重點懷疑的對象。曲南星家族雖然在京城裏算是有頭麵的大家族，可是他在禁軍裏卻不受重用，原因就是他作風清正，與蕭三忠粗野下流陰險狡詐的作風格格不入。他在禁軍裏呆著早就看不見前途了，隻是父母覺得禁軍裏安穩體麵，不許他辭官。如今北境軍把禁軍堵在皇城裏，他們老兩口是不是腸子都悔青了？

    曲南星在心裏哀歎不一定哪一天，他的腦袋就被祭了軍旗了。他想到這裏腦中閃過尹秋薇的影子。

    要是能再見上一麵，我曲某也死而無憾了。”他邊想邊低頭走路。突然，一角宮裝的裙袂擋住了他的去路。他疑惑的抬起頭，正撞上那雙他相思已久的眼睛。

    你怎麽來了？”

    尹秋微麵無表情：“看看你。”

    曲南星看著這座移動冰山心中暗納：“我怎麽就看上這位了呢？命差點搭上都沒換來一個好臉色。”

    蕭三忠還在查，你平時躲在聚和宮裏陪你家小姐別出來。那天在場那麽多人保不齊哪個就把你認出來了。”

    所以我特意換了宮女的衣服。穿女裝真是不舒服。”

    曲南星點點頭，“挺好看的。”

    你覺得外麵的會打進來嗎？”

    曲南星點點頭。

    禁軍多年疏於操練，養尊處優的，根本不是李弘軒的對手。”

    那你不是…”

    曲南星稍有欣慰，好歹這冰山不想我死。

    過一天是一天吧。聽說外邊北境軍紀律嚴明，沒把京城毀了，我父母識趣的上交一些錢糧應該能保平安。”

    那蘋潮王怎麽不一口氣攻進來？”

    畢竟陛下還是皇帝，直接攻進來有損名聲。再說皇城堅固，直接進攻他們損失太大。打仗又不是打架，要精打細算。你找我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

    曲南星搖了搖頭：“沒事你才不會找我。有什麽事你快說吧。隻要我能幫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尹秋薇心中一暖，臉微微紅了，樣子分外可愛。曲南星不由得看呆了。

    我家小姐恐怕要不行了。沈家人都死了，她受到的打擊實在太大。她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我今天和兩個婆子強灌了她一些糖水，不然恐怕她就要去了。”

    她是一心求死。”

    現在隻有一個人可能能讓她重拾活下去的希望。”

    誰？”

    蘋潮王李弘軒。”

    啊？”曲南星一頭霧水。

    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現在我告訴你，你一定要保密。”

    你放心吧。我一定保密。”

    我家小姐和蘋潮王相互傾慕已經很久了。”

    曲南星心中一驚“此事非同小可，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你們性命堪憂。不過他日城破我也用不擔心你倆安危了。”

    到時候我一定求小姐保你平安。”

    那也要你家小姐能挺到哪一天才行。折騰了半個月又是受傷又是中毒，現在又全家都死於非命，恐怕難挺過去了。”

    我一定不能讓她有事。”

    那我能幫你什麽？”

    托個人出去讓蘋潮王給我小姐帶封信。說不定我家小姐又能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現在在打仗。怎麽出去？”

    那怎麽辦？小姐極看重家人的。現在躺在床上萬念俱灰一心求死。”

    宜妃。宜妃是她親姑姑。”

    宜妃娘娘在掖庭被折磨的夠嗆。別說出不來。就算讓她倆見了麵也隻會更惹的小姐傷心。”

    你說的也有道理。你先回去，我再想想辦法。”

    你幾次救我，我尹秋薇心裏是清楚的。等”尹秋薇有些害羞的說。

    那你知不知道我曲某並不是圖你的身子呢？”

    尹秋薇沒想到曲南星突然說的這麽直白，一時呆住了。等她緩過神想說什麽的時候，曲南星已經走過了路口消失不見了。

    老六在下一個路口攔住了曲南星。

    叔，你還冒險報什麽信啊？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啊。”

