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生徒步行走在鎮北關內，心生悲哀，天色灰暗，一天一夜的戰鬥葬送了成百上千的人族和妖族，關內硝煙彌漫，破破爛爛。

    

    這座孤立的城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回響著呼嘯的風，充斥著腥臭的味道，當時就像一座苦難的孤島在哀吟。

    

    讓他感受最深刻的就是莽元的離開，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驕傲的漢子，一點點的離開這個複雜的世界，而失心的董無奇也一去不返。

    

    鎮北關一片慘淡，連祥和都說不上了，他突然感覺有些疲憊，這段時間心裏的石頭總是沉下去又浮上來，他雖然沒在戰鬥中出生入死，卻絕不輕鬆。

    

    疲憊中的蘇生突然聽到一聲焦急的大喝，“和尚，莽元死了？”

    

    許天傲帶著刀閣的一眾傷員趕了過來，身邊還有水若寒，紫青漣和許思柔，蘇生抬頭看了一眼，平淡的說道：“死了。”

    

    “莽元死了，你就在這裏安閑的散步？”

    

    蘇生沒有抬頭，淡淡的說了一句：“那我該做什麽？”

    

    許天傲的臉色有點冷，“你可知道莽元為了你的安危，差點和柳子風打起來，你離開的時間你知道他有多擔心嗎？他為你付出這麽多，如今他受難了你就眼睜睜的在這裏呆著。”

    

    “我知道又能如何？我想救他可是我拿什麽救？”蘇生情緒也有些激動。

    

    許天傲冷淡的轉過了頭，“刀閣，隨我去給咱們的莽元報仇！”

    

    蘇生大喊一聲，“許天傲，你給我站住，你看看你那一身傷，你能給誰報仇？你看看你刀閣的前輩，他們還能陪你去送死嗎？”

    

    “蘇生，你是個懦夫！刀閣不是。”許天傲氣的回頭就給了蘇生一拳，凡軀的蘇生應聲倒地，恰好是左臂落地。

    

    “你幹什麽！”小璃緊張的把咬牙堅持的蘇生扶了起來。

    

    蘇生對小璃擺了擺手，慢慢站起來，回手給了許天傲一拳，“許天傲，我好不容易讓勾陳退兵，保住了你身後的這群人，可是你轉身就要去送死，是他媽的我傻，還是你傻。”

    

    兩人吵的麵紅耳赤，更有人在一旁煽風點火，刀閣中有人激動的喊道：“你就是人族的叛徒，否則勾陳憑什麽聽你的，這種戰場你憑什麽沒有受傷，你沒資格對我們指指點點。”

    

    許天傲冷視著他，“蘇生啊，蘇生，你到底是被勾陳蠱惑了還是你身邊的小丫頭蠱惑了，你他媽的還是個男人嘛，你口口聲聲你幫人族退兵，可是莽元卻死了，你又無動於衷，你讓我如何信你。”

    

    “許天傲，你說得對，我就是人族的叛徒，我口口聲聲的都是騙人的。”蘇生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抱起小璃，繼續說道：“我總以為我能拯救誰，以為自己是個聖僧，可以拯救人族上千的生命，可是這個想法背叛了我，我就是個一文不值的臭和尚，我能救得了誰？我時常問自己，蘇生你能活下來嗎，我沒找到dá àn。我蘇生這麽弱，我高攀的起誰，我能為誰負責？”

    

    “如今莽元死了，難道我要像你一樣哭天喊地，罵爹罵娘，或者像莽元一樣衝出去，拚了命的證明自己，然後死在路上。這樣做才對嘛，這樣做我就忠於人族，忠於兄弟？這樣你就會激動的稱我一聲‘好兄弟，你沒讓我失望’。我告訴你我做不到，我當不起你的兄弟，如今你詆毀小璃，我再告訴你這個結拜我二人退出。”

    

    “我這個臭和尚太卑微了，既然你刀閣護短，你刀閣去報仇吧，生與死不要跟我說。我是個懦夫，我會學會貪生怕死，我要躲起來變強，這樣才能保護好我身邊的人。”

    

    蘇生說罷甩身離去，與許天傲徹底反目。

    

