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張，今天上山有什麽好獵物沒？”</p>

    問的好，看，兩隻野雞，一隻野豬。”叫做老張的中年漢子回答道，提了提手中還不斷掙紮的野雞，以及一頭死豬，不無炫耀之意地展示給對方看。</p>

    嘖嘖，好肥的兩隻野雞，這隻野豬也是，你們家這幾天有福了，看來我得好好串串門去。”對方看了看獵物，豔羨不已道。</p>

    喲，王大媽，最近有啥新鮮事不？”</p>

    當然有啊，聽說最近呐，老李家姑娘和老陳家小子走的挺近的，好幾個人在小樹林背後，看到他倆在談情說愛呢，指不定哪天俺們村就又有喜酒喝了。”王大媽笑道。</p>

    你這小子，不好好幹活，光在家裏睡覺，今天看我不打死你。”身穿粗布麻衣的中年漢子，拎著一根木棍，追打著一個年紀不大，卻似閃猴一般，靈活逃竄的孩子。</p>

    看啊，老趙又在教訓他那個懶兒子了。”旁邊有人說道。</p>

    老趙這個兒子，也算是懶得可以了，十天裏能有一兩天出來幹活，就算是奇跡。偏生那麽懶的一個人，有這麽好的身手，真是浪費啊”有人不無惋惜道。</p>

    諸如此類的對話，每時每刻，不分門戶，不分對象，發生在這裏，一個群山環繞的小村莊。或許，也正因為被群山環繞，村裏無法和外界進行交流，倒也算得上是一個世外桃源。</p>

    村裏一共一百餘戶，每家每戶姓氏都不盡相同，這倒也算個奇異現象。村子裏麵，沒有人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居住在這裏，哪怕是村子裏年紀最高，已經過百歲的老人，也不知道。</p>

    仿佛從遙遠的過去開始，村子的人們，就在這裏紮根。正因為無從得知，慢慢地也就沒有人去關注這件事情。</p>

    沒有和外界交流的渠道，小村人們，從來都是自給自足。好在這處地域山好水好，土地也適合耕種，村民們就靠著種地，打獵，打井，飲用山泉等原始的方法生活著。</p>

    或許正是這種環境，造就出來的人們都十分的勤勞友善。地是大家一起耕種的，水也是大家一起挖的井，打獵經常一起搭夥，上山挑水也從來是結伴而去，路不拾遺，夜不閉戶。</p>

    夕陽，不經意間來到。對村裏的人來說，天黑就意味著外出的結束，除了鄰裏之間往來，或者是人有三急，不得不行外，村民們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選擇離開家裏的。而夕陽的來到，也意味著上山打獵或者是砍柴的男人們，歸來的時刻到了。</p>

    每當這個時候，村裏的婦女們，姑娘們就會來到村子的最南邊，也就是上山的唯一路徑，等著丈夫，父親，爺爺，兒子，或者是心儀對象的歸來，形成一方別致的景色。</p>

    上山並不算太危險，何況還是這麽多人一同去，但是親人之間的擔心，總是難免的，就算是沒有帶回任何獵物，隻要能夠看到親人平安，就足夠讓這些守在家裏的女人們滿足。</p>

    同樣的，每一個歸來的男人，都或多或少，會有一個，或者是兩個親人迎接，有些甚至是整個一家子全都來了，畢竟這裏的娛樂不多，待在家裏也是無聊，這麽一匯合，加上上山打獵砍柴的男人，一家子十幾口都聚在這裏，也不是多麽少見的事情。</p>

    而夾雜在這些愉悅人群裏的，是一個略有些格格不入的存在。</p>

    小塵，沒有受傷吧。”注意到這個孩子的存在，相熟的婦人關切問道。</p>

    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十一二歲的樣子，但是卻和周遭的成年男子一樣，不，是拿著更多的獵物。不僅如此，在他略顯瘦弱的身軀後，還背著相當於兩個他那般大小的木柴。</p>

    沒有受傷，多謝了，周媽。”少年露出稚嫩的微笑，說道。然後，就這樣走過去了。少年所前進的方向，沒有親人的迎接，或許有著村民的問候，但是少年也隻是笑笑，就這樣走過去，沒有一點駐足的意願。而少年前進的方向，隻有一處矮小的房子而已。</p>

    我回來了。”口裏習慣性的念著，少年將沉重的木柴，輕放在窗下，腳下提了提，將蕩起的塵土甩掉，隨之，提著獵來的兩隻shān zhū，推開支扭作響的屋門，走了進去。</p>

