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蘇蘇 第二章 中原一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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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年前,江湖曾經出現過一個人一身黑衣,一口劍,一張慘白的rén pímiàn jù,露出miàn jù外的一雙銳眼,看起來比他的劍更可怕。

    但其實真正可怕的還是他的劍。

    ——-柄shā rén的劍,隨時隨地都可以shā rén於瞬息間。

    更可怕的一點是——

    這個人什麽人都殺,隻要是人,他就殺。

    最可怕的一點是——隻要是這個人要殺的人,就等於是個死人了。

    曾經有人間過他。

    "隻要有人肯出高價,什麽人你都殺,甚至包括你最好的朋友在內,這是不是真的?""是。"

    這個人說:"隻可惜我沒有朋友可殺。"他說:"因為我根本沒有朋友。"有人看過他出,形容他的劍法。

    他揮劍的姿態非常奇特,自肘以上的部位都好像沒有動,隻是以腕的力量把劍刺出來。

    有很多劍術名家評論過他的劍法。

    他的劍法並不能算是登峰造極,可是他出的凶猛毒辣,卻沒有人能比得上。

    還有一些評論是關於他這個人的。

    這個人一生最大的嗜好就是shā rén,他生存的目的,也隻是為了shā rén。

    "原一點紅?"蘇蘇又忍不住叫了出來:"搜魂劍無影,原一點紅。"她問:"這個人真的就是昔年那個號稱原第一快劍,shā rén不見血的一點紅。""是的。"胡鐵花說:"這個人就是。"

    "他還沒有死?"

    "好像還沒有,"胡鐵花說,"有種人好像很不容易死,想要他死的人能活著的反而不多。""他是不是也像楚香帥一樣,裝死裝了一段日子。""好像是的。"

    "現在他為什麽又活回來了呢?"蘇蘇問。

    "當然是因為我/

    "是你把他找出來的,"蘇蘇又問,"你找他出來幹什麽?"胡鐵花微笑。

    "著求shā rén,但尋一點紅。"胡鐵花說,"我找他出來,當然是為了shā rén的。"他的態度忽然又變得很沉靜,一種隻有曆經滄桑的人才能獲得的沉靜。

    "人家要殺我們,我們也要殺他們,你說這是不是天公地道的事。"蘇蘇看著這個人,這個shā rén的人,忽然問,她就發覺這個人確實是和別人不同的了。

    因為她已經感覺到這個人的殺氣。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就好像是已經shā rén無數的利刃一樣,本身就有一種殺氣存在。

    蘇蘇甚至不敢再去看這個人。就算這個人一直都靜靜的坐在那裏,她也不敢去看。

    她寧可去看胡鐵花臉上那兩個洞,也不知陷入了多少辛酸的洞。她問胡鐵花:"一點紅是什麽意思?他全身上下連一點紅的顏色部沒有,別人為什麽要叫他一點紅?"這個問題她本來不該問胡鐵花的,她本來應該問原一點紅自己。

    其實這個問題她根本不該問。江湖每個人都應該知道別人為什麽要叫他一點紅。

    ——劍光一閃,敵人已倒,咽喉天突穴上,滲出了一點鮮紅的血。

    隻有一點血。

    ——這個人的臉已扭曲,滿頭都是黃豆大的汗珠,雖然用盡力氣,也發不出一點聲音,隻有野獸般的喘息。

    一點紅,好厲害,連shā rén都不肯多費半分力氣,隻要刺要害,恰好能把人殺死,那柄劍就再也不肯多刺入半分。

    胡鐵花告訴蘇蘇。

    "原一點紅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一個像原一點紅這樣的殺,他的生命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他的一生,要用一種什麽樣的方式才能度過?

    蘇蘇忽然覺得有一種衝動,忽然想衝過去抱住這個人,和他一起滾入一種狂野的jī qíng裏。

    她忽然覺得她甚至可以為他死。

    一這是不是因為她自己也是個shā rén的人?

