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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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葉羲印象裏,錐是個偶爾犯二的活潑青年,就像小太陽一樣充滿陽光,給人們帶來笑聲,猛然看見錐這幅樣子,大吃一驚:“……你想畫什麽?”

    錐深深吸了一口氣,鬆開葉羲的胳膊,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期盼:“畫人可以嗎?我想畫我的阿父。”

    葉羲心頭歎息了一聲。

    錐的阿父岩在錐五歲的時候就死去了,聽說是在大狩獵的時候,身為隊長的他為了保護隊員,才犧牲的。

    想到這裏,葉羲心生同情,看向錐的眼神變得柔和,溫聲道:“可以的。”

    見葉羲答應,錐高興過後反而冷靜下來——葉羲沒見過自己阿父的,怎麽畫?

    錐的阿姆也想到了這點,立刻向葉羲道歉:“對不起啊,是錐這小子莽撞了,都沒見過人怎麽可能畫得出來。”

    葉羲微微一笑:“沒關係,您告訴我他的五官特征,我來畫,可以畫出來的。”

    “這樣也可以嗎?”錐震驚地瞪大了眼。

    葉羲很有耐心地點了點頭:“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錐很激動,他的阿姆也很激動,兩人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最終錐先按捺下激動的心情,握著拳道:“我記得阿父他,他的眼睛有點圓,有點像,像駱叔的眼睛,就是眼尾不像他那樣朝上,是耷拉下去的!”

    錐一邊說一邊用雙手揮動比劃著,想盡可能地描述得詳細點。

    小時候阿父就是他最崇拜的人,那時候他已經記事了,即使這麽多年過去,他的容貌以及曾經有的互動也一直刻印在腦海,沒有忘記過。

    葉羲拿起一塊木片,按照錐的描述用炭筆在上麵慢慢勾勒,一邊低頭畫,一邊

    溫聲鼓勵道:“可以,就是這樣,你形容得很好。”

    葉羲畫的時候,屋子裏所有人都圍在他旁邊,看那炭筆在上麵描畫,每個人都又不敢離他太近,並且屏住呼吸,生怕打擾到他。

    隨著炭筆的勾勒,木片上逐漸出現一隻眼睛的形狀。

    周圍傳來陣陣吸氣聲。

    水紋在旁邊捂著嘴巴對身邊的伴侶蒲泰驚呼:“你看到了嗎!居然真的是一隻人的眼睛!太像了!”

    蒲泰眼中也滿是震撼,他壓著聲音回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的,我絕對會以為這是巫術。”

    其他人猛點頭,如果他們不是親眼看到,也不會相信這是畫出來的!

    葉羲這一手畫技徹底震撼了他們,此刻低頭畫畫的葉羲雖然沒有任何改變,但在他們的眼中卻突然變得深不可測起來,眼前的人和他們之間仿佛突然生出了距離。

    以前葉羲也做了很多他們做不到的事,比如找藥物,取水,煉鹽。但這些行為雖然讓他們敬佩感激,卻都沒有讓他們像現在這樣,生出震撼的感覺。

    打一個比方,就像一個沒文化的山匪寨子裏,猛然出現了一名寫得一手好字出口成章的鴻儒,讓一眾隻有武力值,卻沒見識過文化的山匪們自慚形穢了。

    眾人看著那木片上出現的眼睛嘖嘖稱奇。

    錐的阿姆緊緊抓著錐的手,激動地道:“很像,很像,就是眼睛再扁一點,再扁一點就更像了!”

    葉羲聞言,立刻用指腹抹去下眼瞼,再重新勾勒。

    “這樣呢,這樣像不像?”

    錐的阿姆呆呆地看著木片上的那隻眼睛,伸出右手,想上去摸一摸,可伸到一半,手像被燙到般一下縮了回去,隻是抖著聲連連道:“是,這就是他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

    十幾年了……她又看到了他的眼睛!

    錐也是激動得不行,大聲道:“這就是我阿父的眼睛!”

