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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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堰王朝的軍營中,士兵們升起了火焰,雖然在這一場被突襲的戰役中傷亡不大,但也足以讓平時的歡笑聲消失得一幹二淨。
我在士兵帳篷中默默地擦拭手中的血劍,雖然是從神真王朝的士兵手中搶來的,但作為戰利品依舊是可以使用的,隻要在戰場上不遮住繡在胸甲上的十堰徽紋即可。
同帳的士兵們一個個也是沉默寡言,有三個席位空著,不知道是外出有事還是已經陣亡,也沒有人會去歡迎我的到來,反正以前這裏每天都會換人,誰也不知道明天自己還會不會在這裏。
氣氛壓抑得讓我有些受不住,跑去軍營外的小樹林,萬籟俱靜,偶爾有葉子隨風飄散發出“沙沙”的聲音,調皮落在我身上,又輕易飛走。此時月色正濃,月之靈氣出奇靈動,吸收起來相當容易。
我尋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剛坐下來想要吸食月之精華,聽見身後有嗒嗒的腳步聲,目光似電,警惕問道:“誰?”
今天剛經曆一場血戰,野外並不安全。
對方沒有隱藏身影,還特意發出腳步聲,臉上是淡然之色,一席大紅長袍在身後飛舞,亦然是今天一劍斬殺地方主將的王朝大元帥——俞千磐。
“君影,往後不要再吸收月華了,別人會誤會你是妖物的。”
見是他,我肩膀放鬆了下來,席地而坐,對於這位救了我與mèi mèi的恩人我是信任的。
對於他的話,有些奇怪,反問道:“為什麽我吸收月之精華別人就會以為我是妖物?”
“因為人類隻能吸收日華,妖怪隻能吸收月華,這是天地至理。”
說道這裏,我反而更加疑惑:“既然是天地至理,那你怎麽不會覺得我是妖怪呢?”
俞千磐搖了搖頭:“若不是見著你同時能吸收日華,我早就一劍將你砍了,前天你抱著你mèi mèi出營突破,就是我和呂姬為你護法的。”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出營的時候沒有人阻攔,原來是元帥跟在身後。“說起來,呂姐姐她帶著妾妾去哪裏了?”
俞千磐說道:“我已經命令一隊士兵保護她回都城了,她是我政權上的助手,對於兵事並不精通,幫不上忙。”
我輕舒一口氣,這樣也好,雖然見不到妾妾,但至少能確保她的安全,就是心裏失落。
“你要有心理準備,這一戰打起來絕不會輕易結束,八百裏丟失的國土我是一定要拿回來的,我決不允許十堰王朝的百姓在那邊受苦,而你身為十堰王朝的士兵,就應當衝鋒陷陣,死地博生,為王朝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大元帥的眉頭微皺,似是想到了落在神真王朝的百姓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心中的不安感直接表現在臉上,這位憂國憂民的偉人著實令人讚歎。
我有點沉默,不知道怎麽回話。
或是拔劍,或是悲傷,或是死去,都是為了妾妾,我生命的全部意義都在於此,什麽軍人榮耀,國家安危,民族仇恨,其實我通通都不放在心上。
看著我這副模樣,俞千磐還以為是話題太過嚴肅,轉念想想也對,一個常在王朝中受苦的九歲孩童,哪裏能對王朝有什麽歸屬感呢?好在他現在還小,往後可以慢慢培養。
於是俞千磐轉換話題:“小子,想不想跟我學修仙?”
我楞了一下,冷哼一聲,我一個從地府中爬上來的人需要跟一個凡人學修仙,別笑掉我的大牙了,就算你現在修為超過我,將來我也一定能打敗你。
見我一臉傲然,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俞千磐無奈笑了笑,抽出一絲靈力化作針形,飛出去竟瞬間擊爆了一塊大石頭。
我目瞪口呆,瞬間跪下大喊:“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俞千磐不自覺的踉蹌一下,這小子還真會順杆往上爬。
同樣的靈力量我也能抽出體外,但沒有辦法改變形狀,更別說射出去了,這是技巧性的問題,不是境界的問題,這樣看來,俞千磐身上確實有我很多需要學習的東西。
俞千磐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雖然最終的目的確實是要收下這位天才,隻是沒想到這位天才這麽識實務,許多原本要施展開來的套路通通沒用上,實在可惜了。
“起來吧,從今往後你就是我俞千磐的徒弟了,學有所成後一定要報效王朝你伸出手來幹什麽見麵禮?咳,今天沒帶,下次補。”
我站起來一臉嫌棄地看著新拜的師傅,連見麵禮都沒有,這是得有多摳門?