    在女人心目,壞人通常都比好人可愛得多·這時候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說話的時候,當然是要喝酒的,聽別人說話的時候,當然也是要喝酒的。

    ——對某一些人來說,不喝酒也會死的。

    蘇蘇忽然發覺自己也開始在喝酒了。

    她喝的是一種很奇特的酒,酒的顏色就好像血的顏色,而且冰涼。

    她沒有喝過這種酒,可是她知道這種酒是什麽酒。

    江湖每個人都知道楚香帥最喜歡喝的是一種用冰鎮過的波斯葡萄酒,用一種比水晶更透明的杯子盛來。

    ——這不是現在才開始流傳的,這是古風。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蘇蘇居然也忽然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戚——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戚。

    一生命本來就是無可奈何的,生不由已,死也不能由己。

    下麵是金老太太對這件亭的意見。

    "我也是楚留香的朋友,可是我從來不想為他fù chóu。"她說:"這一點我和胡鐵花是完全不同的。因為我根本不相信楚香帥會死。""她說她會看相。"胡鐵花說:"她看得出楚留香絕不是早死為相。""我說的看相,並不是迷信。"老太太說:"而是我看過的人大多了她解釋:"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有一種格局,也就是說,一種氣質,一種氣勢,一種性格,一種智慧,這是與生俱來的,也是後天培養出來的。"金老太太說:"一個高格局的人,就算運氣最好的時候,最多隻不過能夠多挑幾次水肥而已。"這不是很好的比喻,挑水肥的人有時候也會撿到金子的,隻不過這種例子很少而已。一個像金老太太這洋的人,說的當然都不會是情況很特殊的例子,因為這一類的事對她來說根本已經毫無意義。

    "除了我之外,我相信這)世界上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想法和我一樣,"金老太太說,"這個人一定也不相信楚香帥這麽容易就會死的。""這個人就是謀刺楚留香那個組織的首腦?"

    "是的。"

    "他為什麽不相信香帥已死?"

    "因為他一定是楚留香這一生最大的一個仇敵。"金老太太說:"一個聰明人了解他的仇敵,一定要比了解他的朋友深刻得多,否則他就死定了。""為什麽?"

    金老太太舉杯淺歎,嘴角帶著種莫測的笑意,眼卻帶著深思。

    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她一定要選擇一些很適當的字句來解釋。

    ——一個人了解他的仇敵,為什麽一定要比了解他的朋友深刻?

    金老太太的回答雖然很有道理,卻也充滿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戚。

    ——一種對生命的悲戚和卑棄。

    "因為一個人要害他的朋友是非常容易的,要害他的仇敵卻很不容易。"她說:"所以他一定要等到非常了解他的仇敵之後,才能傷害他"她又說:"一個最容易傷害到你的人,通常都是最了解你的,這種人通常都是你最親近的朋友。"一這種事多麽哀傷,多麽悲戚,可是你如果沒有朋友呢!

    我記得我曾經問過或者是被問過這一個問題,dá àn是非常簡單的。

    "沒有朋友,死了算了。"

    "這個人是誰?"蘇蘇問:"我的意思是說,這個組織的首腦是誰?":沒有人知道他是誰!"金老太太說:"我們最多也隻不過能替他取一個代號。"——在他們的檔案作業,這位神秘人物的代號就是:"蘭花"。

    蘇蘇無疑又覺得很震驚,因為她又開始在喝酒了,傾盡一杯之後才問。

    "你們對這個人知道的有多少?"

    "沒有多少。"金老太太說:"我們隻知道他是個非常精密深沉的人,和楚香帥之間有一種無法解開的仇恨。"她歎了口氣:"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對這個人根本就可以算是一無所知。""但是你們卻叫他蘭花?"

    "是的。"

    "你們為什麽叫他蘭花?"蘇蘇問得仿佛很急切:"這個人和蘭花有什麽關係?"金老太太早已開始在喝酒了,現在又用一種非常優雅而且非常舒服的姿態喝了另一杯。

    ——這位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位美人,而且非常有教養。

    令人吃驚的是,這位優雅知禮的老太太,居然沒有回答這個她平時一定會口答的問題。

    ——在一般情況下,拒絕回答別人的問題是件極不禮貌的事,除非問這個問題的這個人問得很無禮。

    蘇蘇問的這個問題是任何人都會問的,金老太太卻隻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確信,這位蘭花先生對楚香帥的了解,一定遠比我們深刻得多。""固為一個人對仇敵的了解,一定遠比對朋友的了解深刻得多。""是的,"金老太太的歎息聲溫柔如遠山之春雲,世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我們不但要了解,而且要忍受。"她輕輕的告訴蘇蘇。

    "尤其是女人,女人的了解和溫柔,對男人來說,有時遠比利劍更有效,蘇蘇忽然覺得很感動。

    這本來是一個老祖母茶餘飯後對一個小孫女說的話,現在這位老太太對她說的就是這種話。

    ——一個身世飄零的孤女,聽到這種話時心裏是什麽感覺?

