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聽到這兩個字，我沒由來的愣了一下。</p>

    壞人會愧疚嗎？</p>

    許多國產劇裏的壞人似乎是死不悔改的 , 好像隻是為了壞而壞，作為人的其他性格全部被壞所泯滅。</p>

    那現實生活中呢？</p>

    可能是對仇人有偏見吧 , 我從不覺得顧凕、鄒越風、鄒北城他們會為自己做過的事而感到愧疚。</p>

    可現在鄒北城卻告訴我，他很愧疚。</p>

    你有什麽好愧疚的？”我笑了：“明明是鬱可可那個小婊子害死了你弟弟，你把她千刀萬剮都不為過，為什麽要感到愧疚？”</p>

    聽到我的話以後 , 鄒北城抬起頭來，衝我苦澀一笑，搖頭道：“遠黛，你不懂……這件事很複雜 , 遠沒你想象中那麽簡單。”</p>

    我當然知道這事情很複雜 , 因為我就是這件事的主角之一。</p>

    我是多年前遭你們迫害後唯一活下來的那個人 , 也是終將把你們所有人都送進地獄或監獄的那個人。</p>

    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愧疚感源自哪裏。</p>

    複雜你就一點一點的跟我解釋啊。”我端起桌前的葡萄酒，親自給鄒北城斟了一杯：“你慢慢講 , 我慢慢聽。”</p>

    我頓了一頓 , 然後伸出手來握住了鄒北城的手 , 巧笑嫣然的補充道：“我想知道你的事……我想更了解你。”</p>

    鄒北城被我眸底的深情所欺騙，回握住了我的手。</p>

    一陣極為壓抑的沉默後，鄒北城長長的歎出一口氣來，悶聲道：“該從什麽地方講起好呢……說實話 , 這事兒說著挺丟人的。”</p>

    他又苦笑了一下 , 然後端起桌上我剛為他斟好的葡萄酒 , 一飲而盡。</p>

    酒精讓他冷靜了不好 , 他也終於有勇氣把那件我早已熟記於心卻依然想聽他再講一遍的事 , 講給了我聽。</p>

    我弟弟是個很頑劣的人，他從小被我媽慣著長大，無法無天的，想要什麽就一定得搞到手。”鄒北城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哀樂：“五年前……還是四年前，我記不清了，他看上一個歌手 , 那歌手就是鬱可可。”</p>

    這是五年前的事，你記不清了，可我記得很清楚……一清二楚！</p>

    他使了些手段 , 想逼著那小歌手跟了他。”鄒北城繼續往下講著：“但是那小歌手也挺強 , 軟硬不吃，就是不肯從他。”</p>

    說到這裏 , 鄒北城有些焦躁的點燃了一根煙，這是我不清楚 , 他在焦躁什麽。</p>

    本來沒多大點兒事兒。”鄒北城越說火氣越大：“欺男霸女的事兒他以前也沒少幹，有我家老爺子給他撐著腰 , 很少會有人為難他，但是他也不知道怎麽搞得，失手把人家奶奶給打死了。”</p>

    我無聲無息間捏緊了拳頭，他一句“沒打大點兒事兒”便輕描淡寫的把我承受過的苦難抹去了，卻不曾想過，當年鄒越風給我帶來多少的傷害。</p>

    他們果然不值得憐憫！</p>

    鬧出了人命，我媽那邊兒罩不住了，就過來求我，讓我找人給我弟作偽證。”鄒北城懊惱的聲音再次傳來 , 將我飄遠的思緒重新拉了回來：“我當時氣壞了，一時沒忍住 , 就揍了他一頓，打斷了他兩根肋骨 , 害他在醫院裏躺了多半個月。”</p>

    我猛然一僵：鄒北城揍了鄒越風一頓？還把他肋骨打斷了？</p>

    怪不得我奶奶出事後，我很久都沒有再見過鄒越風，感情他是被他家大哥打住院了啊。</p>

    我媽罵我冷血 , 說我沒有手足情。”鄒北城頗為無奈的吐了煙氣：“那小崽子在醫院躺在，模樣也挺可憐的，我就動了惻隱心，找人幫他把這事兒擺平了。”</p>

    他找的人是個驗屍官 , 就是那個驗屍官一口咬定我奶奶是心髒病突發死的 , 鄒越風推我奶奶的那一下根本對我奶奶構不成任何致命威脅 , 所以鄒越風才能逍遙法外。</p>