    氣氛沉凝，爭吵的聲音戛然而止。

    

    “許天傲，你過了。”紫青漣對他搖了搖頭，“蘇生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沒有他局麵會更壞，他不比你們輕鬆，你們隻知道打打殺殺，而他考慮的卻更多，他想徹底止戈你懂嗎。他之所以不顧及人族的看法，就是因為他覺得有人會相信他，我相信他以為這個人會是你。莽元的死他也心痛，當時他用力地搖著我的肩膀，攥的我生疼，我想你的話會讓他更加心痛。”

    

    水若寒也是氣憤的掐著腰，指著他的鼻子一頓臭罵，“許天傲，你就是個傻子，你明明很珍惜他，卻非要讓他從你的身邊離開，我不知道是你的珍惜是假的，還是你的勇敢無畏勝過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

    

    “你爹讓你回北雲，我要跟和尚一起回去，你好自為之。”

    

    水若寒這個直來直去的小丫頭也揮身離去，將許天傲曬在了原地，離開時還忍不住的嘀咕著，“長得帥有什麽用，傻頭傻腦的，就知道殺來殺去。”

    

    紫青漣幽幽一歎，跟著水若寒離開了，許思柔至今一言不發，從莽元離開她就很少開口。

    

    許天傲呆愣在原地好久，眼眶通紅，突然歇斯底裏的回頭怒罵了一句，“剛剛哪個不要命的說和尚是叛徒，給我滾出刀閣，我的兄弟輪不到你們來指責。”

    

    許世南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傲，你回去冷靜冷靜吧，這裏我來處理。”

    

    許天傲麻木的走開了，許世南無奈的苦笑一聲，對刀閣人說道：“天傲他太激動了，大家不要介意，你們為刀閣打打殺殺，刀閣不可能對不起你們。蘇生他不可能是叛徒，希望大家不要再說出這樣的話了，否則刀閣恐怕真的會對不起你們了。”

    

    刀閣人沉默，沒有開口，那名說蘇生是叛徒的人也不敢隨意詆毀了。

    

    許世南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了，大家各自去修養吧，這十五天妖族不會來了。”

    

    ……

    

    蘇生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喝著悶酒，小璃安靜的陪著他。

    

    少傾，紫青漣與水若寒找到了他。

    

    紫青漣猶豫了一下，對他說：“蘇生，天傲就是直性子，容易衝動，刀閣的人都這個毛病，你擔待一下吧。”

    

    蘇生搖了搖頭繼續喝酒，兩個女孩子知道他心中有氣，也沒敢再說什麽。喝著喝著蘇生突然激動的說：“莽元死了，我他媽的不心痛嗎，難道心痛就要表現出來？”

    

    紫青漣拿過他的酒，安慰的對他說：“我們理解你。”

    

    蘇生轉頭看向水若寒，“水丫頭，你知道我為什麽劫富濟貧突然停了下來嗎，因為我知道我改變不了他們，我連自己該往哪走都不知道，我又能拯救誰，這個世界隻有自己變強，弱者活該被淘汰，逝去的縱使誰也挽回不了。與這個世界相比我們都太渺小了。”

    

    水若寒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會努力變強的，和尚，我們一起加油。”

    

    “放心吧，我不會讓眼前的塵埃遮住我的光線。”

    

    水若寒看蘇生消了氣，繼續對他說：“許天傲他就是個傻子，他會想明白的。”

    

    “先不要理他了，明早我隨你回北雲，我不能讓這些事影響了我的腳步。”

    

    紫青漣長呼一口氣，把酒還給了他。

    

    “紫姐姐，謝謝你，你真的很善良，一直在幫助我們。”

    

    紫青漣微微一笑，調侃的說：“蘇生，要不我做你姐吧，異姓姐弟。”

    

    蘇生一愣，有些謹慎的問：“和尚，也可以有姐姐嗎？”

    

    紫青漣聞言心裏一疼，走過來把蘇生抱在懷裏，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悄聲對他說：“和尚，就不能被人照顧，有人心疼嗎？”

    

    “可以嗎？”蘇生眼神迷離，第一次體會到被人照顧的感覺。

    