    金老太太又說:"一個人如果真的能對楚香帥了解得非常深刻,他就絕不會相信楚香帥會死得那麽容易。""就算江湖人都確定楚香帥已經死了,他也不會相信。""是的。"金老太太說:"除非他親眼看見了香帥的屍體。"江湖至今還沒有人看見過香帥的屍體。

    "所以他一定要證實香帥究竟是生是死,"金老太太說:"否則他活著睡不著,死也不甘心。""他要怎麽樣才能證實呢?"

    "這一點我們也想了很久,我相信我們的智慧也不比他差多少,金老太太說,"我們也擬定了一個計劃,來證實香帥的生死。"他說:"我們確信,隻有用這一種方法,才能證實香帥的生死。""哪一種方法。"

    "這種方法雖然很複雜,可是隻要用兩個字就能說明。""哪兩個字?"

    "感情。"

    ——感情,在人類所有一切的行為,還有什麽比"感情"這兩個字更重要的?感情有時候非常溫和的,有時卻比刀鋒更利,時時刻刻都會在無形無影間令人心如刀割。隻恨自己為什麽還沒有死。

    "這個蘭花先生既然對香帥如此了解,當然知道香帥是非常重感情的人,就算他已經決定不問江湖的恩怨仇殺,可是他如果聽見有一個絕不能死的人陷入必死的危,他一定會複出的。"金老太太說,"如果他沒有死,就一定會複出的,如果他還不出現,就可以斷定他已經死了。"金老太太問蘇蘇:"要證明香帥的生死,這是不是最好的法子?"蘇蘇隻有承認:"是。"

    金老太太歎了口氣:"我相信你一定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蘇蘇也不能不承認:"是。"

    胡鐵花搶著說:"個人是不是要比。一個人更保險得多?""是。"

    "所以他們就找來了個人,個在老臭蟲心目都是絕不能死的人。"胡鐵花看著蘇蘇,"這個人其就有一個是你。"蘇蘇不說話了。

    金老太太又歎了口氣:"所以香帥剛剛才會說,他還沒有死,其有一部分原因是你。"蘇蘇又仰頭飲盡一杯。

    誰也不知道她現在心裏是什麽感覺,可是每個人都知道她也是個人,多少總有一點人性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情仇難卻,恩怨無盡。

    如果你厭倦了這種生活,唯"死"而已。

    隻可惜有些人連死都死不了。

    ——江湖人的悲劇,難道真的都是他們自找的?

    ——少女戀春,怨婦戀秋,可是那一種真正深入骨髓的無可奈何的悲哀,卻可惜隻有一個真正的男人才能了解。

    這一點是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不是。

    不受委屈,不許怨尤,不肯低頭,不吐心傷,絕不讓步。

    這種人遭遇到無可奈何的事,豈非總是要比別人多一點。

    ——光榮和驕做是要付出代價的。

    "蘭花先生斷定,隻要你們個人有了必死的危,香帥就會複活。"金老太太說:"可是香帥如果已退隱,怎麽會知道這個消息?"她自己回答:"他當然一定先要把這件事造成一件轟動天下的大事。""他當然也知道像老臭蟲這樣子,就算已經退隱了,耳朵還是比兔子還靈。"——這一點與這一次"飛蛾行動"的計劃完全符合。

    "第二,要完成這個計劃,一定還要讓香帥相信你們已經必死無疑,除了他以外,天下已經沒有別的人能夠救得了你們。""這一點是很難做到的。"胡鐵花說:"老臭蟲一向比鬼還精。"一所以這位蘭花先生一定要先把慕容身邊的主力消滅,先置他於必敗之地。"——生死之戰,敗就是死。

    "我們早以前就已想到,這次計劃最大的阻力就是柳明秋柳先生。"金老太太說:"柳先生不死,慕容無死理。""所以他非死不可。"

    "隻不過天下江湖人都知道,想要把柳先生置之於死地,並不比對付香帥容易。"金老太太說:"所以我們相信他必有奇兵。""這一支奇兵是什麽呢?什麽人能夠殺柳先生於瞬息?"一…要殺他,就要在瞬息間殺死,困為殺他的會,一定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稍縱即逝,永不再來。