    像酋長他們都是看到過錐的阿父的,也都說確實很像,簡直一模一樣。

    這木片還是太小了,像剛才葉羲自己畫著玩兒的,就沒怎麽在意,但既然是要畫錐的阿父,自然要畫得仔細一點,那這木片就不夠大了。

    於是葉羲先在一塊塊木片上打草稿,分別確認好五官臉型,以及麵部特征。

    等全部確認好後,葉羲起身,想在屋子裏找一塊石板出來,把人像畫上。

    “木片太小了不夠畫,我們屋子裏有石板嗎?”

    勇他們連忙道:“我們屋子好像沒有石板。”

    “那我去別的屋裏找找!”錐話音剛落,已經闖出屋子,一頭紮進了風雨裏。

    沒過多久,錐拿著一塊石板氣喘籲籲地出現了:“這塊行嗎?我從羚他們屋子裏拿的。”

    這塊石板挺大,而且表麵光滑。錐把石板保護得很好,幾乎沒淋到什麽雨,用獸皮擦拭過後就能用了。

    “很好,這塊能用。”葉羲接過石板道。

    得到葉羲的肯定錐鬆了口氣。

    已經確認過五官容貌,葉羲抱著石板直接上手畫人像。

    石板上,炭筆不停描繪,一張五官堅毅,雙目卻隱含溫柔的麵龐逐漸出現在石板上。

    錐的阿姆籬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阿岩!我的阿岩啊!”

    她的手劇烈顫抖著,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臉龐,卻隻摸到了冰冷的石板。她呆呆地看著石板上的畫像半響,抓著錐的手,哭的泣不成聲。

    見到了記憶中久違的父親的臉,錐也是雙目赤紅,盯著石板上的人像一時不能言語。

    石屋中的幾個人一時沉默下來。

    看到自己的伴侶這麽傷心,苓眼睛也紅了,握住錐的手無聲地安慰他。

    見此,葉羲心中一酸,等繼續描畫完最後幾根線條,放下炭筆後,把繪製完成的畫像雙手遞給給錐的阿姆。

    錐的阿姆接過石板,就像傻了一般,隻會紅著眼,愣愣地看石板中的畫像了。

    石屋中一時沒有人說話。

    氣氛像凝固了般。

    半響,蒲泰出聲,聲音幹澀得厲害:“能幫我也畫一副嗎?”

    葉羲頓了下,道:“沒問題,像剛才那樣告訴我五官就行了。”

    蒲泰一時沒有說話,偌大的漢子,眼眶慢慢紅了,想說話,喉頭卻像堵塞了一般,發出的聲音又沙啞又難聽:“他有二十歲,眼睛圓圓亮亮的,很愛笑……”

    蒲泰的伴侶水紋再也受不了,開始抽泣。

    他們的兒子淘見父母都哭了,不知所措地抬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葉羲沉默了一下才道:“好,告訴我他五官都是什麽形狀的,比較像誰?”

    蒲泰夫婦都有四十多歲了,葉羲一直奇怪為什麽他們兩的孩子那麽小,原來他們有大兒子,隻是已經死了……

    根據蒲泰夫婦的描述,葉羲低頭用炭筆慢慢勾勒出五官。

    遇到不像的地方,用指腹一遍遍擦去線條,再重新描畫。

    葉羲畫得很用心,當畫完時,水紋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看著石板上眼睛彎成月牙,笑得燦爛的青年,雙手顫抖地接過了石板,慢慢抱在懷裏。

    蒲泰紅著眼睛,不住地說著:“像,像,太像了……”

    見他們這樣,葉羲心頭像被壓了什麽似得,有些沉重。

    外麵依然在下著雨,葉羲放下炭筆,站起身來,想走出屋子去透透氣,哪怕要淋雨。

    這時勇拉住了他。

    葉羲抬頭。

    勇艱難地扯出一個笑臉:“能不能也幫我畫幅?”

    葉羲深深吸了口氣:“好,要畫誰?”

    “我伴侶,還有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