    紫青漣篤定的回答他，“當然可以。”

    

    “姐……”蘇生小聲的喚了一句，讓紫青漣的母性心理徹底激發，心疼的拍著他的肩膀。

    

    蘇生心理那柔軟的地方狠狠地一顫，喃喃道：“這就是親人的感覺嗎？”

    

    “和尚，你……”

    

    紫青漣趕緊打斷了水若寒，離開蘇生，給水若寒使了個眼色，“好了，水丫頭，我們走吧。”

    

    水若寒跟著紫青漣走遠後，忍不住的問她，“紫姐姐，你為什麽不讓我問啊？”

    

    “和尚的事不要問了，他的過去一定很不一般，我能感覺得到他對親情的渴望，他那不一般的過去讓他足夠堅強，我們不要去觸碰他的過去。”紫青漣慢慢給她解釋，可是水若寒還是有點不理解，忍不住的稱讚了一句，“紫姐姐，你好聰明賢惠，通情達理，誰娶了你肯定幸福。”

    

    紫青漣拍了拍水若寒的頭，笑罵道：“就你會說話，古靈精怪的。”

    

    水若寒眼睛眯成一道縫，乖巧的吐了吐舌頭。

    

    ……

    

    第二天一早，常人看不出蘇生有任何不同，那平淡的表情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臨走前，水若寒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句，“不等許天傲了嗎？”

    

    蘇生搖了搖頭，“他不願意回去，就留在這裏吧，我讓紫姐盯著他了。”

    

    水若寒翻了翻白眼，調笑道：“呦，我們和尚也有姐了。”

    

    “我不介意多個隨時出氣的mèi mèi。”蘇生攥著拳頭恐嚇著她。

    

    “切，我才不。”水若寒訕訕的回了他一句，“跟你回北雲，一定很無聊。”

    

    事實證明，這一程的確很無聊。

    

    蘇生發現，五行天塹有些偏離軌跡，這細微的改變卻讓人很容易察覺到，原來五行陣法真的老了。

    

    今日的北雲也不同往日，氣氛有些沉凝，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哭泣，那恐怕都是等待征夫回歸的婦人，最後這一戰根本數不清戰亡了多少人，也分不清死的是誰，妖獸殺到鎮北關內，無人能幸免這一戰。

    

    蘇生突然腳步一頓，悄聲對小璃說：“小璃，有人跟蹤我們？”

    

    “不太清楚，不過不是九尾狐，與妖族的追蹤感覺不一樣。”

    

    蘇生猶豫了一下，繼續趕路，對小璃警告道：“我的直覺果然沒錯，竟然連你都抓不住他的痕跡，我們就當沒發生過。”

    

    蘇生雖然沒當回事，卻暗中警惕，至於那個沒心沒肺的水丫頭則一路蹦蹦跳跳，極其的不老實，為自己老爹的突破滿懷期待。

    

    蘇生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小丫頭，看來你爹這突破不一般啊。”

    

    水若寒驕傲的噘了噘嘴，“突破大帝，當然不一般。”

    

    “可是你不知道你爹突破，會被很多人窺視阻攔嗎？”蘇生給她指了指天空，“你看那裏。”

    

    水若寒緊張的抬起頭，卻什麽也沒發現，便問道：“怎麽了？”

    

    蘇生聳了聳肩，“沒事，就讓你看看。”

    

    “我要殺了你，臭和尚。”被戲耍的水若寒氣的咬牙切齒，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

    

    蘇生趕緊按住她的頭，“停停停，你沒發現風雲動嗎，這就代表許多大人物開始不安分了。”

    

    “會怎樣？”水若寒皺了皺眉。

    

    “不會啊。”蘇生又擺了擺手。

    

    水若寒氣鼓鼓的，差點上去咬他一口，“我再也不理你了，跟你說話，不能認真。”

    

    蘇生沒對她說什麽，心裏卻有些計量，“選在這個時候突破大帝，水無痕絕不是無的放矢。”

    

    逐漸的，水若寒也發現了異常，水無痕證帝這件本來秘密的事，仿佛被人走漏了風聲，而許多勢力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