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下午，楊景熙叫上了楊子城、邢宇婷和邢宇皓，一塊兒出去玩兒，這個時候大人們喝酒的喝酒，喝完的都回家睡覺了，街上除了寺廟那依舊比肩接踵，別的地方都沒有多少人。

    村子南邊有一條河，蜿蜒曲折，把河兩岸分成了兩個村子，這個季節河麵上結了很厚的冰，甚至從橋上扔下一塊石頭都打不破冰層，有些冰層比較薄的地方，被人敲開了一個洞，用來垂釣，這個時候的魚體脂特別豐富，寒冷的溫度把魚凍地也夠嗆，冰下麵空氣稀薄，所以魚都從洞下麵喘氣，還有的從水裏跳到了冰麵上，就在冰上被凍死了，幾乎每天早上起來都能看到這樣的情況，楊景熙他爸爸就經常把凍死的魚帶回家，這樣的魚味道特別好。

    仨小子一邊走一邊打打鬧鬧，時不時地還往河下麵扔幾個鞭炮，邢宇婷就跟在他們後麵，時不時地插幾句嘴。

    突然，四個人停下了，前邊一棟老房子前邊，停了一台車，那台車的標誌楊子城都沒見過。

    邢宇皓瞅了楊景熙一眼，小嘴裏嘀嘀咕咕地說：“這不是文君他們家嗎？不是說不回來了嗎？”

    邢宇婷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心直口快的哥哥：“不說話能死啊。”

    楊景熙此時心裏跟打翻了調料盒一樣，五味陳雜，心裏想起了那個傻乖傻乖、一直跟在自己後麵一口一個“景熙哥哥”的小丫頭。

    楊文君，從這個名字上來講，應該比楊景熙大一個輩分，楊景熙應該叫一聲“小姑”，小時候，也是他們幾個在一塊玩，他們家裏有些錢，爸媽也疼這個閨女，要啥給買啥，那個時候農村都沒人見過的烤箱、麵包機啥的他們家老早就買了，一家人過的也和和美美。可是後來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兒，她爸媽離婚了，她媽媽要帶著她回南方姥姥姥爺家，後來，她爸爸也跟著去了，過了幾年，她爸爸回來帶走了年邁的母親，就這樣一家人都離開了這兒，已經有好幾年沒回來了。聽說他爸爸在那邊混的不錯，跟部隊裏扯著關係，黑白兩道都挺吃的開。他們走的那年楊景熙他們剛上一年級，這樣子一算，得有五年了。

    從小，這個小丫頭就特別招人喜歡，本身就長的很萌，家裏人又喜歡給她打扮，沒回大人聊了她都喜歡逗逗她。她年紀又很小，所以大家有啥事兒都讓著她，小的時候這幾個人都給她擦過鼻涕，穿過襪子。

    她特別喜歡跟在楊景熙後頭，手裏頭拿著洋娃娃屁顛屁顛地，小臉比芭比的臉還要好看。

    他們家搬走的那年也是一個冬天，那天下了好大的雪，耽誤了幾個鍾頭，依舊讓搬家工人搬走了。楊景熙他們幾個在人群裏眼睜睜地看著小丫頭被媽媽抱上了車，小丫頭樂樂嗬嗬的，也許她也不知道以後再也回不到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了，她可能隻是認為跟以前一樣就去姥姥姥爺家裏住個幾天，玩夠了就回來了。楊景熙他們幾個也還小，大人們對於這些也含糊其辭，沒有說地太嚴重，他們也不懂這些大人的想法，就這樣錯過了最後跟她見麵的機會，一過就是好幾年。

    後來楊景熙慢慢長大，也是在大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話裏才知道，文君再也不回來了。以後每年下大雪的時候，楊景熙眼前就浮現出那一年文君樂樂嗬嗬地被媽媽抱到車上的場景，也許其他的幾個人也同樣難受，但是誰也沒去戳破這件事，難受隻有他們知道吧。

    邊河那小子也不知道從誰那聽說過這件事兒，偶爾也會在他們幾個麵前提個一句半句，幾個人都極有默契地保持沉默，邊河見自討沒趣，也就沒有糾纏。

    楊景熙心裏也知道，他們家在外麵這幾年，文君可能已經適應了另一種生活，再出現在他們麵前也許已經認不出他們了。幾個人就這麽站在人家門口，走也不是，又不敢進去。

    這個時候，屋門好像是開了，從院子裏傳來了幾聲稚嫩的聲音：“媽媽～咱們能不能留幾天再走啊，我想住幾天嘛。”他們一直從院子裏走到了門口，看到了這幾個孩子，打扮地公主一樣的姑娘笑彎了眉眼，大聲喊了幾聲：“景熙哥哥，城城哥哥，婷婷姐姐，皓皓哥哥！”

    幾人的心思瞬間回到了五年前那個冬天，她，還是她，一直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