    曲南星被他嚇了一跳。

    你偷聽我們說話？你怎麽進來的？”

    那天我正在宮門口等你，沒想到突然就打起來了，我就混進來了。”

    曲南星低聲嗬斥：“本來我就被猜忌的嚴重，你這樣莫名其妙的混進來被人看見了，咱倆肯定一起玩完！”

    老六狠狠地點頭。“我知道，所以我白天都藏起來，晚上才出來找些吃的。叔，我都好幾天沒吃飽飯了。”

    曲南星見他模樣憔悴，再想到也是因為他給他找了差事才把他扯進戰火裏，心中感覺有些愧對他。也就不忍心再斥責他。

    你隨我來，我給你找些吃的。”

    曲南星把老六帶到了他平時忙裏偷閑的僻靜角落，還給他拿來了他自己攢下來的幹糧和熏肉。老六美美的吃了一頓飽飯。

    唉，要是能喝上兩口酒那就更美了。”老六咂咂嘴，意猶未盡的說。

    曲南星不耐煩的打發走。

    老六搖了搖頭，“不急，不急。老侄子我還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要說。”

    別說了，你快藏起來去。早上戰事不那麽緊了，我再想辦法把你送出皇城。出了皇城你就趕緊回老家，守著那個遠房老姐好好過下半輩子，跟誰也別提來過皇城。應該能平安到老。”

    老六隻是笑著搖頭，似乎曲南星的話他全然沒有聽進去。

    曲南星以為他沒錢過日子，取下手上一枚老玉扳指遞給他，“雖然你總是哭窮，但是我知道你來京城這段時間也掙了一些錢。我手上也沒什麽能給你，這個扳指能值十五兩黃金，送給你，回老家娶個媳婦買幾畝糧田。你千裏迢迢來投奔我一場，我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老六攥著那帶著曲南星體溫的玉扳指，心裏一陣陣感動。他不僅是感動，更讚許曲南星年紀輕輕難得周到又仗義。

    小叔，我老六不打算走。”

    不走做什麽？他日城破，我就算不死也是流放，再也不能庇護你。你…”

    老六打斷他的話。

    小叔，你聽我說。這幾年你在蕭三忠手下當差可曾受到過重視？”

    確實不受重視。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就對了！現在兵臨城下，你又何苦為他陪葬？”

    我又有什麽辦法？”

    傻小子。你飛黃騰達的機會來啦！”

    曲南星差異的看著老六，像在看一個瘋子。

    老六，你是不是被北境大軍嚇破了膽？還是在拿我尋開心？”

    你說說，你是不是對沈家二小姐有恩？”

    多少有一點吧。”

    那沈家二小姐和城外的三皇子那個蘋潮王也是英雄美人互相愛慕。”

    那又如何？”

    就兩個字，反了！”

    反了？”曲南星嚇了一跳。

    老六，你是不是瘋了？”

    你要反的是蕭三忠，還有挾持陛下的文德王。他們都是壞人。”

    曲南星眨了眨眼睛，幾乎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

    茲事體大，容我考慮考慮。”

    頭兒，別婆婆媽媽了。老六說的太對了。”突然窗戶被推開，外麵站曲南星的屬下，顧子明、李維民。

    要不是他倆開門見山表示同意，曲南星和老六真的要嚇死了。

    他倆衝進屋子，再次關好門窗。

    顧子明說道：“自從蕭三忠當了大統領，咱們兄弟幾個就沒過過好日子！苦活累活背黑鍋都是咱們的。還要咱們交孝敬錢。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我早就不幹了。”

    李維民說道：“那個蕭三忠打著給陛下煉丹的旗號在全國作威作福，如今要我和他死在一處我死都不痛快！”

    顧子明說道：“反正陛下姓李，大皇子姓李，三皇子也姓李，誰當皇帝不一樣？要是李弘恩當了皇帝，那蕭三忠不是更加得勢？那還有咱們兄弟的活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