    沒有人回答少年，因為屋子裏沒有任何人存在，一眼就能夠看盡的房間裏，有的東西，僅僅隻是床，方桌，板凳，櫥櫃，爐灶這些。雖然簡單，卻擺放得錯落有致，打掃得十分幹淨，成為一處適合人居住的環境。少年將shān zhū簡單處理後，也不猶豫，就開始做飯了。</p>

    折騰半個多時辰，少年總算是將晚餐解決，順帶整理完碗筷，便沒有別的事情要做。</p>

    一般在其他的村民家裏，不是自己一家人聚在一起說說話，聊聊天，就是做做遊戲，打發這段無聊的夜幕時間。再不然就是跑到鄰居家裏去，聊聊家常什麽的。</p>

    至少，對於其他村民來說，打發掉這段時間絕不是難事。</p>

    可對於這少年而言，卻有些困難。首先，少年沒有家人，其次，少年也不願意去其他人家裏叨擾。“還是去做木雕吧。”少年選擇了他經常做的一件事情，鐫刻木雕。</p>

    這手藝是少年自己摸索出來的，沒有經過別人的教導，不如說整個村子，鐫刻木雕的人，也就隻有少年一個。工具自然是少年自己做的小刀，而材料則是少年從山上砍下的木柴。</p>

    雖然工具和材料都十分簡單，但對於已經熟能生巧的少年來說，鐫刻一個精美的木雕，已然不是什麽難事。半個時辰的功夫，少年手中，一個頗有模樣的木雕，便已經成型。</p>

    雖然細致地方十分粗糙，但卻依稀可見其模樣。少年將木雕來來回回的把弄著，像是在端詳，又像是在把玩。“是這種感覺麽。”少年盯著木雕，嘴裏念叨著。撓了撓頭，少年將木雕放在方桌上，又拿起另外一塊木頭，開始新一輪的雕琢。</p>

    又是半個時辰的功夫，少年手中的另一個木雕，也逐漸成型。</p>

    這次少年沒有把弄，而是直接將這個新產品放在前一個的旁邊。兩個木雕靠在一起，正對著少年。少年看了看，還是有些不滿意道：“好像還是差了點什麽。”</p>

    少年拿出了第三塊木頭，不同的是，這一塊比起之前的，要小上許多。看起來是要雕刻一個小孩？dá àn很快便得到揭曉，第三個木雕很快也雕刻好了，果不其然，出現在少年手中的木雕，是小孩模樣的。而之前兩個，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加起來正好可以組成一家。</p>

    心中也正是這樣想的，將第三個木雕放在前兩個木雕中間，渾然一家三口的模樣，出現在少年眼前。“這應該就是家吧。”少年看著三個木雕，嘴裏漏出這麽一句話來，略帶感傷。</p>

    或許在這個小村莊裏，有著百餘戶人，但唯獨隻有少年這一戶，隻有少年一個人。</p>

    還是早點睡吧。”少年將三個木雕收了起來，正準備休息，卻傳來了敲門聲。</p>

    小塵，你睡了沒？”聲音正是周媽。</p>

    少年回答道：“沒睡呢，周媽有什麽事麽？”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門前，將門拉開。</p>

    沒什麽，來，這些東西給你。”一打開門，周媽二話不說，直接推給少年一個包裹。</p>

    這些是？”少年疑惑道。周媽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就一些衣服罷了。”</p>

    少年默然，許久後才說道：“周媽，謝謝你。”除此之外，卻沒有更多的表示。</p>

    這樣的反應或許早就有所預料，周媽卻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小塵你肯收下就好，隻是。”周媽遲疑了半天，看著少年堅韌的表情，到最後也沒有把這個隻是給繼續下去。</p>

    我先回去了，還有什麽缺的東西就和我講，沒什麽好顧忌的。”周媽看來隻是來送個東西，送完就打算離開了。對此，少年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表示知道，更沒有挽留。</p>

    不一會，周媽的身影就漸漸消失了夜色中。</p>

    真的是，對不起了。”少年將門合上，把懷中的包裹放好，卻沒有拿出來看看的意思。</p>

    實際上，這並不是風塵第一次接受周媽的東西。起初，少年並不願意接受，次數一多，少年也就不堅持，隻不過收是收下了，卻從來沒有拆開過，更別說使用。</p>

    少年也知道這樣做很不禮貌，但是心裏卻總有道坎。</p>

    周媽對他很好，村裏人都對他很好，但卻不知道為何，少年心裏，總覺得哪裏怪怪的。</p>

    想到這裏，少年把放好的三個木雕，又拿了出來，看著已經成了一家的三個木雕，少年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痛苦。</p>