    這事兒解決以後，我本來想找到那小姑娘，賠她點兒錢 , 或者幫她出幾張唱片 , 她挺有天賦的 , 給個路子說不定就紅遍大江南北了。”</p>

    這和我的記憶就有點兒出入了，因為記憶裏，鄒北城是沒來找過我的。</p>

    我第一次和他見麵是在監獄裏，他冷眼看著我問我還能撐多久 , 我咬牙回答他絕對比你想象中久。</p>

    可我沒有想到 , 顧凕居然也攙和到這件事裏來了。”鄒北城話鋒一轉 , 道出了他沒來找我的原因：“當時我剛好部隊裏有任務 , 解決完阿風的事兒後 , 我就回部隊了，結果我一回來，這倆王八羔子給我捅了個大簍子出來。”</p>

    他口中的“大簍子”指的應該是鄒越風和顧凕打死安辰爸爸，並逼死安辰的事兒。</p>

    我拳頭捏的更緊了，有些事，無論再聽多少遍 , 我都無法讓自己保持冷靜。</p>

    他倆又搞出兩條人命來，事情一下子鬧大了 , 那小姑娘抬著棺材到法院門口寫起了血書 , 還說法院若是不給做主，就告到北京去！”鄒北城的臉色相當的難看：“不過這事兒主要責任就在顧凕了 , 我也不好再苛責阿風，隻能盡力把這事兒壓了下來。”</p>

    我一時有些困惑 , 忍不住問鄒北城：“顧凕捅的簍子，為什麽要你來壓？”</p>

    鄒北城明顯僵了一下，表情也變得有些古怪。</p>

    他沒有回答我 , 隻是深吸了一口煙。</p>

    片刻的沉默後，他自發跳過了這個問題，繼續往下講道：“反正這事兒就這麽被我壓下來了，那小姑娘後來挺受打擊的，銷聲匿跡的一段時間，我再見她的時候，她就變成了譚老二的情婦。”</p>

    說來她也挺有手段，隻用了一年的時間，就讓譚老二愛上了她 , 當時譚老二和白老爺子的女兒白文琦訂了婚，結果為了她 , 譚老二居然把人白小姐甩了……一個個都跟著了魔一樣，我就納了悶了 , 那丫頭到底有什麽好的。”</p>

    鄒北城猛的掐滅了手裏的煙，滿臉的不悅。</p>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我傾身靠到了沙發上，佯裝出一副慵懶隨意的模樣來 , 漫不經心的抿著手裏的葡萄酒：“你這樣想，把你自己想象成譚二少，把我想象成鬱可可，說不定你就能理解譚二少的做法了。”</p>

    聞言 , 鄒北城笑了 , 伸手把我攬到了懷裏：“你可比那鬱可可 , 可愛多了。”</p>

    我也比鬱可可，陰狠多了。我在心裏回答他。</p>

    所以譚以琛的做法激怒了他的父親和白小姐的父親，兩位老爺子對他那小情人起了殺心。”我提鄒北城把故事講完了：“為了保住他的小情人 , 譚以琛和他哥哥玩兒了一出金蟬脫殼，把他的小情人秘密掉包到了國外？”</p>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鄒北城點了點頭 , 然後頹然的歎了口氣：“我有時候忍不住會去想 , 阿風的死，會不會是我一手造成的呢？如果當初我能多關注他一些，好好讓他改改他那張揚跋扈，為非作歹的臭毛病，他是不是也就不會被人謀害了？”</p>

    我沒說話 , 盡管我本該安慰鄒北城說這不怪他 , 他已經做的很好了 , 全都是鬱可可那個賤人的錯。</p>

    可我做不到 , 因為我確實怪他。</p>

    那如果我真的幫你找到了鬱可可 , 你打算怎麽做？”冗長的沉默後，我抬起頭來，凝視著鄒北城岑黑如墨的眼眸，幽著調子饒有興趣的問他：“你要殺了那小演員為你弟弟報仇嗎？”</p>

    我話音落地的那一瞬間，鄒北城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p>

    那僵硬很明顯，躺在他懷裏的我，幾乎是立刻 , 便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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