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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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趕走了,尤妙心情反而更差了,看也不看尤錦,開了籬笆就氣呼呼的進了屋子。
步子邁的快快的,衣擺都被風撩出了波浪,尤錦跟在後頭,不曉得她怎麽就生氣了,他可是連葛葭桐都沒看幾眼。
見尤妙要關門,連忙伸手抵住了:“妙兒怎麽就跟哥哥生起氣來了?”
眉峰皺起,似乎因為尤妙的生氣很受困擾。
尤妙咬了咬唇,心裏糾結的要死,又怕葛葭桐纏上尤錦,又怕自己的行為太出格,被家人討厭。她今天這個樣子,尤老太太一定會帶著葛葭桐去爹娘那兒告狀。
偏偏她急得要死,可是緣由連最親近的人也不能說。
見還沒說話,妹妹的眼睛就紅了起來,眼睫眨動像是要把眼淚忍回去,卻又讓尤錦更看清她眼中的水光。
“這是怎麽了?哥哥是不是說錯什麽了?”尤錦看著尤妙長大,她又是個聽話的妹妹,從小最粘他,他一直都把她當做寶貝疼,見到她哭整個人心都慌了起來,手忙腳亂的要拿帕子給她拭淚。
看到帕子,尤妙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梨花帶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的尤錦更為緊張,還沒弄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就開始認起了錯。
“哥哥錯了,哥哥給妙兒認錯,妙兒別哭……”
尤妙拿過帕子,吸著鼻子:“我覺得委屈,我明明讓你別出現的,你卻還是出來了。”
“我是怕你被欺負。”他又不是辜負了葛葭桐,完全不相幹的人,他怎麽犯得上躲躲藏藏。
“葛姑娘相貌好家世好,性格也溫溫柔柔的,我看你是動心了。”她之前還以為葛葭桐是那種妖妖嬈嬈的女人,沒想到竟然是個看起來柔弱可親的。
而且看樣子還讀過書,甭管尤錦動不動心,她總覺得爹娘一定會動心思,畢竟葛家的條件太好了。
葛家是越縣本地人,除了在越縣有個好地段的四進宅子,在葛家村還有大片土地,莊子也有兩個。
這樣的家境,尤錦就是考上舉人都是高攀。
如果不是知道上一世葛葭桐是個什麽樣的人,尤妙也樂意讓她當她的嫂子。
不知道葛葭桐怎麽就賴上他哥哥了,按著她家家世找個願意受窩囊氣的贅婿又不是找不到。
“我專心考試哪裏會想那麽多,”尤錦語氣無奈,見到妹妹不哭了稍微安了心,他都不明白自個妹妹怎麽那麽在乎葛家的姑娘,“再者妙兒不相信哥哥了?不喜歡便是不喜歡,怎麽會因為她的家世和相貌動心。”
尤妙覺得還是不保險:“我不信,我還氣著,等到我相信了再理你。”
說完就關掉了門,尤錦看著緊閉的房門,敲了幾次門,在外麵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尤妙也不為所動。
尤錦表情要多無奈有多無奈,這還是尤妙第一次為了旁人跟他鬧脾氣,而且這個旁人在他看來還是個樣貌都記不清,未來也不會有什麽瓜葛的陌生人。
尤妙是想不到辦法了,她知道尤錦最疼她,所以才想了威脅他的法子,讓他不要見葛葭桐。上輩子她哥哥斷了腿沒了前途,葛葭桐又居心叵測,與人私通嫁給她哥哥為遮醜,進門多久就懷了孩子,那時候尤家已經一團糟,葛家又用勢壓人,逼著尤家不準和離。
讓她哥哥成為這地方最大的笑話。
想著尤妙就想掉眼淚,上一世會有那樣的局麵都是她的錯,她對抗不了席慕,就把氣撒在最親近的人身上,明明隻用她一個人受苦就行了,卻連累家裏所有人都沒有好下場。
而她唯一能給席慕的報複,就是她逃得那幾次,讓席慕心情稍微不如意那麽一會,然後加倍的又折騰在她的身上。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尤妙還是沒理尤錦的意思,但卻板著臉給他夾菜,見他吃完了飯還給端上了早就在灶上煲著的暖湯。
“妙兒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尤錦的誇讚得不到回應,清俊的臉上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去院裏散步消食?”