    ——這種人雖然不多,可是這個世界上的確有這種人存在。

    "我們都想不出這個人是誰,所以我們也擬定了一個計劃。"他們這個計劃隻有一個字。

    ——等。

    一場長久的戰爭,不但要考驗勇氣和智慧,還要考驗耐力,後者甚至更重要。

    這個教訓是我們不可不牢記在心的。

    "所以我們就選擇了這個地方,就在這裏等。"金老太太微笑,"現在我才知道,我們這些人真是一群老狐狸。"她笑得眼睛都好像不見了,因為他們終於等到他們要看見的事。

    他們終於看見了這支奇兵。

    金老太太用一隻已經眯成兩條線的笑眼看著蘇蘇。

    "直到那時候為止,我們才徹底了解蘭花先生這個計劃。"她說:"他利用你們個人作餌,來釣香帥這條大魚,因為他算定香帥隻要不死,就一定會去救你們,就算明知你們都是想要他命的人,他也一樣會去救你們。"胡鐵花歎了口氣:"老臭蟲這麽樣一、個聰明的人,有時候卻偏偏喜歡做些呆事。""這個計劃最重要的一點,當然就是要用什麽方法才能讓楚留香死。"隻要他一出現,就必死。

    一擊必,必死,因為第二次會是絕不會有的。

    "這一擊當然要經過千籌百算,絕不能有一點錯失。""除非出的人是香帥絕對不會提防的。"金老太太說:"在這一方麵,慕容和袖袖當然是最好的人選了。"她說:"香帥去救他們,他們殺了香帥,就是告訴別人,也沒有人相信,大家隻知道楚留香早已死了。"蘇蘇完全被震驚。

    這個本來好像無懈可擊的計劃,到了這些人裏,競似變得不堪一擊。

    她簡直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過了很久,她才能開口。

    "你們既然已經識破了這個計劃,為什麽不直接揭穿它?""我們不敢輕舉妄動。"

    "為什麽?"

    "因為你們,你,慕容,和袖袖。""我不懂。""計劃如果被揭穿,你們個也就沒有利用的價值了,蘭花隨時都可能殺了你們泄憤。"金老太太說:"所以香帥堅持我們不管有任何行動,都要先考慮你們的安全。"她說:"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讓你們死在別人裏,就算明知你們是釣餌也一樣。"蘇蘇抬起頭,就看見了那個沉靜的藍衫人,無論誰看見這個人,都無法不去想他那多姿多彩的一生。——他的朋友,他的情侶,他的仇敵,他的冒險,他的風流多情,他的艱辛百戰,每一樣都是不平凡的。

    這個人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他的生命為什麽比這個世界上古往今來的大多數人都富得多?

    老天為什麽要特別眷顧他?

    想到了這個人的一生,再想想那些生來就好像應該遭受到一些不幸的人,再想想慕容,再想想自己,蘇蘇忽然覺得非常生氣。

    ——這麽樣一個xìng yùn兒,居然還在裝死。

    蘇蘇忽然大聲說:"不管怎麽樣,你們這件事還是做錯了。""哪件事做錯了?"

    "你們不該讓柳先生死的。"蘇蘇說:"他也是人,也是你們的朋友,你們既然知道他是犧牲的目標,為什麽還要讓他死在我裏。"她恨恨的說:"我相信你也不能不承認,如果你們想救他,一定有會,可是你們連試都沒有試。"金老太太卻悠然而笑。

    "你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子。"她說。"你自己殺了他,反而來怨我們。""我隻問你,我說的有沒有理。"

    "有理,當然有理。"金老太太說,"隻不過我也有幾句話要問你。"你問。""柳先生為什麽一定要選你陪他去突襲?為什麽要把你先帶到這裏來?為什麽還要先為你製造一些讓他自己心亂的會?"蘇蘇再次被震驚。

    ——難道連這件事也是個圈套?難道柳明秋也是他們計劃的一份子?

    難道柳明秋的死也不過是在裝死而已?

    蘇蘇怔住。

    她吃驚的看著他們——這些人究竟是一些什麽樣的人?這個世界上難道就沒有人能欺騙他們,擊敗他們?

    金老太太仿佛已看出一,些別人看不見的事。

    "我剛才好像已經說過,連我自己都開始對我們這些人覺得有點不滿意了。""為什麽!"胡鐵花問。

    "因為我們實在太精。"金老太太歎著氣說:"有時候我甚至希望能被別人騙上一兩次!"胡鐵花笑了!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騙過這位老太太,這個人會是個什麽樣的人?

