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岩村，墓碑前，五個人圍著一個人，那個人侃侃而談，四個人都盤膝坐著聽他說話，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這個故事蕩氣回腸，卻又帶著許多遺憾，一切都生在眼前的這位全身綁著繃帶的人身上，讓人不忍多看了他幾眼。

    血盡染握緊冰靈劍的手早已經鬆開，眼中露出認真思索的神色。

    哪怕時下颯風的口才並不好，隻是簡簡單單地將事情拿出來說而已，卻也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痛。

    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你我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我呢喃道：“那後來呢？”

    “後來啊，為了帶他跟他小媳婦走，我跟東皇一族打了一架，對方底蘊很足，畢竟是上千年的老家族，為了不連累時下家，我隻好宣布退出家族。你知道他們一族都是瘋子，我每天要被暗殺十幾次，實在不得安寧，隻好投靠北落師門這位神真王朝的國師了......哦，現在是皇帝了。”

    “那蝶妖又為什麽要殘害黃岩村的村民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救出他們後就走掉了，倒還真不知道後麵生了什麽事情。”時下颯風轉頭看向東皇紀二道：“紀二兄，你家小媳婦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情？”

    東皇紀二沉默許久，手上的繃帶有幾些破舊，隨著風輕輕飄蕩。

    終於，他開口，那殘破的聲線如同嘴裏喊著沙，難聽到令人皺眉：“是我的錯......一直以來，因為我沒有七情六欲，所以她就扮演著我的靈魂角色，我想笑時她代替我笑，我想哭時她代替我哭。”

    “所以她醒來後，覺得我應該怨恨，所以她怨恨了，怨恨東皇一族，怨恨人族，她想要我殺回東皇一族，滅掉所有傷害我們的人，我拒絕了。”

    “我勸她放下仇恨，但是沒有用，我也阻止不了她，和她動手，一不小心就會害死她，所以時至今日，才會展到現在的局麵。”

    “當初她說，憑什麽別人傷害我們就可以，我們卻不能傷害別人？殺死一個壞人，就相當於拯救了無數好人，東皇一族裏麵都是壞人，不需要背負任何罪孽。如果我東皇紀二不去為自己報仇，那麽她就要殺掉無辜的人逼我出手，看看是天下人重要，還是她重要。”

    東皇紀二拔出劍來，橫亙在自己的脖子上，語氣如同風一般縹緲：“如果她所有犯下的罪孽都需要有人償還的話，就讓我來償還吧，希望各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放過她不懂事的這一次。”

    “颯遝風，再幫我最後一次忙，請務必將我的的屍體焚化到連粉末都沒有，不要再讓東皇太一的血脈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然後把這個酒瓶還給蝶兒，讓她不要幹傻事，我隻能幫她這最後一次。”

    時下颯風臉色一變，伸出手阻止：“等等，有話好好說，死亡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但沒有人能阻止東皇紀二的自殺，因為誰也無法碰觸到他的肌膚，除了一個無比熟悉他的人。

    玉腕握住那鋒利的劍刃，泌出一條血線，而一朵桃花有意無意地擋在那兩片唇間，親吻上東皇紀二綁著繃帶的臉，深情的目光一如既往。

    她伴著漫天幽香，悄悄來到東皇紀二的身邊，隔著花兒觸碰他的身體，一朵朵花在東皇紀二的魔血中燃燒消散，卻又有更多的花兒蜂擁而上，為這兩人相互擁抱帶來片刻時光。

    東皇紀二目光迷離，看著眼前粉嫩紅豔的臉：“蝶兒......”

    “傻子，那些人都沒有死，你沒必要為他們償命。”

    我在一旁撫掌而笑：“沒錯，那些人都沒有死，這一切都隻是蝶兒姑娘的障眼法而已，東皇紀二，她的目的隻是希望你不要因為再回東皇家去找你那無情的父親而已，故意設計殺人的假相，一步步將你引離神真王朝那個整日殺妖殺人的大漩渦。”

    被說中了心裏的想法，蝶兒不滿地看了一眼我，道：“但我的恨意是真的。”

    “不是真的話又怎麽能瞞過東皇紀二的眼睛呢？”

    東皇紀二身體一震，看著蝶兒那雙帶水的眼睛：“蝶兒，你真的沒有殺他們嗎？那一路上的那些人......”

    “是的，我用花粉製造了一場幻術，那些死去的人都會被我搬到別的地方，等到你走後，我才會解除幻術，將那些人都放出來。不知道是我妖力大漲還是你大傷元氣的緣故，你都沒有看出來，我便一直用這招了。”

    “你又何必如此......”