    為什麽我沒有辦法接受他們？為什麽我就是不能放開這些？”少年問自己，卻找不到dá àn，一如這幾年來的無數夜晚，少年帶著疑問，逐漸步入了夢鄉。</p>

    孩子啊，你要記住，我是你的父親，也許你現在還不知道父親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但這沒有關係，以後，等你長大以後，就會明白的。現在，你隻要知道，你接下來所要經曆的種種，無論是多麽的讓你沉醉，你都要堅信一點，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虛幻的。”</p>

    夢中的少年，看著眼前這一幕，那是一個父親在教導自己的孩子，盡管少年並不明白，這個父親所教導的，是什麽，又是什麽意思。但少年卻不得不去認真聽，去理解，去體會。隻因為，那個少年眼中，正在聽父親教導的孩子，正是少年自己啊。</p>

    假的？都是假的？少年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如果隻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夢，少年也不會去在意這麽多，可若是從懂事開始，就不斷地做呢？少年無法不去在意，也無法不去相信，哪怕是不理解。這也就是，少年始終不願意接受村民的原因。</p>

    不論少年感受如何真實，但是心中始終有這個夢在，心裏始終在告誡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虛幻的。</p>

    可是，就算我知道這些都是虛假的，又能怎麽樣？”少年疑惑，曾經試過離開村莊，但是無論怎麽走，都走不出這片森林，如若不是退得及時，到了夜晚，恐怕連回都回不來。</p>

    前進？前進不了，後退？後退不能。少年正是陷入了這樣一個窘境。</p>

    嘿嘿，小子，原來你早就知道眼前一切都是虛幻。”沉睡在夢中的少年，腦中突然出現一個聲音，讓少年嚇了一跳。“你，你是誰？”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少年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別激動，冷靜一點，不然夢境一破，我就沒有辦法和你對話。”聲音有些顫抖道。</p>

    雖然有些不情願，可涉及到了虛幻這件事情，少年還是按照聲音所說，平靜自己心情。</p>

    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夢裏？”少年平複心情後，立刻詢問道。</p>

    我是，算了，我是誰和你說你也不知道，先談談你的問題吧？”聲音主人說道。</p>

    我的問題？我有什麽問題？”少年有些不相信聲音主人，故作疑問道。</p>

    嘿嘿，你有什麽問題，你自己不清楚麽？”聲音的主人可不是少年這等孩童，見過的人比少年吃過的米還多，哪裏能不知道這是少年故意而為，故意戳中少年軟肋，不無得意道。</p>

    就算我有問題，你又能做什麽？”少年有些不爽道。</p>

    嘿嘿，能做什麽？幫你破開這虛幻如何？”聲音主人奸笑道。</p>

    你，你可以破開這虛幻？”這一刻，少年的聲音顫抖了。困擾了他幾年的問題，突然有一天，在夢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它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這不由得少年不激動。</p>

    至於懷疑？在這樣一個自己都懷疑的世界，終於有人認同自己，並且肯指出一條明路，就算明知道不可能，少年還是會義無反顧的走下去，更不要說，結果，還不一定。</p>

    隻要你願意按照老夫說的去做，我就可以幫你破開這虛幻。”聲音主人回答道，但是卻難掩聲音中一絲難以壓抑的興奮。</p>

    你幫我，你又有什麽好處？”很快便反應過來，世上沒有這麽好的事，對方如果沒有任何目的，少年說什麽也不敢相信。</p>

    嘿嘿，小子，感覺到是挺敏銳的，沒錯，老夫不可能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不過，老夫究竟是為了什麽，我偏偏不告訴你，要不要按我說的去做，你自己選擇。”聲音主人捉弄著少年。</p>

    你，”少年一陣氣結，如果是別的事情，少年說不定就這樣放棄，唯獨這件事，少年無法放下。“我答應你行了吧？”少年咬牙道，看上去極不情願，卻無可奈何，若是聲音主人現在就站在少年麵前，恐怕會被少年狠狠揍上一頓，前提是，少年能夠打贏聲音的主人。</p>

    嘿嘿，小子，算你聰明，你也別怪我抓住你軟肋，老夫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有其他的辦法，老夫何必為難你一個孩子？”聲音主人說道。</p>

    你告訴我怎麽做就好了，我對你的目的不感興趣，隻是希望你別騙我就好了。”少年冷哼了一聲，說道。</p>

    當然不會騙你，老夫這點信譽還是有的，”聲音主人有些自傲道，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既然你答應幫我做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對你自己也有好處，老夫都算是欠了你一個人情，不過我可沒有欠人人情的習慣，這樣吧，小子，對了，你叫什麽來著？”</p>

    人情什麽的就算了，如果你真的沒有騙我，能夠幫我破開這虛幻，就已經是對我有天大的恩情，至於我的名字，”少年頓了頓，說道：“我姓風，單名一個塵，你就叫我風塵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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