    ——-定是個不是人的人,一定比狐狸還靈,比鬼還精。

    胡鐵花不但笑,而且大笑。

    金老太太也陪他笑,事實上,這位老太太好像時時刻刻都在笑。

    那個沉靜的藍衫人又在摸他的鼻子,連鼻子上都仿佛有了笑意。

    連原一點紅眼都有了笑意。

    可是蘇蘇笑不出。

    這些人的笑容這麽可愛這麽親切,可是他們的人都是如此可怕。

    如此尖銳如此精明如此神勇如此可怕。

    尤其是他們集合在一起的時候。

    ——原一點紅的淩厲和冷酷,金老太太的經驗和睿智,胡鐵花的大智著愚,大肚包容再加上楚留香。

    這是一股什麽樣的力量,如果用這種力量去對付一個人,誰能不敗?

    也許隻有"蘭花"是例外。

    因為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蘭花"是誰?連蘇蘇都不知道。

    "可惜我們這些老狐狸還是有辦不到的事。"金老太太說,"直到現在為止,我們對這位蘭花先生還是一無所知,甚至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一一姓名、年紀、性別、身份、武功,完全都不知道。

    在戰場上爭勝,須得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但是他們這一群人卻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之下迎敵,若不是自尋死路,便是自恃甚高。

    自恃甚高,其實便是自尋死路,他們會是這樣的一群人嗎?

    不!絕對不會。他們不是自負,而是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

    金老太太眯著笑眼說:"我們隻知道一點。"她說:"我們一定會把他找出來的,不管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們都會把他找出來。""現在呢?"蘇蘇忍不住問,"現在你們準備怎麽做?"楚留香慢慢的走過來。

    "現在唯一要去做的事,還是那件事。"他說:"去救慕容和袖袖。""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是要去救他們?"

    "是的。"

    楚留香的原則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蘇蘇相信。

    她相信他們要做的事一定能做到,可是她想不出他們會去怎麽做?

    慕容和袖袖的存亡,關係的似乎已經不是二條人命的生死,而是一種道義,一種死生相許的允諾。

    蘇蘇看著楚留香堅毅的臉色,她心裏所能想到的一,句話是:

    楚留香畢竟是楚留香。

    楚留香的原則當然是不會變的,任何的艱難險厄都不能阻止他心的意念。即使是赴湯蹈火,隻要他決定走一遭,他的腳步就不會有半點遲疑。

    何況現在,一切的情況,似乎都已經沒有隱瞞,一切都在這一群人的掌握之,他們可以從容的克敵致勝。

    原一點紅、胡鐵花、金老太太、加上智、能力、謀都是一等一的楚香帥,他們可以發揮每個人的所長,來完成救授的任務。

    等待,不止是他們的對策而已,更是他們的計劃。等待,不僅使他們看清了釣餌,更重要的是,他們也許利用了這次等待,做了一項嚴密的布置。

    蘇蘇忽然有了一個古怪的想法:

    楚留香和這一群人,也許不止是要救慕容和袖袖,他們可能打算偷。

    從死神,把這兩條人命偷回來。

    她雖然不知道他們會如何下,但是她似乎很確定的相信,他們不會是硬拚強奪,而是把這種搏鬥當作一種"藝術"來處理。

    蘇蘇淺酌了一口酒,她的內心極度感到震撼,身在江湖,她雖然早已聽說了楚留香的忠膽俠行,但是那些傳聞、故事卻都與她無關。

    這一次卻不然。

    這一次的決定,楚留香和他的朋友們所要搭救的人,不但與她有關,而且她幾乎還可以算是其的主角人物之一。雖然她很清楚,蘭花先生安排的這項行動,隻是想求證出一個結果,他們個人都隻是在這個求證的過程,一個釣餌,一個駭人的陰謀,小小的休止符而已,但是她是決對不會反悔的,她甚至因為自己得以扮演這個被人關注的角色,而感到心有份小小的滿足。

    如果說,她的內心有什麽惱恨的話,那必然是因為她雖然在整個事件扮演了一個角色,卻始終不知道這幕戲是怎麽演的,它的結局又是如何?

    "你們說說看,柳明秋的死,是不是另一,種wěi zhuāng?為了某種目的而設下的圈套?"蘇蘇顯然因為無法明了全盤的狀況而感到憤懣。

    "誰也不能回答你的問題。"金老太太說:"因為柳明秋已經死了。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當然,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這個答複,等於是未作任何答複。柳明秋的死,即使有任何的陰謀,都不會在現在被揭穿,因為一場鬥智的搏戰才剛剛開始,雙方箭撥彎張,卻各自懷了許多秘密,許多令人無法猜透的秘密。

    這些底牌,有時候就是真正的殺銅,等到最後真相大自的時候,也就是決定勝負、生死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