    蝶兒認真地看著東皇紀二的眼睛：“不這樣做的話，你會眼睜睜地看著東皇家就此沒落嗎？紀二，我太了解你了，你以為自己一直都很無情，但是當你留下那隻蝴蝶在你身邊時，你就已經擁有了善良，見到曾經的同族受難，你一定會出手，然後就一定會被再次傷害。”

    東皇紀二不知道怎麽反駁，別過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生氣了嗎？”

    她吐氣如蘭，芳香四溢，緊緊靠著東皇紀二，被魔血吞噬的花兒不斷在他們兩人身邊，開了又敗，敗了又開，那是一副古典而絕美的畫麵，這一刻仿佛要刻畫到永恒。

    “沒......沒有......”

    我們幾個男人在一旁看著這麽旖旎的畫麵，老臉不自覺得紅了紅，眼神四飄。

    長庭落心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手放在胸前，緊張得眼睛都快放出光來，一副很憧憬的樣子。

    “紀二......”

    “怎麽了蝶兒？”

    “娶我好嗎？”

    長庭落心驚喜地捂住嘴，時下颯風臉上也露出笑容，而血盡染抱胸靠房，垂下眼簾，嘴角噙著一抹笑，所有人都在暗暗期盼與心中祝福這對苦情的人妖之戀。

    “我......我......”

    東皇紀二退後一步，躲開了那紛飛的花雨，自卑道：“我什麽都沒有，拿什麽娶你？”

    “你什麽都沒有，是因為你把一切都給了我，那就是你的聘禮。而我會為你倒一輩子的花蜜酒，這就是我的嫁妝。”

    “人活不過幾百年，妖能活一萬年，我不能這麽自私。”

    “那下一世我去找你，你還願意娶我嗎？”

    “我......”東皇紀二深吸一口氣，他覺得這樣才算是做出一個重大決定的姿態：“隻要你不嫌棄我這張臉。”

    蝶兒用力地搖頭：“你在蝶兒心中永遠是最初的模樣，但無論你變成了什麽模樣，都會是我的丈夫。這一世，下一世，蝶兒都會一如既往地愛著那願為我落入化生池的男子。”

    蝶兒含情脈脈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終於道出了自己的心意。

    “咳咳，那個......或許不該打擾你們，但是還是請先將黃岩村的村民們先放出來好嗎？”

    我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怏怏出口，真要讓他們繼續你儂我儂你下去，怕是不知道要多久。

    長庭落心嗔怪地看了我一眼，覺得我真是一個不解風情的大木頭。

    時下颯風像是想起什麽，對那兩人說道：“對了紀二，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這世界上還是有人可以治好你傷的。”

    東皇紀二點頭：“我記得你說的可不是人，是神。”

    “差不多了，現在那位神落為凡人，就是這個人，他叫小白，可以治好你的傷，就算他不行，他妹妹也可以。”

    “眼前這位？”蝶兒詫異地看著我，揮袖收回用花粉布下的幻術。

    原本被破壞地房屋瞬間回複得嶄新，隆起地墓地全都塌下去，而不遠處又出現一個大的房屋，從那裏我聽到許多人蘇醒的呻吟，眾人大駭，沒想到蝶妖的幻術竟然如此之強，連近在咫尺的我們都沒有現那麽大的一個屋子。

    蝶兒解釋道：“紀二將自己所有的靈力都化作我的妖力，我不知不覺間就擁有了兩百年的道行，而蝶妖天生就精通幻術，但又很少有蝴蝶能成長到我這種地步，所以許多人都不知道蝶妖的幻術會這麽強，連我自己也是之後才清楚的。”

    怪不得尋妖粉追不到她，原來蝶妖的幻術竟然強橫如斯，雖然沒有任何攻擊力，卻能蒙蔽天機，這一次若不是日月妾給我的羽毛，還真的會錯過救出村民的機會，從而謊報情報給王朝，這下倒是省去許多無用功。

    蝶兒突然跪下來對我懇求道：“求神仙幫我，讓紀二能擺脫魔血加身的困擾，以及恢複他昔日容顏，讓我夫妻倆能夠......相互擁抱。”

    東皇紀二看了蝶兒一眼，對著我緩緩也跪下來。

    我嚇了一跳，想伸手去扶他們兩人又怕東皇一族的血脈，急得不知道怎麽好，對時下颯風喝到：“你看你這破嘴胡說什麽呢？我哪裏是什麽神仙，我連盡染都打不過。”

    時下颯風吊著一根雜草，嚼出裏麵微甘的汁水，笑道：“你們兩個先別忙著跪，都說了他現在隻是一個凡人，等到他們重新成為主宰三界的神之後，你們再跪、再求也不遲。”

    “主宰三界？這麽厲害？”

    眼看天上由法言匯聚起來的黑雲已經醞釀著濃鬱的雷光，時下颯風尷尬說道：“咳咳，現在還沒辦法說出來，總之你們先等著吧，現在他沒辦法幫你們實現願望。”

    “那......需要等多久呢？”

    時下颯風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那要看他什麽時候願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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