尤妙不搭理他,見他看著不說話,就往他手上塞了一本書,去廚房收拾碗碟。
目送妹妹的身影走遠,尤錦還是不明白尤妙在氣什麽,但忍不住想發笑,他的妹妹怎麽連生氣都那麽可愛討喜。
……
畢竟入了秋,隔天一早醒來,在天邊掛了一段時間的金烏不見蹤影,天幕陰沉,特屬於秋的瑟涼終於嶄露頭角。
白雲的顏色像是換過幾次的洗筆水,墨淡的隻剩了髒灰;一層疊著一層,低壓的在天邊蠢蠢欲動。林中的鳥鳴聲少了許多,倒是煩人的蛐蛐叫個不停,不知道躲在哪片草叢。
“馬上要落雨,今日就別出去了。”
見尤妙換上了出門的衣裳,尤錦勸阻道。
哪能不出去,她要早些出去,才能早些回來,以防葛葭桐又來,她不在讓她跟尤錦單獨相處。
尤妙本想繼續不理尤錦,但怕他又像昨日一樣來接她,轉過頭道:“一時半會下不了,再者就是下了我等到雨停了再回來也行,我跟秀兒說好了在她家吃晌午飯。”
“所以你今天沒飯吃了。”尤妙瞪著眼睛道,見尤錦愣住,又忍不住心軟,“飯菜放在灶上熱著,你記得看時辰,別空著肚子看書。不用來接我,要是我發現你來接我,我就更生氣,你就甭再想我會理你。”
“好好好,”尤錦忍住笑意,免得讓以為自己現在很凶很生氣的妹妹覺得挫敗,“若是落了雨,就等雨停了再回來,若是到了申時末還在下雨我就去接你,不準生氣,要不然我就沒辦法安心讀書。”
今天那麽早去席慕哪兒,應該能早些走,尤妙點了點頭。
“到那時候應該就不下了。”
尤妙帶著繡籃和拿了一把傘出門,依然是先去了苗秀那兒,兩人做了一會繡活,尤妙借口快下雨了幹脆把繡籃留下,去了席慕那兒。
走到半路的時候,雨絲淅瀝瀝地飄了下來,雖然下的不大卻被風吹得歪斜,不落在傘上偏偏她臉上飄。
尤妙到了席家後院的時候,臉被洗了一遍,衣擺也被雨絲沁的微濕。
柏福一大早就被席慕叫到門邊候著,心中想著自家爺是瘋魔了,尤家姑娘都失約一次了,今天天氣又那麽不好,還非要他早早等著。
卻沒想到,還真叫他等到了尤妙,見尤妙撐著傘,發絲上還有沒融的雨滴,柏福愣了愣。
“尤姑娘那麽早就來了?”
尤妙站進了廊下,抖了抖傘上的雨滴:“席慕不在?”
“在的在的,正等著尤姑娘呢。”柏福笑著為尤妙引路,“這條路上的下人都叫爺吩咐妥帖了,麝雲軒太舊太窄,冬日取暖是個好去處,爺還是喜歡在自個院子活動。”
尤妙點點頭,不置可否,隻要不會被發現去哪兒都無礙。
尤妙的運氣算好,過了月門才上遊廊,大雨便瓢潑下了下來,濃灰色的雲落下來的雨珠卻是白白淨淨,啪嗒啪嗒敲擊著瓦片,五連珠圓形羊角簷燈被風撩的搖曳不停;欄外的假山在雨幕中包了一層淡淡的光,碧綠的池水漣漪帶著叮叮咚咚的脆響。
“尤姑娘靠裏頭走些,別濕了衣裳。”
尤妙輕輕“嗯”了一聲。遊廊並不能直通席慕的屋子,走到了邊上,柏福去問席慕在哪,尤妙站在廊下等著。
按著上一世的習慣,雨天席慕通常都會去主屋邊上的醉月軒;醉月軒飛簷挑的高,像是一輪彎月,開了軒窗雨絲也落不進屋裏,邊上種了一圈芭蕉,到了雨天席慕就喜歡溫一壺酒,躺在紅藤搖椅上賞雨打芭蕉落閑庭。
身邊陪著的可能是銀姨娘,或是綠翹。
柏福回來果真道席慕在醉月軒:“我本該跟爺稟一聲,再帶姑娘你過去,但爺說讓我等到姑娘就帶姑娘去他那兒,怕一來一回姑娘等急了,我幹脆就帶姑娘直接過去,隻是等會可能要勞煩姑娘在門口等上片刻。”
“沒事。”
尤妙又撐開了傘,提著衣擺踏進了雨裏,柏福連忙跟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尤妙似乎知道醉月軒在哪。
席慕在醉月軒,也如尤妙所想溫了一壺小酒,不過身邊卻沒有伺候的人。不是他在守身如玉的等著尤妙,隻是他剛喚了綠翹,人還沒來,尤妙人就來了。
聽到尤妙外頭等著,席慕起了心思,親自出門去接她。雨入不了軒窗卻能飄到簷下,尤妙依然撐著傘,玉白色的素油傘低垂,從席慕的視線看過去,隻看見了她瓷白近乎透明的下頜。
這會去喚綠翹的下人也把人帶來了,綠翹特意穿了一身薄春衫,透薄的淡綠色布料隱隱能看到瑩白的肌膚,頭上戴了銀絲鬏髻,插了一根雕蘭花的翡翠玉簪。
跟她相比,尤妙的衣裳素淡粗糙的像是地上濕噠噠的麻布,但是尤妙回頭看著綠翹,席慕的視線就看著她背影,一點都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的意思。
“爺,奴來了。”綠翹巧眼橫波,瞥了尤妙一眼,上前福了福身。
尤妙皺了皺眉,她上一世跟席慕,他那麽風流嗜色的人後院自然沒斷過女人,聽說有時他興起還會讓幾個女人一起伺候他,但這種事她從來沒碰到過,用席慕的話來說,就是她性子潑辣,對付她一個他都力不從心,那兒還能再多一個添亂。
而這一世她乖巧什麽話都聽,所以席慕這畜生就要弄新花樣了?
尤妙抬頭去看席慕,眉尖蹙著,一雙眼睛像是染了廊外的水意,濕潤透亮,像是秋天的越湖。