俞千磐難得地老臉一紅,這有什麽辦法,身為一名大老粗哪裏知道收徒弟還要給見麵禮,早知道平時身上就該多帶兩枚金幣,砸死這迷錢眼裏的臭小子。
這一天晚上,俞千磐開始了自己第一次教課,無論是修仙的體係還是軍中現狀都給我將了個一清二楚,連帶著幾本功法也一並給了我,我聽得津津有味,也提出了幾點吸食日月精華時的疑問,不過一旦提及月之精華,他隻囑咐我不要再吸收了,沒有人知道這兩種力量能在身體**存到什麽程度。
回到軍營中,全部士兵都已經將行李打包好了,我也背上自己的行李跟著他們出發,雖然一夜未睡,但我的狀態依然很不錯。
走走停停十天以後,十堰王朝的軍隊漸漸逼近已丟失的國土,大軍壓境,神真王朝也展開了激烈的反抗,大戰局麵一度僵持不下。
而我第二次參與戰爭在一個小村莊裏麵,見著了村民們被怎麽樣欺淩侮辱之後,我不顧將軍的潛伏命令,一時熱血上頭單槍匹馬深入敵陣,擊殺上百人,被弓箭手從背後一箭穿心,九死一生才救過來。所以事後被元帥罵了個狗血淋頭,哪怕將軍們為我說好話也沒用,我也是倔強,依舊拖著重傷之身被硬硬生被杖打二十不吭一聲,死不認錯。
聽聞這件事,呂姬硬是從十裏之外騎馬趕來,先是甩了我一巴掌,之後又抱著我大哭,最後要求我一定要愛惜自己,留下妾妾的信就離開了。
我回不過神,以前總是跟妾妾在一起,害怕自己死了她也會跟著死,現在有人願意照顧她了,沒了後顧之憂,我就開始不惜命了,或許是師傅和呂姐姐看出了點什麽吧以前沒有人會記掛我們兄妹倆,沒有人會對他們好的人,而現在有了,或許為了他們,我就不該再鋌而走險地做一些胡鬧的事情。
我去向元帥道了歉,保證以後不會再違反軍令。
但也僅限於此。
每次戰爭開始後我都會成為前鋒,殺最凶的敵人,麵對最多的刀,年輕的身體上滿是傷痕,而每當我多殺一人,藏在心裏的戾氣也去了不少,俞千磐知道我是想多賺點戰功好養mèi mèi,也明白這對我是一種磨練,歎了口氣便沒有向呂姬告狀。
十年後,夜晚,漫天繁星。
我坐在火堆旁,在那搖曳的焰浪上,駕著一隻肥美的烤雞,案板上放著一大碗白米飯,這是營長才有的待遇,我太拚命了,即便元帥為了不讓我升得太快引起爭議,但我的功勳實在是太多,身上至少背著十萬條神真士兵的命,如今已是管著十位萬夫長,直屬大石將軍麾下的一營營長。
這種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我過了十年,整整十年!沒有人會知道這場戰爭會持續如此長的時間,神真王朝沒有想到,十堰王朝沒有想到,雙方也不知道這場戰爭到底死掉了多少人,還會持續到什麽時候,但這些都與我無關,我隻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妾妾了,我好想她。
手裏捏著的是半年前妾妾寄過來的信,雖然不識字,但有讓大石念了一遍,裏麵大抵說的是一些女孩子家的事情,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還有一些小時候的事情,如今戰線長達七百裏,信使要帶信來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每一張妾妾寄來的信都會被我收好放在xiāng zǐ裏,有時候敗退我可以不拿劍,但這信是不得不拿的,害得軍中所有人都以為我收藏了什麽寶貝,士兵們每天路過我大帳的時候都要瞄上幾眼。
夜涼而風吹,蟬鳴而柴裂,我抬頭看看這漫天星星,喃喃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又想起十年前那個躲在我懷裏的人兒,如今又長大成什麽模樣,想來定是傾國傾城吧,又會遇見哪位才子,又會傾心於誰呢?
我仰頭,望向天空。
願這月光,代我洗你長發;願這雲朵,傳我聲聲呼喚;願這飛蝶,將我相思遙寄,而我征戰於沙場,滿身傷痕,隻為了換回你的嫁妝,讓你堂堂正正的出嫁,搏你與ài rén一場紅堂之笑。
很傻嗎?
但守護你,是我們在輪回崖下約好的呢。
“營長,將軍有請。”
一聲恭敬的邀請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認出是我管轄下的一名萬夫長,隨即起身,拍了拍盔甲上的塵,問道:“哪位將軍?”
“大石將軍。”
我直奔大石將軍的大帳,在趕過去的途中,突然想起,自己當年好像還跟一位公主約好要一起去偷大石將軍的劍呢,不知道那位公主現在怎麽樣了,想起當初那位的古靈精怪,不由得笑著搖頭,怎麽突然就想起這件事情了。
進了大帳後,見大石將軍在看沙盤,我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等。。
過了不久,大石將軍歎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我見他已經思考完畢,迎上前去低頭拱手,等候他的指示。
大石目光有點複雜地看向眼前的年輕人,跟十年前那個嚷嚷著要打敗他的孩童不同,現在他是那麽的冷靜、勇敢、堅強,憑借對方現在的實力,就連他也不敢確定能百分之百的打敗他,若不是元帥壓著,他現在應該已經與他平起平坐了。
雖說如此,但大石將軍也是看著他長大的,軍營中的每位將軍都對當年那個孩童多有援手,以至於後來總是放心不下,關係都如兄長一般,所以現在大石將軍也是笑著,手指指向一旁的椅子讓我坐下。
“君影不敢,軍中議事自然要有上下之分,若是吃肉自然另議,”我微笑拒絕,若是沒有眼前這位憨厚的將軍,這些年少不得要被元帥罰多幾次,在戰場多死幾次了,所以我對他是無比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